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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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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吱吱呀呀地走着,我斜倚着车窗,手中拿着郭嘉的医书。当然,那本曾经让我深恶痛绝之的医书此时的功效等同于一把扇子,扇了几回,反而觉得更加闷热了。

狠狠将医书卷成一团,复又展开,无奈地再扇,身上黏糊糊的都是汗,脸上和胸口的伤口大概是因为闷热的关系奇痒无比,偏又不能抓,我心里忍不住有些烦躁起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侧过头,从车窗里向外看去,外面一片烈日炎炎,前后步行的兵士一个个都身着重甲,看得我都替他们累得慌。

看着那重甲,我更热了。

“大人,就快到洛阳了,让大家休整一下再进城吧。”一旁,有一个副将模样的人上前禀道。

连日来,虽然一路随军在走,但大部分时间我都待在马车上不动弹,所以除了郭嘉,唯一认得出来的便是存在感极其强烈,让人想忽视也困难的曹操。其余人等,一律视为路人甲乙丙丁,到目前为止仍是面目模糊。

而之所以待在马车上不动弹,其一,是为休养生息,准备养精蓄锐,方便跑路;其二,是为了思考逃跑的路线和方法;其三,实在是有些害怕曹操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唉,我是胆小鬼,我承认。

可是面对历史巨鳄曹操,想不怂都很难啊。

“距离洛阳还有多远?”曹操的声音仍是淡淡的,仿佛那炎热的天气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还有小半日的路程。”那人答道。

“好,停车休整,准备进城。”曹操点头,随即唤一人上前,“李副将,你先行快马进城,打点一切。”

那李副将领命退下,我坐着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我却是怎么也坐不住了,还有小半日就要到洛阳了?这么快?我到底是磨蹭了几天,若知如此,一早我便该开溜的。

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在入城前先一步离开,潜意识里,我抗拒进洛阳。因为,历史上,太多人的不幸和霸业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神……神女……”郭嘉爬上马车来,见到我手中被糟蹋成一团的医书,痛惜不已。

此时我心情正是郁闷至极,故而白他一眼,继续拿他的医书当扇子扇个痛快。

“其实……那个……心静自然凉的……”一边心疼不已地看着我手中皱巴巴已经快要辨不出本来面目的医书,郭嘉在我面前坐下,“我是来给你拆布的,结的痂已经差不多脱落了,天气这么炎热,若是再闷着,我怕会伤口反而会……”

手里扇着的医书停顿了一下,我忙不迭地点头,脸上捂着厚厚的布实在闷热得让人无法忍受,伤口奇痒无比又不能抓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如今听闻可以拆布我自然是迫不及待的。

伤口终于要好了,那一切是否都能回到从前的模样?只要我活蹦乱跳地回到凉州,董卓一定会很开心吧……

郭嘉清瘦的手轻轻抚上我的左颊,清清凉凉的感觉在这个炎热的天气里倒是舒服是紧。

“我要拆布了。”清澈如水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我,他缓缓道。

微微弯了弯唇,我终于大发慈悲,放下手中的医书:“好,拆吧。”

郭嘉点头,那模样似乎比我还紧张。

我安静了下来,任他一圈一圈缓缓揭开蒙在我脸上的白布。终于,我的皮肤感觉到了空气的碰触。有些迟疑地,我轻轻抚了抚左颊,没有一丝疼痛,手感很是光滑。

心里一下子将所有不愉快的记忆通通自动删除掉,我开始筹划着怎样逃回凉州去继续完成我的未完成的幸福之路。

“奉孝。”心情甚好地看了一眼郭嘉,我笑眯眯地开口。

郭嘉颇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我,自从他灌药以来,我一直都是以“臭书生”来称呼他的,难得如此温柔。

“放我走吧,现在我能跑能跳,回到凉州,董卓定然不会误解你们,说不定还会对你们感激不尽呢。”腆着脸,我轻言软语,比起曹操那个总是一脸深不可测,似笑非笑的家伙,我宁可从郭嘉这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毕竟他也算是故人了吧。想当年,我可是把从自己嘴里省出来的半块肉脯分给他了呢,还有那块红烧猪肘……连他的小毛都了一杯羹……对于吃的,我的记性一向是出奇的好。

清秀的眉微微皱起,我从郭嘉的眼睛里看到了痛惜,还有……怜悯。

蓦然,我微微一愣,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倒映着一张熟悉的脸,那是我,只是……那左颊上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脏东西一般。

我蓦然一愣,仿佛有一盆水迎面浇下,凉透了。

我的脸……怎么了?

