时间回到四个多时以前。
亚斯兰星城的混战还持续, 星舰棕榈号悬停暮云之上,莱安殿下亲自送姜上校走下舷梯。
半途他们站住了,莱安拉住身旁的人问他, 接下来宇域的舰队战该怎么打。
姜见明奈地戴正了军帽, 叹气:“殿下, 您好歹也曾经是第一要塞的最高指挥官之一吧?”
“名义上的。”莱安说道, “我怎么管事,也没指挥过舰队……给点建议。”
姜见明苦笑起来,心说难道自己就指挥过舰队吗?
他只是一个平平奇的残人类军校生而已, 储君殿下摆出这样一副用贤任能的姿态来和他商议战局, 是搞错了什么。
但如今也是反驳这个的时候, 姜见明略作思索,开道:“那我说一点我个人的,能比较主观,您看着参考。”
“这个晶教虽然危险,但应该是什么规模庞大、内部错综复杂的那类组织。我猜他们的高层应该没有太多人。”
“上回的远星际设伏, 年节之乱,还有这次帝国遇袭,对于晶教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战略行动。大胆假设,这些行动都是由限定的少数高层, 甚至能是同一个人主导的。”
姜见明眸色沉静,他急缓地说着话, 语调中有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如果是这样, 我能大略推导出这个对手的战术风格。”
莱安深深地望着他, 认真着,用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姜见明:“这个人心思阴险,应当很擅长周密的布局。他喜欢把天时地利人和全部算进去, 将对手的退路逐一封死,布下一张天罗地网。”
“但这样的谋划,因布局太密,牵一发而动全身,反而好周转。一旦那个严密的网被破开了子,跳出了对手的谋算之外,对手将及时地补救回来。”
莱安心领神会,低声道:“你说,我们的对手善于布局,但擅应变。”
姜见明温和地冲他笑了笑,点头道:“殿下英明。”
“只过,现我明敌暗,所以接下来决胜的两个关键点,就是‘看局’和‘破局’。只要能找到超乎敌人预料的突破,我们就能赢。”
他们走起来,飞行器已经就眼前的滑行道上停着。
“……你就非要去钻敌人的老窝,”到了这时,莱安神色难看了几分,阴着脸道,“就能留下来帮我?”
姜见明摇了一下头,轻轻握住了莱安的手腕,“殿下,您一定能赢的。”
那时红彤彤的落日就悬两人的前。皇太子从面前残人类的神色中看出了他心意已决。
只是没有到,之后会被亲吻。
唇上的触感那样柔软,抽离时有点残忍。
现,皇太子独自坐机甲内,手指随意把玩着爱人留下的腕机。
对面是陈老元帅的通讯投影,莱安沉吟了很久,才开:“再调一队型星舰出来给我,至少三百艘,装上杀伤力最强的炮和高攻机甲。”
陈老元帅瞪眼叫起来:“殿下,您难老人家了,现哪儿还能再腾出一支部队来啊!”
莱安:“那是你的问题,老师。这么大个帝国能挤出来几百星舰,快点。”
陈老元帅:“殿下要用这一队人做什么?”
“做一击毙命的刺客,”皇太子站了起来,神色如铁冷硬,“既然还看清敌人的布局,那就把席琳的大部队当做诱饵,让敌人动起来。”
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后。
所谓兵者诡道,玩弄真假虚的才叫战场。现连大部队都认殿下是“被气走了”,那正好。
这些都是……他从那位狡猾的,万恶的残人类身上到的伎俩。
莱安忽然垂下眼睫,到姜见明的那一刻,他的心走过一阵刺痛,以及没来由的慌张。
老元帅:“殿下?”
莱安神色阴沉下来,手掌紧紧扣着腕机,哑声道:“……我担心他。”
姜见明如今的身份殊,如果晶教贸然杀死他,等于是资源的浪费。
所以姜见明坚称自己会有生命危险,纵使有变数,他也有其他办。
但是……
殿下的那双翡眸暗了暗,只是没有生命危险而已。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绑匪真正施加威胁之前并会刻意折磨人质。然而监器传来的那些震撼对话刷新了他的认知,晶教很有能全是一帮反人类疯子。
没有生命危险,但倘若发生什么其他的厄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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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宇域的另一端。
星舰内,多了一丝极淡的血腥气味。
苏面容冰冷,缓慢收回手。他手指抽离而去的地,尖锐的真晶活生生地贯穿了残人类柔软的胸膛。
“咳……!”
