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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痴情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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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长黑暗的甬道,我一个人步行,四处都是黑,伸手不见五指,那如墨一般的黑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我十分疲惫,因为见不到希望。

“笑笑……笑笑……”远远地,似乎有人在喊我,声音很暖,我想回应,可是却无法张口。

“笑笑……笑笑……”我挣扎着往前跑,想接近那个声音。

渐渐地,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你这该死的东西,你不是说很快会醒吗?!”蓦然,那个声音变得凶恶起来。

我狠狠一惊,一下子睁开眼,强光猛地灌进眼睛,我不适地闭了闭眼,然后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他背对着我,手中提着一个老者的衣领,那个可怜的老者正瑟瑟发抖。

“微臣……微臣……”那个老者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啊,她……她醒了……”蓦然见我睁开眼,那老者忙苍白了脸叫道,一脸的如释重负,竟是如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一般。

松开那个可怜的老者,董卓一下子回过身来,紧绷的脸庞微微放缓:“笑笑,醒了?”他坐在我的床边,“伤口还痛不痛?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会痛?”

我轻轻摇头,然后看到他松了口气。

“饿不饿?”伸手抚了抚我的额,他又道。

想了想,我点头。

“准备一些吃食来。”董卓回头吩咐道。

一旁有人诚惶诚恐地应承着去准备。

“等……等一下……”那个刚刚被提着衣领的老者想要出言阻止,见董卓看向自己,声音立即自动低了三分,“那个她的伤口未愈,不能吃太多,也不能太油腻……”

董卓点了点头,没有待他开口,一旁立即有人应声:“是,奴婢知道。”

华丽的锦被,雕花的床榻,精致的烛台……我转动眼睛打量周围的环境,有些转不过神来。这里是哪儿?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打量着,我忽然发现一个与这个华丽的房间格格不入的人,他呆呆坐在一旁,满身满脸都是暗红的血渍,额边黑色的长发被凝固的血渍纠结在一起,狼狈不堪。

吕布?我瞪大了双眼。

“他一直坐在这儿,不肯去换衣服。”见我看着吕布,董卓道。

“嗯。”我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吕布,“奉先。”我唤。

他还是坐着,眼睛茫茫然没有焦距。

“奉先。”我喊。

他仍是木木的,没有动弹,手里紧紧握着他的方天画戟。

我微微有些恼,也不知是恼他还是恼自己,只觉得心里酸楚得很,撑了胳臂便要起身。

董卓伸手按住我:“你的伤口还不能动。”

我只得躺下。

“小……小姐,先用一些粥吧。”正说着,婢女端了一只雕花玉碗来。

粥的香味扑鼻而来,我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见我如此,董卓淡笑起来,一手自那婢女手中接过玉碗,舀了一勺放在我嘴边。

“大人,婉公主有事与您商谈。”那婢女忽然开口道,很是惶恐的样子。

董卓充耳未闻,只一径催我:“不是饿了吗?”

我看了一眼那婢女,张口吞下勺里的粥,脑里微微有些疑惑,这到底是哪里?

“董大人。”婉公主却是从门外走了进来,仪态万千,风姿卓绝,“董大人不肯见本宫,本宫来见你可好?”

“不敢,昨日公主召臣入宫商谈,臣府里便那么巧出了事。今天公主又来商谈,臣自然惶恐得很,实在不敢轻举妄动。”董卓连站也未站,又舀了一勺粥递到我嘴边,淡淡道。

我看到婉公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董卓,你休要胡闹,这里是皇宫,岂容你胡闹!”

我微微一愣,我这是在宫里?难怪这么眼熟。

“公主言重了。”董卓喂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玉碗,拭了拭我的嘴角,才缓缓站起身,看向身后早已面色铁青的婉公主,“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

“你……”婉公主何曾被人如此奚落过,不由得气急。

“如果公主不是自作主张,动了不该动的人,今日之事也不至如此。”董卓冷声道。

“是你先背信弃义杀了丁原,又欲与吕布勾结,如若不然,我岂会先下手为强。”婉公主失了仪态,厉声道。

“哼,先下手者,果真为强吗?”董卓冷笑出声,“若没有万全的把握,先动者先亡。”

“你是何意?”婉公主眼中微露惧意。

“洛阳城外,有我西凉铁骑二十万。”董卓缓缓开口,似是在欣赏婉公主眼中渐渐流露的恐惧。

我暗下叹息,看来樊稠和张济已经调齐了人马,洛阳危矣。

婉公主微微倒退一步,随即甩袖离去。

“笑笑住在昭德殿,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便要这皇宫,血海滔天。”董卓平静的声音在房里缓缓响起,却是令人心里寒意顿生。

婉公主脚步一下子顿住,她直了直身,没有回头,举步离开。

昭德殿?我住在婉公主的宫里?我傻了眼,难怪这么眼熟,这是我上回曾见过的房间,很显然,我现在睡的,正是公主的凤榻,也难怪婉公主气成这样了。

董卓此举,却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吧。我人在昭德宫,在婉公主的眼皮子底下,若是出了事,婉公主难辞其咎,如此,不管是婉公主,还是其他居心叵测之人,都不敢轻易对我下手了。

我看向仍呆呆坐在一旁的吕布,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大人。”樊稠走进门来,在董卓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

董卓点了点头,回头看我:“笑笑,我先出宫一趟,你睡一觉,醒了我便回来了,好不好?”

