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青所信奉的唯有人定胜天一途,虽然每个人所处的环境、家世各有不同,可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不怕你不想,就怕你不敢做。
但是在这近似奴隶社会的满清,社会阶层固化,满洲贵族勾结汉族劣绅疯狂吸食汉族百姓的民脂民膏,有些人一出生就凌驾于他人世上,受他人供养,而对于大多数下层平民来说,他们自出生之日起便已经被烙下了“奴隶”的印记,像猪、羊一样,理应被榨取,被宰杀,哪怕流离失所,饿死路边,也没人会理会,正应验了那句老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不过,对于乾隆三十四年的大多数人来说,安于现状,向现实妥协,即便穷困潦倒,无衣无食,做牛做马,也只能将其归咎于“命数”不好,丝毫没有想过为什么,甚至连一句抱怨也不敢。
“我所信奉只有人定胜天一途而已,上虽有天,不过事在人为,想那陈胜曾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所谓‘命数’只是一些却懦无能之人聊以**的话罢了!”
李克青的一番话惊的朱兴差点人仰马翻,刚喝进去嘴里的酒也几乎要喷了出来。
接着,心情稍微平复了不少的朱兴眼珠子转了转,悄声道:“不过这话要是传到有些人的耳中,怕是不能善了。”
“此间只有你我二人,我想以朱兄的为人,定不会将我所说的话外泄吧!”
李克青似笑非笑的看着朱兴,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例如前元的蒙古鞑子便如此行事,最后落得个失民心、失天下的结果。”
“嘶...”
朱兴一声低呼,再次震惊,在小心的观察了四周,确认其他人都已入睡,周遭无人后,嘘声道:“李兄弟,切莫多言,这‘鞑子’二字日后不可轻言。”
虽然李克青嘴里念叨的是蒙古鞑子,心里其实想到的却是满洲鞑子,因为酒精的作用,一时快言快语,忘了当今的统治者却是满洲鞑子,想到之前朱兴也说了一些抱怨当今朝廷的言语,李克青倒也不怕朱兴去揭发自己。
好在朱兴听了李克青的话,除了叮嘱其慎用言辞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反应,只是望着李克青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日后若有事可来谷城县来找我,老哥我绝无二话。”
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从怀里掏出一本发黄的旧书放到李克青手上,并小心嘱咐道:“若是无事的时候,可以看一看,有什么疑问可来谷城县大牢找我,切记,此书不可传与外人。”
粗略扫过手中的旧书封皮,只见上面就写了两个字“论语”,除了封皮有些陈旧外,倒与平常书籍没有什么两样,李克青看也没看,点点头便将书贴身收在怀中。
李克青也挺高兴,若是跟朱兴攀上交情,日后在谷城县办起事来也是方便了许多,虽然这典史朱兴的官不大,可好歹也是官呀,有“编制”在身,换在后世可是相当于一县的公安局长,权利不可谓不大。
看他这人貌似也对着鞑子朝廷有些不满,行为还神神秘秘的,以后不定可以拉拢一下,随即拱手道:“那就承蒙朱大哥日后多多关照啦!”
接着又是一番推杯换盏,直到二更时分,两人方才各自睡去。
第二天,在跟叶知县亲自指派的“谈判代表”范富学达成煤场以后每年上缴一千五百两银子的“管理费”后,李克青便热情的送走了范富学和朱兴,同时开始将制作蜂窝煤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说干就干,李克青旋即带上刘信、杨铁跟黄兴汉赶到煤场,准备将生产蜂窝煤的事情告诉刘永安,也好方便组织人手扩大生产规模。
刚走进煤场大门没多久,就有不少矿丁远远的发现了李克青一行人,矿丁们纷纷对着李克青热情的打着招呼,一路上尽是李保正长、李保正短的问候声,望向李克青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敬意。
李克青当然明白矿丁们对自己态度大转变的个中缘由,那是因为他李克青有权势在手,若是他李克青像以前一样只是个懦弱的普通矿丁,估计没多少人会搭理他,甚至还会被人狠狠的踩到地上,就如当初的贾安跟陆三所做的事一样。
不过令李克青有些意外的是,场子里的工人大多好像无事可做一样,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更有甚者直接躺在地上睡大觉,丝毫没有之前热火朝天干活的景象。
李克青带着满腹疑问走进了煤场中临时搭建的“管理办公室”,几座简易草棚,刚抬脚迈进了“办公室”的门槛,李克青立刻就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压抑气氛,煤头刘永安和洞头沈福作为煤场的组织者和管理者,正无精打采的坐在椅子上面面相窥,脸上写着的满是焦虑。
听到脚步声,刘永安有气无力的抬头看了一眼,一瞧是李克青,刘永安和沈福立刻就像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快步凑了上来,喜出望外道:“青哥儿/李保正,你可来了,你要再不来,咱么煤场就要停工了,几百号兄弟可要喝西北风了。”
“停工?”