姜见明狠颤了一下,几乎是顷刻间,呛入喉管的血沫就溢出唇角。
旁边,劳伦皱了皱眉头。但显然,苏的举动得到了大主教的许,所以他也没有说话。
咚!
姜见明摇晃了一下,一边的膝盖先砸地上。
但这时剧痛已经彻底走遍浑身的神经,他完全保持平衡,紧接着斜往下栽,重重倒冰冷的地板上。
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缓慢地抬起右脚,踩穿透残人类胸腔的尖锐物上:“你是来加入我们的吗?”
姜见明疼的眼神涣散冷汗直冒,张着沾血的唇细细地呼吸,一句话也说出来。
疼……他横卧冰冷的地上,牙齿咯吱发抖,真晶入,这对于残人类来说绝仅仅是外伤本身的痛楚。
“。”苏摇了摇头。
他边说边弯下腰去,握住真晶的尖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是会接受终极降临的人。”
“但你却来到了这,必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下一刻,苏将那锐刺攥紧,粗暴地从姜见明的胸前抽了出来,顿时鲜血飞溅!
“呃啊……!”
姜见明被逼得眸子痛苦地张大,上身紧绷挺起。
他被这股力道拉扯着往前倾,然后再次栽倒地上,五指痉挛着攥紧了胸前的衣衫,血从那汩汩往外涌出。
“混乱,”苏回头看向劳伦,“去拿光束治疗仪和镇定剂,再拿几针清醒针。然后这就没你的事了。”
他转向姜见明,眼底毫感,“用疑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接下来将你折磨致死而已。”
“很遗憾,你的性命,晶教并乎。”
开始前,苏刻意关上了灯。
黑暗中响起了粘稠的响声,那是人的血肉被掏烂搅动的声音。
晶骨幻化成生满尖刺的形状,向着受刑者的腹部扎了下去,提起来,时而深深地拧动半圈,或一圈。
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有这种令人寒而栗的声音持续着。
对残人类来说,世上最令他们恐惧的刑具就是晶骨。
当肆意挥散狂暴晶粒子的晶骨逼近时,那种剧烈的痛苦是深入灵魂的。
伸手见五指的漆黑中,姜见明只能弓着脊梁忍着,喘息先是变得紊乱,熬了到一分钟,细碎的呻/吟就开始从鲜血淋漓的唇齿间漏出。
但晶骨刺入拔起的动作只变得更加粗暴,每一次都带起大量飞溅的血沫,几分钟后,折断的碎骨也被挑了出来。
直到某一刻,被酷刑折磨的人终于崩溃,发出近乎凄厉的惨叫。
黑暗中,挣扎的白皙手腕上青筋暴起,很快被溅上一片一片的血色。
舰桥之外,晶教的教众们面表地照常走动。纵使惨叫声断,也连一个驻足回头都没有。
虐待持续了两个多时,那是一百多分钟,但姜见明半途就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连昏死过去都是奢望。
疼得休克过去了,就用更强烈的痛感刺激将人弄醒;行,就扎上清醒针。
光束治疗仪会快速地封住伤,他甚至中途被输了一次血,然后继续遭受摧残;帝国规定的镇定剂限度是一次最多三针,姜见明前后被用了五六针,或许更多。
他被粗暴地打了太多药,副作用很严重,吐得几乎要把胃都呕出来。
等吐到连酸水也吐出什么来了,残人类似乎已彻底精神失常。他眼眸涣散焦,干裂的唇瓣开合,神经质地呢喃着谁也清的胡话。
“装的挺像。”
苏黑暗中冷笑,扫了一眼生命征数据:“别急,还早着呢。”
长达两个多时的折磨,黑暗中开始,黑暗中结束。