“嗯。”我点头,乖乖闭上眼。

抚了抚我的脸,董卓和樊稠走出门去。

感觉到他们离开,我又睁开眼,看向坐一旁的吕布。

“奉先。”

……

“奉先,你肚子饿不饿?”

……

“奉先……”我有气无力地道。

回答我的,还是沉默。

我微微一愣,他该不是傻了吧?

“他傻了。”一个声音清清冷冷地传来。

我看向不知何时又走进门来的婉公主,呃,她也这么认为?

“他没有傻。”虽然我也这么想,但总不能让别人说了去。

“他弑杀义父,贪慕荣华,这是他应得的下场。”婉公主嗤笑,声音有些尖锐。

“你懂什么。”我开口,声音冰冷。

婉公主微微一愣,看向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单纯的人,他只是希望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拥有最简单的快乐,如此而已。”看着吕布,我缓缓道,“只是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从此只能背负令人不耻的骂名。没有人知道,他曾是那样一个与阳光并存的孩子……他没有做错任何事……”说着,我自己竟是淡淡笑了起来,“他错的,只是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

“你说是你自己吗?”婉公主扬了扬唇,有些讽刺地开口。

我看了她一眼,果真是个七窍玲珑的女人:“昨晚,我遇见了一个故人,赵子龙,你可知道?”似是不经意一般,我开口。

婉公主微微一愣,失去了笑意。

“说起来我与赵子龙还有一面之缘,他曾救过我。”看着婉公主有些失常的模样,我心里已经确定了那件我猜测许久的事情,“如果我是你,我就和赵子龙远走高飞。”我不记得历史上有婉公主这号人,那是不是代表她可以不在这个噩梦之中?不知为何,我竟是忍不住出言提醒。

婉公主一下子愣住:“你怎么会知道?”

“他曾不止一次跟我提起过婉儿这个名字。”看着婉公主,我缓缓开口,“没有一个男子会用那样温暖怜惜的语调说起一个不爱的女人,我确定,那个婉儿便是他深爱的女子。”

婉公主只是看着我,抿起唇,不语。

“能够让他不收钱做义工的,公主可是头一个呢。”弯了弯唇,我笑道。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婉公主终于开口,语气生硬得很。

“昨晚若不是有人来告诉赵子龙一句话,令他中途离去,想来我同吕布都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想起昨夜,想起吕布,我的声音有些森冷起来,“能够让赵子龙那个嗜财如命的家伙分文不取来杀人的,想来只有他心心念念的婉儿了吧,婉公主,是吗?”

婉公主只是看着我,眼神看不出悲喜。

“而那个后来者告诉赵子龙的,应该便是,董卓坚持连夜回府,掉虎离山之计失败。很显然,有人不想赵子龙因此丧命,所以速速派人来告诉他尽快离开。婉公主,是吗?”

“你倒不笨。”婉公主淡淡开口。

“多谢夸奖。”看着她瘦弱的肩,我再度道,“如果我是你,我就和他远走高飞。”

“逆贼横行,国库空虚,这天下将乱,我身为大汉公主,有责任捍卫我大汉朝的天下。”婉公主挺直了脊梁,神情肃穆,“三年前,他欲带我离开,我告诉他,除非有黄金万两,以充国库,我便下嫁于他,再不问国事,否则……否则永不相见。”

黄金万两?我微微皱眉,难怪那个家伙要钱不要命,原来竟是一个痴情种。

这天下,有多少痴情种,偏偏都让我见着了……

“如今呢?他凑够了黄金万两?”我冷冷扬了扬唇。

婉公主微微侧过脸去,姣好的面容上有哀凄之色:“只可惜,我又要食言了……”

我默然不语。

“皇弟年幼,宫廷又因董卓而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我绝不能丢下他们独自离开。”婉公主咬了咬牙,奢华的衣饰下,她显得有些单薄。

“所以你要杀了吕布?”我微微握拳。

“就算不杀吕布,你当真以为董卓便会回凉州?”回头看我,婉公主的声音微微尖锐起来,“就算董卓愿意,他手下那几员大将又岂肯善罢甘休?这天下,这大好的锦绣河山,谁不觊觎?!”

