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巴黎
这座自洛迦诺之会上秘密达成协议,格拉蒂安在就任副帝凯撒一职的同时,割土封疆统治帝国一半行省后才兴建的宏伟城市,对于一直暮气深重的罗马来说无疑是一次扫除尘腐、光新门楣的大手笔。
这座城市兴建的初衷,在格拉蒂安、奥卡等人的构想图景中,目的就在于未来可以与不列颠的伦敦、西班牙的塔拉戈纳、意大利的罗马、希腊的雅典、埃及的亚历山大连接成片,从而形成一个既能自我跃迁又能辐射周边的完整帝国大城市网。
当然,像这样宏大的规划不可能一朝一夕完成,单就这些规划中核心城市的兴建和翻修就是一项足以让人脑门发炸的庞大工程,所需耗费的资金也是以亿计的天文数字,根本不是现在还是草台班子的北疆体系所能承担的。
不过作为北疆体系的门面,同时也是帝国副帝的驻跸之地,北疆体系的所有人还是一致通过了兴建巴黎市的决议,财政方面也硬是抠出了一笔钱作为启动资金,当然,这些钱远远不够满足奥卡所提出的文明城市应当具备的功能分区、卫生、交通、基础设施、拓展用地等等方面的要求,但初步竣工的足以供20万人生活居住的主体城市轮廓以及别致典雅的皇宫、*肃穆的行政各厅、万神殿等建筑还是让这座新兴的城市充满了一种朝气蓬勃的气象以及优雅、舒适、整洁的自身美丽。
不过,眼下这座城市内的人口构成却是有些畸形,原本应当占据城市绝对多数的居民比例只有不到区区五成,也就是大约8、9万人的规模,而且其中大部分仍然是农业人口,主要的收入来源还是来自于城外开辟出的阡陌农田、养殖水塘、果树山林的传统农业。
虽然在不列颠、西班牙,随着奥卡蝴蝶效应带来的新技术的创新使用,大量历史上中世纪末期才会逐渐形成规模的手工业、制造业等产业正蓬勃兴起,雇佣、资本、生产的商业属性正在替代原始的资源贸易商业,但这些产业的迁移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另外也必须考虑到单纯盲目的迁移并不能促进繁荣,因为商业的根本在于供需,北疆的社会条件与西班牙、不列颠不能相提并论,西班牙的密集人口、大量剩余财富、对实用商品的购买欲望、购买力以及不列颠的社会转型初步完成、投入-产出-交换的良性循环经济链,都是北疆在很长时期内难以达到的,所以只能循序渐进而非拔苗助长。
这也就导致巴黎城初期相当长时间内都将呈现出的一种城市与农业、少量商业依存共融的特殊状态,这种状态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西方奇幻中的精灵的城市,美轮美奂,但甚少喧嚣,男耕女织,一片世外桃源的净土。当然,世外桃源的景象也并非一蹴而就,至少在数万平民刚刚迁入城市的那段时期,那种生活环境仿佛一夜之间由地狱到天堂的猝然转变显然需要新居民们有很强的适应能力,而毋庸置疑在彻底适应之前,新居民们惶恐不安的心态、肮脏不良的生活习惯以及粗俗不堪的生活方式使这座城市无可避免地还是走过了一段令人‘不堪回首’的时光,不过好在这些血统相对纯正的罗马人后裔骨子里依旧延续了先辈的血脉,懂得服从、善于学习、勇于改变,从乡野村夫到合格市民对他们来说,并非难以克服的考验。
巴黎的桃源之景虽是足可称道,但这盛世之象中由于掺杂了另外近半人口的军队而难免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乱世色彩!在经历了长达一年多时间的步履谨慎的军事改革后,北疆已经初步实现了新的国防体系的运转,而猬集在巴黎城周围的10万,隶属巴黎军区的虎贲军团便是明证。
而可想而知,一个驻扎了10万大军的城市,即便这些军队都是呆在城外的军营之中,除了野外拉练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但是那种伏于卧榻之侧的肃杀之气难免还是让那些从北疆各地迁徙而来的具有罗马希腊血统而非蛮族的老实巴交的农民们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难眠之夜,当然如果这种给人一种“战争正离帝国远去”暗示的状态能够持续下去,人们迟早会习惯。
但糟糕的是,这种情况突然之间有了变化,而原因正是前面几章提到的安全部人员在一起破获的贪腐案中意外发现的阴谋线索。
要说,现在整个巴黎城里最紧张的人是谁,也许有人会立刻说是格拉蒂安,然而很不走运,你显然猜错了,这位年轻有为、精力十足的君主丝毫没有因阴谋事件而产生过多的心理负担,亦或是陷入极度不安的焦虑之中,事实上,每天格拉蒂安的起居十分规律,凌晨起床锻炼,然后用餐,接着到前殿开始处理政务,午餐之后是定例的接见大臣、会议共商的时间段,日暮时分,格拉蒂安总会邀请大臣们共进晚餐,晚上将由格拉蒂安自由支配,而由于格拉蒂安尚未娶妻,所以基本上他都会在私人图书馆内读书一直到就寝时间,而奥卡在没有前往埃及之前,是唯一一个会受邀陪伴格拉蒂安一同读书的人,在很多人眼中这显然是令人羡慕的殊荣和恩宠。
所以,在格拉蒂安眼中,改革和复兴才是唯一值得花费精力去思考和解决的问题,至于阴谋的威胁论,他完全不屑一顾,因为他信赖身边每一个与他风雨同舟走到今天的人,他相信他们会处理好这些。
不过,格拉蒂安显然并不知道他的这种信任给身为警卫军团的指挥官诺顿以及负责安全部的安德鲁学者在本职工作之余增添了多少沉重的‘压力’。
“昨晚又没睡?”
