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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掠过阴霾的天空, 云层沉甸甸压在城市上空,像是感受到了某种恐怖的征兆,透出不祥的黑光。
威灵顿公爵显然也注意到了异常的气息,他放下茶杯, 瞥了眼窗外, 眼睛里浮现出某种似笑非笑的神气。
“这是‘职责所在’吗?”
马德兰没有回答, 定定地望远方,周身的气场却发了细微的变化, 如果说刚才他的神色间还有些像人的情绪, 现在那些情绪已经消失殆尽, 他脸上的每一根细纹都仿佛在钢铁上雕刻出的纹路,让他看像是一尊雕塑。
“你要走了吗?”威灵顿公爵问。
马德兰收回视线, 冷淡地说:
“我希望你不会阻拦我。”
“阻拦你?我看不出有什么必要,看我们之间有很深的误解。不管怎么说, 我们和裁决局之间没有矛盾, 神灵的归神灵,人间的归人间。”威灵顿公爵笑了一声, “再说,我们不是在喝下午茶吗?”
“你们有合作。”马德兰说。
“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他们里有钥匙,我有工厂和工人,作为交换,我允许他们在下伦敦停留。”威灵顿公爵观察马德兰的神情, 眼神却仿佛无机质一样不带感情,“啊,我看得出,你不相信, 那么你相信什么?你相信的那些带给了你什么?”
——带给了他一次失误,和一场陷阱。
马德兰依旧沉默,但他和威灵顿公爵都知道,他们对这个问题的答案照不宣。
他没有再多说,转身离会客厅,孤独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后。
……
遗物的激烈碰撞摧毁了中庭,叶槭流返回时,仍然能感觉到空气里残存激荡的气场。
光柱已经消散了,释放光柱的遗物也不知所踪,只不过裁决局的准备不止这一点,随不同准则的力量彼碰撞,四周气息越发混乱,残存的警探和刺客仍然在战斗,叶槭流也看到有警探冲上了楼,似乎直奔加西亚去。
但不等他接近,加西亚的枪口已经转向他,附了刃特性的子弹飞射出去,贯穿了警探的身,警探的身影像是水中倒影一样晃动,却没有出现任何伤口。
几乎同时,加西亚旁边地面上的镜子碎片里折射出一道人影,一道灿烂的光芒如同箭矢一般射向加西亚。
寒光一闪逝,加西亚右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小刀,他甚至没有转头去看,便准确地挡住了迅疾的光矢。
光矢撞上刀刃,发出了“滋滋”的声响,两种力量碰撞的一点迸溅出火星,一时间相持不下,突然刀刃上的银绿色光芒暴涨,一瞬间将光矢中劈,加西亚一刀落下,小刀贯穿了灿烂的光矢,刺入镜子碎片,碎片立刻爆,在空气中划出飞溅的银光。
刃是象征抗争与征服的准则,追奉它的人有确的目标,他们为战斗,不断战斗,越战越强,不会对敌人留情,只会带给他们消亡。
藏身于镜子碎片的警探并没有死,但加西亚也没有追击,依旧端枪,默默看下方的战局,似乎在等待什么时机。
之前消耗太大,现在我已经没有力量使用“长墙的捕鼠器”了……要把布莱克放出吗?用“无面之王”进行伪装应该不会暴露身份……不,布莱克没有跟我下伦敦,他不在的话,“无痛的朝圣”会无差别冻结周围的一切,不能在这里使用……叶槭流藏身在圆柱后,默默回想自眼下拥有的段。
我现在也不能启多重历史之门,一方面,下伦敦是白焰所铸造的,在这里门很可能被神灵察觉,很难说他们会怎么看待能够启多重历史之门的我;一方面,过去的经验看,多重历史之门后我就会为脱力失去意识,届时我会在怒银之刃面前昏迷,赌加西亚到时候会不会放过我?叶槭流不断思考对策,耳畔回荡战斗的声音。
他握牡蛎卡的太过用力,卡片深深陷入掌,割破了掌的皮肤,细细的血迹蜿蜒下,可这不能改变任何事实。
他不是神灵。这一刻,他的确和凡人一样无能为力。
沉默几秒,叶槭流缓缓放下牡蛎卡,腿上枪袋里抽出了冰冷的枪。
他检查全部子弹,随后一步踏出圆柱背后,举枪对准加西亚的方向连连枪!
