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纯黑色的自行车摔倒在路边,只有那白色的车轮链子在转啊转,“滴哩哩”“滴哩哩“滴哩哩哩哩”地响……
“王叔叔!王叔叔!”
…………
“怎么呢?!”
青苔色的铁门终于开了。
甘附余和沈书也终于见着了王大米的脸。
“我……”
甘附余的上身左摆右摆,眼珠子浮上沉下,俩脚丫子小碎步小碎步地往门缝里挤,嘴里却没说出一个字。
“搜搜那边!”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野兽的吼声刺穿耳膜,震破心壁。
甘附余的嘴唇净是一张一合,连和喉咙十多年的默契都没了,喉咙里的一个字都没能牵出来。
王大米看了看甘附余,又看了看其身后的陌生脸孔。
“那里有吗?!”
吼声仍止不住地迫入耳蜗。
“快进来——”
王大米赶忙让出一条路,向两个少年揽出手。
甘附余听罢,连忙扑了进去。沈书也赶紧单手拐着自行车跑了进屋里。
“嘣。”
门掩上了。
门外的吼声,也暂时掩上了。
“到底怎么回事!?”
王大米压低声音地吼着。
他身上松垮垮的白色棉布背心差点抖下来,幸亏被宽阔的肩膀扛住了。
“宏……我……雅雅住医院了……我就成了罪人……我……”
甘宏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余子被冤枉了,现在这些人正要打要杀。余子的家人也不理他,我们得逃出这里。”沈书说道,腋下仍挟着自行车。
白色车轮仍“滴哩哩”地转着。
“谁冤枉你了?谁要怪罪你?”
“郭……”
“郭老师!?”
“郭老师一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如果——”
“叔叔!”
沈书吼道,十平米不足的屋子立马噤若寒蝉。
“在那边也搜搜!”
“是不是躲到树丛里了!?”
“找!”
外面的吼声终归裂进来了。
“他爸妈也不理他了!”
听罢,甘附余魆地一颤,泪珠子止不住地涌下,几滴几滴,堕到地板。有几小滴的眼泪从一颗一颗的泪珠中弹出,想要挣扎,但,飞出没几厘米,就被拽回地板,一直往下渗,往下渗,渗到阴曹地府。呼啦几秒,就在地板上永远找不着它的踪迹。
“那——”王大米舔了舔嘴唇,脖子里的喉结往下跌又往上攀,“你们要去哪?”
甘附余抖着身子,看着沈书。沈书也扭过头,看向甘附余。
半晌,沈书说:“ck。我家。”
“这得要坐火车去吧?”
“大巴也可以,只不过要转好几次车。只不过,来时我已经用完了大部分的钱。”
沈书拎出自己的裤袋,一张两毛钱顿时落在他手心里。
“我也……没带钱出来。”
“没关系,用叔叔的——”王大米又舔了舔嘴唇,“你们凌晨出发。现在出去太危险,天亮了再去,只怕他们已经派人看住车站了。”
王大米忽然整个人爬进床底,从里面拿出一个铁盒子。铁盒子上面有一朵粉红色的玫瑰花,周围已经生了黄黄的锈迹。王大米用两手拔开盖子,将里面整齐摆放的钱都揉成一团塞进裤子内侧的暗袋。
凌晨两点半时,夜里的吼声终于稍微沉寂下来。他们便才敢出发。
王大米为甘附余换了一身衣服,但奈何甘附余个子实在太高,只有王大米的军大衣能包住他的上身。三个人实在没法子,甘附余便大热天穿着大冬天厚度的上衣。王大米的黑色长西裤,在他两腿外,也自动缩小为七分裤。
王大米小心翼翼,先打开一细条门缝,左眼睛左右扫。
现在这个时间,外面什么光都没有,倒只有个微弱的圆月在上面吊着,却一点用处都没有,也不知道王大米怎么看清,他的左眼珠子左右来回几次后,便敞开了门。
王大米一路走在最前头,两手长长伸到后头,护着身后的少年。沈书在后,观察着后边的情况。甘附余在中间。
车站离王大米家并不算远,步行,半小时。
他们不一会儿就到——
魆地,王大米的两手又甩后了来。甘附余和沈书立即刹住脚。
“嚓,嚓……”
三人竖起六只耳朵。
声音从黑色的十字路口里传来,间歇的,轻微的。
王大米转过头,食指压着嘴巴。沈书看罢,连忙跃上前去,伏着地,侧着眼。黑又绿的车站大门就在眼前。更近眼前的,是两个黑衣服的人,两腿大大敞开,手里还握着跟棍子,“嚓嚓”地,在原地踏着步。
或许,他们可以趁着那两个人上厕所的间隙,冲去车站。但是,这个点数,车站大门还没开。而且,两个人会同时上厕所吗?或许,夜那么黑,他们可以悄无声息地走过去。那两个黑衣服的人是看不见的。或许,他们只要等等,那两个人便会等得不耐烦,自个儿离开。
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们没走,也没上厕所。
夜继续黑。
王大米暗暗叹了口气。
“走,去火车站。”
王大米话音未落,便一手拐起地上的沈书,一手拱着甘附余的背,往后跑。
三个人在途中,好几次都发现了那些穿着黑衣服的人,堵住他们的去路——他们都站在马路中间,两腿大大敞着,手里都拿着武器,砖头什么的。
不得已,三人绕了几次路,才到了火车站。
火车站大门,也有人。
“好一个郭大爷啊!”沈书骂道。
甘附余两腿不自觉踏了起来,“怎么办?”
“火车站五点半开,现在……”王大米转过右手手腕——他没有戴表,他一直都不戴表。
见状,沈书夺过甘附余的左手,扒开他手上的衣服袖子,道:“现在四点四十五。”
“好,好,好……”王大米不停地咕哝道。
现在,火车站大门只有一个人。到时候,我支开他。你们趁机溜进去。”
说罢,王大米把手掏进裤子里。
“从这里到ck要多少钱?”
沈书看向甘附余。
“一人全价167.”
王大米立即蹲下了身子,把钱全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