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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道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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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袭明紫的身影低着头在认真地填土,仿佛在祭奠重要的亲人,仿佛此刻他所埋葬的人并非他亲手所杀一般。

填完土,曹操缓缓回到我身边,一手拉着我的胳膊,将我扶起来。

在冰凉的地上坐了太久,我的脚有些麻,任由他扶着我,没有挣扎。

他拉着我进了屋,神色依然平静而冰冷。

“吃些东西,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就该启程了。”从灶上的大铁窝里盛出仍冒着热气的粳米粥,他放了一碗在我面前。

粥还是热的,可是煮粥的人,却已经丧生在他的刀下了,他还能咽得下去吗?

看着碗里黏稠的粥,我没有动。

屋里的烛火有些昏暗,间或发出“哔剥”的声响,火光应声便微微跳动一下。

“你不该来这儿的。”

恍惚间,我仿佛听到了一声低叹。

有些惊愕地抬头,我听出了弦外之音,我一直不知道郭嘉知道多少关于我的事,他又告诉了曹操多少。

“郭嘉……对你说了什么?”略略有些迟疑,我终于开口问。

“何处来,何处去。”昏暗的烛火下,他的眸子深不可测。

我看着他,不语。

“你能看见我们的未来,对你而言,是一种不幸。既然知道是未来,就不要再妄图改变它,那样,只能是徒劳。”他缓缓地开口,声音如水一般清冽。

原来郭嘉那小子是扮猪吃老虎啊,对我的来历竟是摸得一清二楚,下回逮着他,可得好好问问。

怔了半晌,我无力地笑了一下:“是啊,我也这么想,历史就是历史,无论我怎么折腾,都不会改变……”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瓶子递了过去,“饭前,喝些酒吧。”

那是在从司徒府逃离时,我连同百用解毒丸一起顺手扫入袖中的桂花酿。

“酒?”曹操看着我,微微扬眉。

“问人间谁是英雄,有酾酒临江,横槊曹公。”拨开瓶塞,桂花酿的香味淡淡地弥漫开来,说不出的诱人,我笑道,声音说不出的嘶哑难听,“脂粉佳人,英雄美酒,古来如此。”

倒了一杯,我递到他面前。

“你说,这酒里会不会有毒?”曹操虽然是笑着,但是说得极其认真。

我将酒杯靠近唇边,伸舌轻舔。

他看着我,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酒对男人,如同胭脂对于女人,越英雄的男人越离不开酒,就如同越漂亮的女人越离不开胭脂一般。

桂花酿果然是好东西,只一杯,便不省人事了。

王允精心设计的桂花酿,好喝,却不能喝。

坐在桌边,我看着倒在桌上睡着的曹操,那样一个纵横驰骋于历史的男子,现在可是一点攻击能力都没有。我伸手从他腰间缓缓拔出刀来,刀口划过刀鞘,发出锋利的声音,那明晃晃的刀口在烛火下泛着寒光。

历史上,吕布便是该死在他手里的吧。如果现在他便死了,那以后的一切是不是都可以不存在了。

高高扬起手中的刀,我要紧牙齿,闭上眼,只要这一刀挥下去,就什么都变了。许久,咬得我的牙齿都疼了,我的手还是僵在原处,没有挥下半分。终于,手中的刀颓然坠地。

曹操依然睡着,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我却仿佛看到他在对我冷笑,他在说:“只会说,自以为有多强悍,其实心肠比谁都软,连条蛇都不敢清理,看看你的容貌,听听你的声音,你把自己弄成今天这副模样,还不觉悟?”

是啊,我终究是难成大事。可是曹操,这一刻,你该感谢我的妇人之仁,否则,你便身首异处了。转身,我头也不回去离开了吕家,牵走了吕老伯死前带回来的马。

当然,临走前,我没忘搜刮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钱,我需要盘缠,至于曹操,他那般厉害,盘缠那点小事想来该是难不倒他。

“驾!”高喝一声,我策马扬鞭,连夜返回洛阳。

一路披星戴月,我向着洛阳城的方向马不停蹄地赶路。

那一次,他生平第一次对我大吼,他说:“我在凉州痛彻心扉,你却容颜尽毁,受尽苦难……”

他说:“我要坐拥天下,我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要有足够大的力量守护我想守护的一切!”