安全部办公室内,不苟言笑的诺顿身形笔挺地端坐在软椅上,看着办工桌后正忙碌着展开一份份送来的资料阅览的安德鲁学者,语气平淡地问道。
“呵呵,难道你不是?”闻言,放下手中的卷轴,安德鲁学者抬起头,略显老态的脸上一对深凹的眼袋如此明显,睿智的眼神中也是难掩倦色,不过他望着同样眼圈周围微微有些青黑的诺顿嘴角却是牵扯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反问道。
诺顿没有回答,因为他很少会去回应别人的调侃,尽管调侃的起因是源于他先前那句语气‘僵硬’得让人几乎体会不出的关心。
看到诺顿的神情,安德鲁嘴角的那抹笑意更浓,接着说道:“奥卡手下的人都这么有趣,真是让我这把老骨头长了见识。说吧,沉默寡言的小家伙,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不是你突然来到我的办公室,我可是准备看完手头这份资料就去打个小盹,哎,真的老了禁不住折腾了。”
说完这些话,安德鲁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以前总是在一起时总是能和他聊得十分愉快的年轻人,内心感到一阵老怀大慰,他老了但还有这些优秀的年轻人在,未来的罗马将充满希望。
不得不说,老年人总是会经常突然沉浸于自己的思想回忆而忽略外界的事务,所以当安德鲁回过神,结果就看到诺顿正站起身朝外走去时不由愣了一下,继而急忙开口道:“你去哪?”
“安德鲁学者不说要休息吗?等您稍稍休息一会儿,我再来。”
而诺顿的回答不禁让老安德鲁翻了翻白眼珠,无语以对。对于这种性子完全一根筋的家伙,老安德鲁觉得自己真的是应付不来,还是和奥卡那个小家伙比较投缘。
又‘胡思乱想’了一番的安德鲁这次总算没有愣神半天,果断将诺顿叫了回来,无奈收敛了老来反而有些不羁的心态,换了严肃的口吻问道:“是不是你查的事情有进展了?”
听到安德鲁询问公事,诺顿的表情立刻变得更加古板起来,极度认真地回道:“是的,派去的人凌晨刚刚赶回,我已经看了报告,事情也许真的如您所料,那个官员透露的阴谋很有问题,似乎是……”
“似乎是故意暴露的,是吗?”老安德鲁眼中一缕精芒闪动,沉声说道。
“是的,就是给我这种感觉,不过安全部的那名负责官员应该没有问题,只是对方似乎利用了他的好奇心和观察力,故意布下了这个局让他发现了所谓的线索,然后顺势跟进,从而揭破了对方希望我们发现的阴谋。”诺顿将自己看过报告后得出的分析还有猜测详细地向安德鲁说了。
“你的猜测也许就是事实。”老安德鲁说着,脸上的表情愈发冷厉下来,接着又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之中,半晌,老安德鲁方才重新看向诺顿说道:“我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一个贪腐案,按照正常程序安全部并不会直接过问,即便那个负责人有心,如果不是有人故意从旁牵引,也决不可能竟最后扯出惊天阴谋!而真正让我感到可疑的却并非查案环节,而恰恰是那个含糊不清、却又偏偏直接指向陛下的阴谋!从那些口供中,我们得到的信息就是,一个很可能由皇后势力控制的中高层官员间谍网就潜伏在我们周围,可若真是如此,这个组织从未被安全部发觉,其隐蔽性必然极强,又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因为一件甚至都没有引起我们关注的贪腐案浮出水面呢?”
“您的意思是?”诺顿听完,沉思了片刻继而问道。
“我也还没有想清楚。”老安德鲁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忧色:“但目前至少有一点可以确信,所谓的阴谋的暴露都是这个我们还没有找到的对手刻意制造出来的,他希望我们紧张起来,甚至是变得焦躁起来,而这就是对方等待的机会。”
说到这,老安德鲁的眼神微微上扬,眼神的焦距似乎停留在了虚空中的某个位置,口中却是喃喃接语道:“现在,唯一让我想不通的就是,紧张的危机感让整个巴黎的防卫森严,如此严防死守之下我们究竟还会有什么破绽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