车帘再度被掀开,曹操走了进来:“小神女……咦,伤口好了?”略略讶异地看了我一眼,他道。

我微微转头,看向曹操,想要从他眼睛里读出些什么异样来。只是,他仍是那样一副雷打不动的神情,淡淡地看着我:“你没有来过洛阳吧,过了正午便要进城了。”

“有镜子吗?”一手下意识地揪紧了郭嘉的衣袖,我开口。

曹操定定地看着我,半晌,别过眼去:“行军作战,谁会像个女人一般带着镜子。”语罢,转身便拂下了车帘,离开。

“臭书生,镜子!”我回头有些恶狠狠地道。

郭嘉跳下马车夺路而逃。

唯剩我一人坐在马车内,呆呆地愣了半晌,转而跳下马车,郭嘉的长袍穿在我身上,显得宽大而滑稽。

车外在树阴下或坐或站的军士们一个个神情自若,无一人盯着我看,只是愈是如此,我愈是心慌。

就算他们刻意忽视,但一个不算熟悉的女人出现在一大群男人中间,就算脸上没有疤,他们也会看一眼吧,现在他们如此明显地漠视我的存在,只有一个可能,有人下了命令!

心里的疑惑和恐慌几乎将我压垮,后退几步,我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处小湖泊。而近处,曹操正在与一副将谈论什么,郭嘉正假惺惺地看他的医书,抿了抿唇,我便向那湖边奔去。

急切地跪在湖边,还没有来得及低头看清水中的倒影,便被人一把从身后抱住了。

被拖着走了几步,我感觉身上的衣服被人一把扯开了,心下不由得一阵恐慌,虽然是乱世,但此时距离洛阳城已经不远,怎么竟会有人光天化日,如此明目张胆地施暴!

“放开我!校尉大人就在前面,你就不怕他发现杀了你!”稳住心神,我咬牙道。

那人狠狠将我压在身下,声音十分的令人作呕:“嘿嘿,想不到曹操军中竟然有如此美人随行,真是不枉此行……”

被他狠狠压在地上,我面朝地,背对着他,感觉到他的手已经触到我*的背,他不怕曹操?而且知道我是随军而来的,莫不是他是冲着曹操来的?

“嘿嘿,我家大人权倾天下,连当今天子都尊他一声……”说着,他顿了口,只道,“曹操算什么,在我家大人眼里,不过一只蹦不起来的蚂蚱罢了。”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哪知有一日,曹操二字会名留青史,尔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感觉到他的上下其手,我挣扎起来,口不择言地失声尖叫。

感觉到他的手,我如同吞了一只死蟑螂般恶心,狠狠一推,我转过身来。

那人面上蒙着黑布,该是属于见不得光的杀手之类吧,那人一见我的脸,却竟是立即嫌恶地放开了我:“只道是个美人……”

我没有看他,只是双手遮避着自己几近*的身体,看着他身后的那道阴影,那一道明紫色分外的耀眼,他在那边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却原来是个丑……”那人嫌恶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双冷冽的眼睛。

那个“丑”字还未出口,他的头颅便搬了家。

鲜血猛地喷涌出来,那离了体的头颅圆睁着眼,被人背后一剑,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缓缓收剑回鞘,曹操淡淡看我一眼:“没事吧。”

“笑笑!笑笑……”不远处,郭嘉慌慌地跑了过来,忙不迭地脱下自己的长衫,罩在我身上。

我微微低头,再侧目看他,一向一本正经的他,此时只着一件薄薄的单衣,隐约可以看到漂亮的锁骨。

我抬头,对上他清澈的双眼,那眼中有着不容错辨的焦急,扯了扯嘴角,半晌,我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书生,你衣冠不整,有损文人的形象。”

闻言,郭嘉一下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只是虽然脸色红得像虾米,但抱着我的双臂却未松动分毫。

我微微抿唇,轻笑,极力忽视心底那渐渐蔓延开来的恐惧。我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了,这种时候,居然还能信口开河胡乱扯淡。

曹操正看着我,他狭长的双目总让我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刚刚那一剑,那般的狠厉,便见着那颗头颅直直地从那人颈上飞落下来。这果然是人吃人的时代,你不杀人,别人便来杀你?

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那一摊快被太阳蒸发的殷红,还有那一具身首分离的尸体,那个人……他本来是来取曹操性命的,现在反倒是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头顶的烈日令我有些晕眩。从我一开始被挟持时,曹操便跟在身后吧,他迟迟未出手,只是因为他想探究那黑衣人的幕后主使者吧。

而我,便是绝佳的诱饵。

只是如此想着,心里竟是并没有太多的难受,想来是习惯了。

背后杀人一向是为那些自诩忠义之士所不齿的,但曹操冷冷一剑,便将那人砍了个身首分离,面上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或歉疚,有的,只是理直气壮的坦然。

曹操仍是看着我,狭长的眼中辨不出情绪。

“曹操二字会名留青史?”一脸玩味地重复着这句话,曹操看着我,终于缓缓扬起唇。

我这才记起刚刚慌乱中的口不择言:“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哪知有一日,曹操二字会名留青史,尔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刚刚,我是这么喊的吧?