那一回,我哭着哀求,我俯首在他怀中,我哭着哀求他:“如果,你是因笑笑而兴起杀戮,那么现在,我求你再为笑笑放下手中的屠刀……”

那一日,我答应董卓,即使是下地狱,也决不再离开他……

仲颖,我绝不食言。

快到洛阳城的时候,坐下的马突然长嘶一声,狠狠将我甩下马背。幸好我滚落在一旁的草丛中,没有伤筋动骨。那马却已是口吐白沫,倒地不起,赶了一夜的路,它是活活被累死的。

没有坐骑,徒步走到洛阳城门口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正午。

磨破了鞋,一身的风尘仆仆,我终于进了洛阳城。

洛阳城内人群熙熙攘攘,如往常般热闹。

我却有些纳罕,曹操不是说董卓为了找我快把洛阳翻过来了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以为,至少城门上会贴着我的画像。

一旁有一个长相极其猥琐的中年男人走过,回头看了我一眼,随即竟是带着十二万分的嫌恶快步离去。

我挑了挑眉,看路边的妇人三五成群地对我指指点点。

低了低头,我苦笑,那一身褪了颜色、年代久远的大红色嫁衣已经很是奇怪,偏偏又赶了一夜的路,如今当真是狼狈不堪。

肚子不失时机地叫了起来,我抬手按住腹部,饿了。

抬头四下打量了一下,适时地看到了一个不算大的客栈,摸了摸自曹操身上搜刮来的钱,反正不花白不花。

“这里不施舍叫花子,去去去。”还没进去,便被一个伙计给推了出来。

我不怒反笑,声音破锣一般难听:“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叫花子了?”

那伙计一下子皱眉捂住了耳朵:“去去去,有钱也不招呼你,长成这样出来也不怕吓到人。”说着,他使劲推搡了一下。

我后退一步,没了力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德性,就算是出来讨饭,也该长得讨喜一点啊……”那伙计嚷嚷着大声道。

人群一下子围了上来,挡住了冬日本来就不够温暖的阳光。

指指点点,笑骂不断,仿佛我竟真成了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悲惨。

我坐在地上,看着围拢过来的人,这便叫落井下石吧。即使根本是陌生人,没什么深仇大恨,见到落水狗,却通常也是要过来踩两脚的。

撑着地,我缓缓起身,低头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

抬手取下右耳的耳环,我轻轻晃了晃,那玉制的耳环在阳光下通体晶莹,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那是王允给我的陪葬,一只留在吕家付了买马的钱,这一只,刚好派上用场。

“你们谁帮我狠狠凑他一顿,我满意了,这个就归谁。”眯着眼,我笑得有些森然。

贪婪的目光一下子都聚到了我的手心。

我相信有人会愿意做这笔交易,人穷疯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姑娘说的,可当真?”有一个矮壮的汉子走了出来。

“当然。”我点了点头。

然后,我便看到了那伙计恐惧的眼神。

拳打脚踢声不绝于耳,那伙计的呼号惨叫声也不绝于耳。

客栈外,围观的人还在围观,只不过围观的对象变了,现在的落水狗不是我;客栈里,在饮酒的还在饮酒,在聊天的还在聊天,没有一人上前帮忙劝说。

看,这就是乱世的好处,只要有钱,你随时可以修理你想修理的人。毕竟,所谓见义勇为的英雄,真的不多。更何况,那伙计也不是个美人,就算是英雄救美,也没有他的份儿。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那伙计大叫起来,“小人家中尚有妻儿啊……”

我没有应声。

“姑娘可满意?”那矮壮的汉子回头看我,询问道,“再打可就废了。”

我抬手,将那耳环丢入他手中,他抬手接住便转身走了。

人群渐渐散开,仍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我看着那伙计痛苦地地上挣扎,缓缓蹲下身,我欣赏他扭曲的神情,心里有某一处阴暗的角落得到了慰藉。

“抱歉,我刚刚心情很糟。”抬手扶他,见那伙计后怕地瑟缩了一下,我笑着站起身,转身进了客栈。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条毒蛇,幸福可以让那条毒蛇不见天日,可是当一个人不幸的时候,这毒蛇便会偷偷溜出来。

“姑娘请。”得了消息的掌柜匆匆赶来,忙叫来另一个小伙计招呼我。

我从怀里取了些钱扔给小伙计,寻了个位子坐下:“上些简单的饭菜。”

此时的我,如此样貌,如此声音,十足十一个母夜叉。

不多久,饭菜便上齐了,都极其的简单。虽然从曹操处搜刮的钱也不算少,但目前我有了储钱的观念,也许是之前某个视钱如命的商人给了我启发,也许是对以后的生活有了未雨绸缪的心思……

虽然饭菜并不美味,但对于此刻饥肠辘辘的我而言,吃相用饥不择食来形容,绝对贴切。

正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忽然见到一个有些落魄的醉汉倒在了客栈门口,大概是因为有了我这强悍的前车之鉴,一时竟是无人敢上前驱逐。

我笑了起来,随即微微一愣,那背影怎么那么熟悉?

正在我看着他的当口,那醉汉已摇摇晃晃地起了身,手里撑着一根极其显眼的长枪。

那是逆鳞!

“酒,给我酒!”那醉汉嚷嚷着将逆鳞横放在柜台上,“这个付酒钱!”