最后的十几分钟已经没有什么声音。连最微弱的挣扎呜咽也没有,一片死寂。
苏转身去开了灯。
光亮闪了闪,重新照亮星舰。
残人类倒地上,双眼闭拢,唇尖意识地落着血滴,已经人事省。
酷刑之下,姜见明身上几处狰狞伤都被搅得血肉模糊。苏伸手拨开他乌黑的碎发,那张被冷汗淋湿的面颊惨淡如雪,更带着衰败的死气。
清醒针已经失效。
如今,再痛的刺激也唤醒了他了。
苏回头看了盖乌斯一眼,大主教点了点头。
于是苏弯身,伸出手臂,掐住了姜见明的咽喉。
姜见明如一个脱了线的玩偶般任人摆弄,他的神色间露出憋窒的痛苦,惨白唇瓣发着抖,喉结上下蠕动,本能地要呼吸却能。
俊秀的面容上很快就泛起青紫色,喉咙间响起哀惨的弱鸣,身也微微抽搐起来。
然而就算命被如此拿捏,他也未能睁眼,似乎连从昏迷中醒来的气力都剩下了。
苏摇了摇头,终于放开了手。
姜见明力地栽回地板上。骤然畅通的喉管带来了甘霖般的空气,他剧烈呛咳,身子濒死地抽弹止,更多的鲜血往外涌出,看着极吓人。
“大主教阁下。”
苏沉默几秒,下了结:“他的确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我以任意的一秒杀死他。”
男人顿了顿,垂首说道:“既然如此,或许就像混乱说的那样,留着他的性命更有价值。”
盖乌斯自始至终神态平和:“嗯,那就这样办。”
“但……”
苏犹豫了一下,眼中冷光闪动,以手扶胸:“我仍然坚持我的意见,大主教阁下。混乱善于操纵人心,他看到的,是成功控制一位‘残人类之光’、‘帝国皇太子妃’所带来的利益;而我玩弄战局,我看到的是姜见明战术战略上的才能,还有意志力……他很怕。”
“就拿刚刚的折磨来说,”苏低声道,“寻常的残人类我的晶骨下,别说坚持两个时,支撑二十分钟就该神智崩溃了;持续一个时,痛到猝死都奇怪;他却硬生生熬到现。”
“现他尚未真正执掌军权,但帝国已经开始重视这个人。一旦放虎归山,未来的隐患……”
“你认,”盖乌斯忽然转过身来,面容淡淡,“他有能会是道恩.亚斯兰吗?”
“!”苏猛地顿住了,他的脸上显出几丝惊惧神色,倏然回头。
目光重新落昏厥地的残人类身上,带了一样的复杂意味。
“我们已经假设,‘加西亚’与‘莱安’都是大帝的基,前者后者死亡的几乎同时出现。这说明什么呢?”
盖乌斯缓缓眯起眼,转身看向星舰外面的星空。
苏猛地低下头,额上已经冒出了冷汗:“是,这说明,大帝第一具基死亡之后立刻进行了第二次精神意识投射。”
他吞咽一下,声音发紧:“这几乎是……能象的事……仅技术上现困难,还需要投射者本人拥有远超常人百倍的精神强度才能承受得住。”
盖乌斯:“亚斯兰统帅明面上英年早逝,但假如黑鲨基地保留了他的身,暗地也进行了意识投射呢?”
“这位姜上校,是才能还是心性,都像寻常之辈,我们以稍微怀疑一下的。”
“而你刚刚说,这个人拥有怕的意志力。”
盖乌斯回身,白布长衫随之摆动。他抿唇似笑非笑,幽幽地说道,“假如亚斯兰也以进行第二次意识投射,杀死姜见明……于事补。”
苏瞬间明悟,接道:“——还如尽能地利用这个人如今的身份,是吗,大主教阁下?”
盖乌斯弯了弯眼角和嘴唇,做出一个赞赏肯定的神。
“很好,那么接下来,我要给你别的任务了。”
苏再次深深地低下头,他知道大主教阁下并会有什么喜悦之,之所以微笑,过是照顾他这样摆脱七六欲的凡人而已。
“遵命,大主教阁下。”
他闭上双眼,虔诚地念道,“了……了我们的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