数据视野里,无数线条变幻交错,几枚子弹呼啸破空去,形成了精巧的夹击之势,锁住了加西亚的闪避空间。
这次子弹没有附加蛾特性,也就没有了隐蔽不可查觉的效果,加西亚自然不会忽略这次攻击,他放下中的狙击/枪,小刀刺出的轨迹如同电光,在空气中划出银绿色的刀光,子弹尚未触及他就摔下去,他用小刀将弹头全部一切为。
但叶槭流也没想过几枚子弹就能解决加西亚,趁加西亚注意力被牵制,他纵身一跃,扑向中庭的洞口之中。
当加西亚放下右时,他的视野里已经找不到叶槭流的身影。
“我该走了,”他身后,西温懒洋洋地了个哈欠,“走之前我可以帮你下去看看,需要吗?”
她没有等加西亚回答,就转身离,缠绕在棘刺上的阴影涌动,带她消失在阴影之中。
加西亚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双垂在身侧,似乎不再关注楼下的战局,只是在厮杀声中等待。
虚幻重影闪现,叶槭流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加西亚身后,极近的距离,他准确地把光门在了加西亚的身上,加西亚迅速反击,然叶槭流已经背后锁住了他,曲肘勒住他的脖颈,将全身的力量压上去!
标准的格斗技,两个人同时倒在地上,叶槭流固定住臂,上身紧收,时机完美的裸绞不需要几秒就能让对陷入昏迷……然加西亚挣脱了他!叶槭流能看清加西亚的动作,可他的反应速度完全跟不上刺客,加西亚扣住他的臂,一把把叶槭流掀飞,带他一翻滚出去,将他的臂压在胸前,整套动作一瞬间成型,将叶槭流牢牢控制住。
“你没有在格斗课上赢过我。”加西亚固定住叶槭流的关节,将叶槭流的控制在他的里。
十字固作为杀招时经常会折断关节,只有或者蛾道路的天命之人身足够柔韧,不需要在意关节被扭断,叶槭流不是这两条道路,甚至连他自也没办法伤到他自,现在加西亚的动作已经成型,他没办法挣脱加西亚的控制。
显然加西亚也很清楚这一点,才会用这种办法对付叶槭流。
叶槭流没有回答他,他被加西亚扣住的攥成了拳头,丝丝缕缕的血拳缝里流出,染红了加西亚的斗篷。
加西亚垂眸看去,忽然看到叶槭流松了拳头,掌伤口里似乎闪过一道银绿色的光芒。
“残缺之牙”在加西亚的胸口/爆发,金属风暴呼啸冲出叶槭流的伤口,将血和风暴散播向四周,加西亚瞬间被卷入风暴之中,叶槭流则早已经闭上眼睛。
“无面之王”覆盖了他的眼睛,叶槭流默默感受刀锋切割肩胛的剧痛,但这不是他第一次被卷入“残缺之牙”造成的风暴,他清楚自能够撑过去。
这个念头刚一产,叶槭流感觉到臂的束缚骤然放松,他不假思索地向一旁滚去,接连翻滚几次,终于狼狈地滚出了银绿风暴的范围。
风暴尚未停歇,叶槭流砖石废墟里跌跌撞撞爬,未被遮挡住的眼尾绽一道道细微的伤口,半边的骨白面具也被血染红。他死死盯肆虐的风暴,正要捡刚刚脱的枪,忽然见楼顶上响震耳欲聋的啸声。
天花板在冲击中猛然坍塌,气浪澎湃扑向四周,一道赤金色的火焰天降,贯穿了中庭。
数十米高的焰光冲天,火焰在空气中飞舞,投在墙壁上的阴影如同群魔乱舞,黑发灰眼的男人火焰中走出,赤金色的瞳孔仿佛燃烧的岩浆。
他的上没有戴那双黑色皮革套。
热风和火焰席卷了一切,四周的一切都在熊熊燃烧,无论是刺客还是警探都被火焰包裹,然火海中的所有事物都保持了原样,仿佛无法被火焰焚化。
不焚之火——铸的火焰能够毁灭和重塑一切,然很少有人知道,索尔·马德兰的火焰不会焚毁任何事物,他释放出熊熊火焰总是为了保护。
马德兰环视四周,他无视了周围的刺客,在废墟中搜索裁决局警探的身影,然在看清所有倒下的警探后,他眼中的怒火却慢慢冷却了下,重新变回了冰封般的冷静,随后微微皱眉。
叶槭流撑身走到栏杆边,顺马德兰的目光望向楼下,这个高度,他终于能够看清全局。
在烟尘四散时,叶槭流到了刺客暗杀的声音,他以为那时他们收割了诸多命,然现在他看到了那些倒在地上的警探,虽然他们全部身受重伤,却还有呼吸。
就在这时,叶槭流见了细微的金属碰撞声,不远处平息的风暴中响。
一只流血的捡了地上的狙击/枪,双端枪,瞄准了下方的马德兰。
金属风暴切断了发绳,加西亚略长的头发散落在肩上,他没有看叶槭流,是闭上了眼睛。
空气忽然颤抖了,四周微小的石子簌簌跳动,他的身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觉醒,紧接一个庞大的领域被激发,瞬间笼罩了整座建筑物,扩大的领域边缘与火海相触,燃烧的火焰越发狂暴,在金属的声音中,爆发出摧枯拉朽的力量。
银绿色的光芒如同刀刃般刺向四周,一道道刺眼的锋芒在空气中纵横交错,留下一道道透的刀痕,飘飞的灰尘,碎落的砖石,破裂的水晶……所有在震动中破碎的物全部定格在空气中,接被刀光切碎,切碎,再切碎!