抬头间,我看清了那醉汉的容貌,满面胡碴,憔悴不堪。

掌柜的一脸不知所措:“客官,我这里是小本经营……”

“给我一壶酒。”我上前付了酒钱,拿了一壶酒,随即转身看向那醉汉,“要喝酒跟我来。”

那醉汉跟着我到桌边坐下,连他的逆鳞也不要了。

看着他一袭金线白衣早已辨不出原貌,我倒了一杯酒在他面前放下。酒杯还未沾着桌子,便已被他夺在手中,一饮而尽,随即竟是抢了我手里的酒壶,一阵猛灌。

微微怔了一下,我便看着他将整壶酒都灌完。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破锣般的声音实在不适合吟诗,我心里微微一紧,看他如此模样,莫不是董卓真的和婉公主……

站起身,我刚想离开,手上突然一紧,我又被拖着坐了回去。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呵呵……”紧紧拖着我的手,那醉汉低低地笑了起来。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么快便学会吟诗了啊,我苦笑,只是见他如此,一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孤胆英雄,怎么会混到这般田地?

“醒醒,赵子龙,醒醒!”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道。

“呵呵……衣带……渐宽……为伊……”他醉眼蒙眬地看着我,口齿不清地嘟囔着。

“婉儿,看,那不是婉儿!”我挑了挑眉,指着空荡荡的门口,突然大叫了起来。

客栈里所有的人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我的身上,那是看白痴一般的目光。

混沌的双目瞬间清醒,赵子龙以光速回头,随即僵在原地,眼里是浓浓的失望。

“酒醒了?”挑挑眉,我好整以暇地坐下。

他回身坐下,看向我:“根本没醉过。”他道,声音竟有几分凄清。

“有时候,你只要以为自己醉了,那便是真的醉了。”扯了扯唇,我笑。

他看着我,面无表情。

“不要这样看我,我不是你仇人。”嘴角微微抽搐,我道。

他仍是无甚表情。

“没有婉儿,你也没有死啊,不要摆这种脸。”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安慰。

他还是没有动,面无表情。

“如果你难受,去抢回来好了!”我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可是对面的人仍然是没有反应。

“赵子龙你……”刚想发飙,突然“砰”的一声,赵子龙竟然一头栽倒在桌上,发出如雷的鼾声。

……刚刚谁说自己没有醉来着?睁着眼睛也能睡觉,果然是强人。

“准备一间房吧。”我冲着伙计哀叹一声,再度掏钱,着实有些心痛。

看那伙计扶着赵子龙上楼,我转身便出了客栈。

洛阳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王允的话还是令我不安,这一切,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出了客栈,我便直奔太师府。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仿佛是要下雨的模样,我加快了脚步。不知道董卓看到我时,会是什么样的神情?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我几乎是一路小跑起来。

归心似箭,便是我现在的心情吧。我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风筝,无论飞多高,跑多远,心底的那一根线始终在董卓手里牵着,也始终会回去。

太师府的匾额辉煌耀眼,那般的威严,即使比起皇宫,也是不遑多让,窥一斑而见全豹,由此可见,董卓如今的势力,朝野上下,当真是无人可与之匹敌。

只是此时,府门外一片张灯结彩,竟是十分的喜庆,府中有喜事吗?

门口守卫森严,大概是经过曹操行刺的事件之后,加强了戒备吧。

没有多想,我便要上前。

“何人胆敢擅闯太师府!”

“锵”的一声,那守卫手中的大刀出鞘,明晃晃的耀人眼。

“我要见董卓。”后退一步,避开他们手中的利刃,我皱了皱眉。

“大胆,竟敢直呼太师名讳!”其中一人大斥,面露凶相,十足一个看门恶犬的模样。

吃了闭门羹?

“好吧,请让我见董太师一面。”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随即竟是大笑起来:“这个丑妇竟然想见董太师?哈哈哈……你是何人?董太师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我是何人?

我该怎么解释?突然发现,跟在董卓身边那么久,我竟是还没有确定名分。

“你告诉董太师,笑笑想要见他。”

是啊,我是笑笑就足够了,因为我是董卓的笑笑,这就足够了。心里有了底,我的神情也变得温和起来。

几个守卫低声说了些什么,终于有人进去禀报,我吁了口气,安心地在门外等。

过了半刻,通报的守卫又折返回来,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有一人随后而来。

是郭汜。

我上前,刚要开口,便狠狠挨了一巴掌。

“大胆疯妇!我家新夫人惊才绝艳,你这丑妇也敢来冒名顶替!今日是太师大人和新夫人的大喜日子,念你貌有残缺,不加责罪,速速离开!”郭汜冷声斥道。

他……说什么?脑中陡然嗡嗡作响,我怔愣在原地,仰头呆呆地望着郭汜,不知该作何反应。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我却完全顾不上,耳边回响的全是郭汜刚才的话。太师大人和新夫人的大喜日子?董卓娶妻了?怎么会这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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