“这大概是一场注定的战争吧。”突然间,我有些无力,纵使我百般周旋,却还是无力改变。

“你为什么喜欢董卓?”婉公主侧目,“那样一个嗜杀成性的人,你为什么会喜欢?自古闺房之内,无不恋慕英雄之辈,为何你会喜欢董卓那样不堪的人?”她上前一步,“王司徒说过,你是他的克星,你一定能帮我杀了他。你若帮我杀了他,他的西凉兵便是群龙无首,你便救了这大汉王朝,要我怎么样都可以!”她握住我的肩,神情激动起来。

我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出声:“王允是那样告诉你的吗?”

我的笑声越来越大,一发不可收拾。

婉公主微微一愣,松开手,后退一步,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董卓知道我是他的克星,一直都知道。”我止住笑,开口道,“但他告诉我,他很庆幸,他庆幸我是他的克星,他庆幸我能克他,而他不会伤我,他庆幸我的命够硬,可以陪着他。”微微抬头看向婉公主,我道,“这样一个人,你告诉我,我能伤他吗?我会伤他吗?”

怔忡地看了我许久,她才缓缓开口,神情淡漠:“既然如此,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守护我想守护的东西。”婉公主看我一眼,转身离开。

看着婉公主离开,我龇牙咧嘴地忍痛支起身,走到吕布身边:“奉先……奉先……”我摇了摇他,他仍是没有反应。

轻叹一声,我看向一直站在门外,那个刚刚煮粥的婢女:“呃,那个……你可不可以打些水,拿件干净的衣服来?”

“回小姐,奴婢是小眉,我带吕将军去梳洗吧。”那个叫作小眉的婢女十分乖巧地道。

我点了点头,小眉上前,伸手想要扶起吕布,刚刚碰触到他的衣袖,吕布却是突然面色一凛,握紧了手中的长戟,作势欲刺。

“小心!”我忙按住吕布的手,回头冲小眉苦笑了一下,“你去打水就好了,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

小眉也是心有余悸,忙点点头,依言而行。

端了水,拿了衣服来,小眉立即退离吕布三尺开外,一脸的心有戚戚焉。

我浸湿了布巾,小心翼翼地拭去他脸上的血渍,如此反复几次,才将他的脸清理干净,一盆清水,却已成了血色。

他还是乖乖坐着,任由我折腾,半点反应也无。

“奉先,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一直不开口?”我散开他的凌乱的发髻,用木梳细细地梳过,那些因凝结的血渍而打结纠缠在一边的发丝犹难梳开,用力微紧,便扯下几缕长发来,“对不起对不起,痛不痛?”我忙揉了揉,道。

他还是木木地坐着。

我微叹,替他将头发梳好,扎起。

“站一下,我替你换件衣服。”扶他起身,我解开他的外袍,替他脱下。到袖口的时候,衣袖卡在他手里握着的方天画戟上,我拉了拉他的手,“奉先,把手松开。”

他充耳不闻,纹丝未动。

我伸手去拔,他还跟我较上劲了,怎么都扯不开。

“松手吧,没事了,笑笑没事了。”我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使劲扯那方天画戟。这句话像是触到了某个机关似的,他一下子回过神来。

“没事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抓得死紧。

“没事了。”我肯定道,额前冒了一堆黑线,他从刚开始傻到现在,难道就是在想我到底有没有事?想得那么认真,以至于我站在他面前他都感觉不出来?

“如果是义父,肯定不会让你受伤。”他怔了怔,忽然愣愣道。

他口中的义父,是董卓。

“如果没有奉先在,我现在可能已经命丧黄泉了。”心里微微一紧,我拍了拍他的肩,笑得一脸义气。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吕布额前青筋根根暴起,“他们想杀的人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

我叹了口气,趁着他失神,拿下他手里的戟,将染了血色的衣服脱下,丢在一旁,替他换上干净的,系上最后一根带子,我转身看向门外:“小眉,这脏衣服丢了吧。”

小眉应了一声,拿了衣服出去。

我转身看向吕布,他不知何时又自动自发地坐回了原位。

“你到底怎么了?”我站到他面前,伸手摇了摇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太医给他看看。

“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害你差点死掉……”吕布垂下头,又开始一个人碎碎念,“我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敌人在哪儿,看不到你在流血……看不到路……甚至连医工都找不到……都是因为我……害你差点死掉……”他喃喃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是那样的声音,那样深切的自责,却清晰地刺入我的耳膜,刺得我生生地疼。

看着他,我的心又开始隐隐泛着疼,连带着肩头的伤口也开始疼。昨夜他抱着我,那样痛楚无助,那样深刻的无力感到现在他还是挥之不去吗?

那一切,之于他,已经成了永远无法消失的噩梦吗?

“闭嘴,吵死了。”一个声音猛地在门口响起。

我回头,居然是刘协那个小毒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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