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明卸下蓑衣,交给楼前的仆役,就随着史文恭走进酒楼。
刚进楼里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与外面的冷清完全不同。
“哟,史大官人今日带朋友来了,三位贵客里面请!”
三人从前门的楼梯拾阶而上,刚到酒楼的前厅,就有伙计上来熟络地招呼,似乎还认识史文恭这个熟人。
史文恭向楼里四处打量了一遍,问道,“李甲,今日楼中有何消遣啊,为何来了这些生面孔?”
“呵呵,他们当然是冲着新来的美人啊。”叫李甲的伙计在一边带路,笑盈盈地回道。
史文恭听着一愣,就停下脚步,认真地问道,“楼里又抬举了新的小娘子吗?”
李甲回道,“不是楼里的,是从外面请来的,真正是个色艺双绝的美人。”
史文恭奇道,“哦,色艺双绝?是哪一位美人,我认识吗?”
李甲回道,“大官人见多识广,当然认识,这位美人正是樊楼的一枝花王京奴。”
“王京奴?她为何今日会来楼里驻场献艺啊,他在樊楼不是很受追捧的么?”
“这次王京奴能来,我们主家可花费了不少银钱,费了好些个力气,再加上连绵的阴雨天,影响了樊楼的生意,否则樊楼根本就不会答应放人。大官人没见楼下那么多拥簇么,他们可都是冲王京奴来的。”
史文恭嬉皮笑脸地冲着宋公明说道,“公明今日来的可真巧啊,刚想到樊楼的俏姐儿,就在这里遇见一位,这可是缘分啊。我定要想方设法,让公明见一见这位一枝花,莫要错过了可惜。”
宋公明呵呵地笑了几声,也不遮掩,大方地说道,“今日能见美人,也不枉我们走一遭,那就多谢文恭成全了。”
听了他毫不扭捏的回应,史文恭哈哈大笑几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就喜欢公明的爽利劲,我们江湖好汉,就应该磊落洒脱。”
史文恭说完,转头向李甲问道,“王京奴什么时候出场啊?”
“快了,一会儿在百花厅,王京奴就要出场表演新编的歌舞啊,史大官人要不要先定个位子,一会人多,可就抢不着喽!”
“好,你先给我安排三个靠前的位置。”
“大官人,靠近前场艺台的早就被其他客人包了,现在剩下的都在后面,可能也不多了。”
“你尽量去找,找到了,我岂能亏待你。”
“好嘞,大官人你等着,我马上就去找。”
三人随着李甲,在侧楼的一处专门供客人休息的小阁间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史文恭又问道,“今日演武厅有人摆擂吗?”
“有,主家从辽国买了四个大力士,都是身高力壮,今日主家在楼里摆下擂台,等着各位上去挑战呢。若是有人能胜过一个力士,主家奖励纹银十两。我觉得大官人上去,定能旗开得胜,一举夺魁。”
“好了,我知晓了,”史文恭从袖口里掏出一块碎银,扔给了伙计,说道,“你先去百花厅帮我们定位置吧,我一会儿再找你。”
李甲退去后,史文恭向宋公明两人说道,“这王京奴要等一会才能看到,我们来这也不能闲着,可以去别的馆舍转转。不知两位兄弟今日还想去哪处消遣啊,讲文的或者演武的都可以。”
“哦,文恭不知这文的武的都有哪些呢?”宋公明问道。
“这里讲文的消遣,有教坊司的艺伎演艺的小唱、嘌唱、杂班的排演的般杂剧、小杂剧,还有讲史、猜谜、说诨话,另外还有几处瓦肆里,不定时会表演悬丝傀儡戏、药发傀儡戏、弄乔影戏等等。这武的消遣,有小儿相扑、杂剧、掉刀、蛮牌、筋骨上索杂手伎等等。这些地方,可都是好去处,去晚了可就看不到了。”
史文恭对这里的节目似乎很了解,教坊司那位艺伎小唱最好,哪个班子的杂剧最出彩,谁个说《三分》、《五代史》最有意思,他都如数家珍,一一道来,又细细地给宋公明两位外地人讲解其中的各班妙处。
宋公明自小只爱习武,对这些娱乐项目并不清楚,而宋清更是书呆子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像这种游乐场所,可能还是第一次来。
两人不懂其中的行行道道,就让史文恭选择,他们跟着就好。
史文恭唤过一个伙计,询问了几句,随后向宋清说道,“文涟,我与你兄长准备去演武厅,那里可能有几场比赛。那里鱼龙混杂,我担心你去了可能不适应。刚刚我打听一下,今日楼里有尹常卖讲说《五代史》,你要不去那里听听,过上个半个时辰,我们一起去看王京奴歌舞,怎么样?”
宋清想了片刻,一时没做出决定。
宋公明想到他可能也喜欢武功,虽然他不知道史文恭为什么要支开宋清,但肯定不是什么正事,就说道,“文涟,你要是喜欢比武的场面,跟着出看看也好。”
“哥哥,我还是去听讲史吧!”宋清可能看出史文恭要撇下他,带着兄长去,也没有反对,就随着伙计去了说史馆。
“文恭,为何要将舍弟遣走啊?”宋公明送别了宋清,给了他一些银钱,回到座位上就问道。
“公明啊,我可不是不愿带文涟去,只是那个地方真的很混乱,不适合文涟。你要是不信,就随我来吧!”
宋公明也没多说,就跟着史文恭穿过主楼,向后院里间较低的瓦舍走去。
会宾楼后面的馆阁瓦舍挺多的,生意也挺红火,客人在各处瓦肆间来来往往,穿梭不息。也有一些装扮的花枝招展的艺伎们,倚在楼上窗口上、或者在走廊的栏杆中,向着路过的客人们笑着招呼。不过,她们都很规矩,只是在一旁展示自己身段姿态,并不会去拉扯过路的客人。
宋公明觉得这些艺伎都挺面容穿着都挺普通的,年龄偏大,有些身体都发福了,长得十分健壮,有些面色枯黄细瘦。
他瞧见一个艺伎的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冷风一吹,纷纷扬扬的白沫沫,就撒进了雨里,那个艺伎赶紧伸手在屋檐外接了点雨水,在脸上拍了拍,脸上又恢复了湿润。艺伎见到他注视的目光,立即摇摆着已经松弛的身段,飞过来几个媚眼,还捏着嗓子娇俏地笑了几声。
从她复杂的笑声里,宋公明能感受到其中的自怨自艾和凄苦。
史文恭见他多看了那个艺伎几眼,还以为他动了什么心思,就出声道,“公明,要不要找一个陪你玩玩啊?不过这里的都不好,大多是从上边退下来的年老色衰,衣食无着的娘们姐儿,一会我带你去百花厅,那里的姐儿可都水灵娇嫩着呢,嘿嘿...”
“别误会,我只是看她们在这么冷的天里,穿着的很单薄,还一直站在风口里,觉得她们挺可怜的,”宋公明也只是好奇,为她们悲苦的命运叹息,却并不会傻大方地帮她们。
“没想到公明还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这些姐儿要是跟了你,那可就享福了,哈哈...”
“我可吃不消,文恭身强力壮,还是你来效劳吧!”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进了一间外表建筑风格简朴,占地面积很广的瓦肆。
瓦肆里热闹非凡,应该就是演武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