李克青楞了楞,联想到之前一路过来看到矿丁们无所事事的情景,疑惑道:“刘大哥,沈洞头,这煤场眼下虽然名义上归了官家,其实场子里的大小事务还是由咱们打理,一切照旧,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何来停工一说?”
李克青也很纳闷,这煤场没了贾安跟吴有德压榨和克扣,按理来说生产会更加井然有序、矿丁们生产的热情也会高涨、产量更加扩大才是,怎么自己才几天没来,煤场就陷入了快要停工的尴尬境地呢?
“唉!这煤场以往咱们大伙儿只管生产,产出的煤除了跟吴家分成外,剩下的的煤也是吴家安排人联系收购,折算成银子分给众人,虽然吴家出的价格远低于市场价,好歹矿丁们还能填饱肚子,可现在吴家退出后,由于无人上门收购,再加上大伙儿也没有门路,这煤就堆在场子外面越来越多,可矿丁们的工钱却已经无法兑现,若不是凭着咱们多年在煤场的声望,这矿丁们怕是早就罢工了。”
听刘永安这么一说,李克青明白过来,随即咧嘴笑了笑,原来是煤炭滞销了,这产出煤炭的销售问题难倒了刘永安等一众汉子。
沈福见李克青发笑,仿佛胸有成竹的模样,便问道:“不知李保正有什么法子没,你现在不仅是煤场的管事,还是咱村的保正,一定比咱们的门路要广的多,这煤炭的销路还得指望这您嘞!”
望着一脸期冀的刘永安和沈福,李克青轻咳一声,也不卖关子:“办法倒是有,只要我去求叶知县帮忙找些个商人从中搭个线,这煤场出产的煤炭销路问题倒也好办。”
听李克青说有办法,刘永安和沈福不由的大喜过望,高兴之余,一扫之前的颓废之气,纷纷要求李克青动身去找叶知县联系商家来收购煤炭。
哪知李克青轻轻摆摆手,一脸神秘的对二人笑了笑,沉声道:“不过我却不想去求叶知县?”
“什么?”
刘永安和沈福同时惊呼:“青哥儿,不去找叶知县帮忙,咱们刘湾村的煤场可就真的玩完了。”
见李克青不想去求叶知县,沈福眉头紧锁,认为李克青做了保正,变得和那贾安一样,无利不早起,不给好处就不给办事,没有好处就不愿为大家出力,只好哀求道:“若是去求叶知县办事缺银子,咱们大伙儿就是勒紧裤带,给你捐些就是,多少人家全都指望着煤场过活,保正你一定要帮帮大伙儿呀!”
“不是银子的问题。”
李克青摇摇头,苦笑了一声,打着手势招呼刘永安和沈福围拢过来:“我李克青做了保正可不是要学贾安那样欺压百姓、鱼肉乡里,我做保正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带着咱们刘湾村百姓过上好日子,再也不受苦受穷,我不愿去找叶知县,那是因为我有个主意,不仅能够让煤炭不愁销路,而且还能赚取过去十倍百倍的银子。”
“不愁销,还能比之前赚十倍百倍的银子?”
刘永安和沈福一听,相互对视了一眼,却都是不太相信,不过看见自己的儿子刘信和杨铁等人的表现却显得很平静,而且还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刘永安心道:“定是李克青已经将此事提前告诉他们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法子。”
看着李克青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刘永安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试探着问道:“青哥儿,你到底有什么好法子,说出来让咱们也开开眼,说不定还有用到我和老沈头的地方。”
“是这样的...”
李克青便将自己打算生产蜂窝煤的事情告诉了刘永安和沈福,反正自己马上要在煤场打造一条蜂窝煤生产线,到时候也需要他们的协助,早点告诉他们也无妨。
“什么?”
刘永安和沈福在听了李克青的奇思妙想之后,一脸的难以置信:“青哥儿,这真能成吗?”
李克青早已预料到二人的反应,便吩咐杨铁跟黄兴汉将随身带来的成品蜂窝煤当场演示了起来,一块儿一斤重的蜂窝煤在铁皮煤炉子里面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不仅起火非常容易,而且火力可大可小,还没有毒烟。
刘永安和沈福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在亲自动手操作了一遍之后,二人的嘴巴登时张的老大,显然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过了片刻,刘永安才满脸通红,止不住的兴奋道:“青哥儿,你可真神啦!这么好主意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怎么想出来的?李克青可不会告诉刘永安自己是从00年后穿越过来的,所以知道蜂窝煤的事,李克青只好神秘的笑了笑,然后两手一摊道:“这主意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前些日子在睡梦中,梦里的一个老神仙告诉我的。”
“老神仙?”
刘永安和沈福包括刘信等人大吃一惊,虽然刘信、杨铁等人早就知道蜂窝煤的事儿,可这蜂窝煤到底是怎么来的,李克青也没具体跟他们说过。
“嗯!咳...不错。”
李克青难为情的干咳了几声,因为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比较迷信,李克青索性就将蜂窝煤的事儿推到神仙托梦上,免得到时候徒增烦恼。
听了李克青的解释,众人虽觉得有些惊异,不过倒也不再追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