“是啊,校尉大人文韬武略,定是国家栋梁之才。”暗暗懊恼刚刚一时说溜嘴,我忙拍马屁,满口奉承。

定定地我看我半晌,曹操终于开口:“借神女吉言。”

我低眉顺眼地靠着郭嘉,再不敢开口,尚未从刚刚差点被施暴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明明全身都是因挣扎而濡湿的汗液,我却仍是紧紧裹住了郭嘉披在我身上的外袍。

“不怕,不怕,没事了。”轻轻拍了拍我,郭嘉开口。

果然是个心思明澈的孩子,就算我插科打诨,他还是能一眼看出我藏在心底深处,那暗不见天日的恐惧,所以……他一直没有松开拥着我的手。

靠在郭嘉有些单薄的臂弯里,我忽然想起了那个蒙面人临死之前看到我的面容之时所露出的嫌恶。

鬼使神差地,我微微侧头,从郭嘉的臂弯里,终于在湖面上看见了水中自己的倒影。

眉如远黛,眼如春山,只是……原本光滑的脸颊之上,伤口所结的痂脱落之后,留下的是竟一大块粉色的新肉,与原本白皙的肌肤相衬着,竟是说不出的怪异丑陋。

我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第一个浮上心头的念头便是:回不去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有了这样一道丑陋的痕迹刻印在脸上,我又该如何粉饰太平,如何去面对董卓?

若我回去,他日日面对着我脸上的缺陷,岂非日日陷在成婚之日的痛楚之中,不得救赎?

“笑笑?”见我面上苍白得无一丝血色,郭嘉急急地唤道。

“回去穿衣服吧,否则被我玷污了清誉,小心一辈子都讨不着老婆。”回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我笑眯眯地气他。

郭嘉却是看着我,眼中有着了然的悲悯:“为什么不哭呢?”

那样天真,却又是理所当然的语气,为什么不哭?是啊,为什么不哭呢?唉,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还是那个老掉牙的理由。因为,仲颖……他叫我笑笑。

只是,真是庆幸,没有被董卓看到我如此这副模样。

还好他没有看到,因为他若看到,他的心,会痛死。

如果一样会痛,那么何必让他再痛一回?如果我再度出现在他面前,带给他的不是喜悦和快乐,而是只剩心痛和不舍,那么,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现在的董卓已经很痛了,总有一天,他的心会痛得麻木,到那时,便不会再痛了。

那么,笑笑这个女孩,便仿佛从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一般。

总好过我日日带着脸上的缺陷在他的面前晃悠,日日在他伤口上撒盐,让他的创口永远无法痊愈……

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却仿佛缺了一个口子,有一种叫作眼泪的东西,在心里缓缓蜿蜒开来……

“如果伤心的时候不能哭,那么眼泪,是用来干什么的呢?”认真地看着我,郭嘉皱起清秀的眉。

微微一愣,我潇洒地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头,顺便弹了一下他的额,这个家伙,差点引得我破功掉眼泪。

趁着他轻揉着额头呼痛的时候,我便从他怀里站起身来,脚步微微一个趔趄,差点又跌坐在地上。

我没有看到,身后,曹操几度抬手,终还是垂下手去,没有上前。

晃了几晃,我终于站稳了身子,笑眯眯地看着郭嘉:“眼泪啊,那种东西,是用来喜极而泣的。”

说完,我便潇洒至极地返回马车,既然回不去凉州了,那么,就去洛阳吧,那个曾让我避之如蛇蝎的地方,终于还是逃不开。

一路回到马车上,郭嘉的长袍裹在我的身上,一走一晃,一步一扬,颇有几分“人生在世不趁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的气概……

刚刚被那蒙面人扯烂的衣衫自外袍下露了出来,走几步,晃几晃,就差没唱“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儿破,南无阿弥陀佛……”了。

真是应景啊。

无声地咧了咧嘴,背对着郭嘉和曹操,一路潇洒地走着,终于,有什么东西抑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又咸又涩,该是眼泪吧。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说了不哭,还哭!

我哀悼我还没有来得及埋葬,便已经死在路上的爱情,不可以吗?

拜托,只这一次,以后,真的再也不哭了。

真的,只这一次。

让我再放纵一回吧。

泪水,终于决堤。

还好,没有人看见,还好,董卓没有看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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