无数细微的碎片悬浮在空中,碎片之间折射出细细的光线,仿佛肆意挥洒的冰雨,这些碎片在空气中颤动,连带空气也在破碎,这些刀光并不受不焚之火影响,支配这个领域的要素是残酷,锋利,征服与狂暴,战争与胜利之神将祂的力量缝入伤疤,强行灌进了祂眷顾的信徒内,现在,这股源于神灵的力量携摧毁一切的恐怖意志,降临在了所有人面前。
庞大的压力压迫所有人,就算是马德兰也感觉呼吸一窒,这种窒息感不同于缺氧的窒息,是源于恐惧,源于潜藏在能中的趋利避害,自无法控制的屈服,在神灵的力量前,没有人能够反抗。
这种感觉,加西亚再熟悉不过。
好孩子的奖励……
加西亚重新睁眼睛,他眼眸中的光越越炽烈,仿佛盛喷薄出的刀光剑影,可他的眼神依旧是安静的,仿佛冬日的一场薄雪,在阳光下迅速融化。
伟大的征服之力沿他的指注入子弹,他扣下扳机,子弹呼啸破空去,火焰如龙般升腾,试图阻挡飞驰的子弹,然一切阻碍全部被刀光斩断,墙壁震动,空间碎裂,万事万物运行的规则屈服于神灵的力量,被炸碎的砖石腾空,残存的警探如同破布般飞舞,巨大的、呼啸的风灌进人,孔洞里发出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尖啸。
封锁房屋的漆黑液忽然爆发,无数黑色尖刺像是短针一样向外迸溅,泼洒在街道上,火焰风暴街道上席卷过,稀薄的雾气一瞬间被吹飞,巨大的风涡冲上天空,如同刀刃刺入云层,劈了一条缝隙,洒落下一道道灰白亮的天光。
数百年的第一次,浓雾弥漫的下伦敦沐浴在了天光之下。
怒银之刃的藏身地彻底坍塌,变成了一片废墟,但神灵的力量仍然支配这里,大大小小的砖石悬浮在空中,火焰却仿佛有了千钧重量,不得不贴附在废墟之上,废墟中仿佛流淌赤红的熔岩。
滚烫的岩浆之中,马德兰单膝跪地,赤金色的裂纹遍布面孔,裂纹里放出炽亮耀眼的光,看上去狰狞又瑰丽。
留在废墟上的裁决局成员只剩下他,在征服之力爆发时,火焰将其他人全部卷了出去,安置在留守在外的警员面前。
除去进入房屋的警探,房屋外面仍然有许多裁决局的警员,为并没有启道路,他们被留在了外面,负责接应和配合同事,当然也包括急救和治疗,时忽然出现了这么多伤员,他们也顾不上刺客,纷纷行动了,为奄奄一息的同事治疗。
叶槭流同样被卷了出,虽然他还勉强站,但看不比其他人受伤轻多少,血早已染红了白衬衣,风衣也破破烂烂,看上去格外狼狈。
内的阵阵空虚感让叶槭流有些眩晕,刚才的那次门已经耗空了他内的奥秘之力,又经历了一次“残缺之牙”的爆发,他现在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队长!”罗密欧和朱利安一旁抢过,扶住了几乎要倒下的叶槭流,脸上写满了焦急。
叶槭流对他们摇了摇头,艰难地站直身,将目光投向燃烧的废墟。
楼已经不复存在,加西亚站在飘浮的碎石上,一提□□,刺客们也离了中庭,围绕在他身后,虽然同样狼狈,但看上去比裁决局更像是胜利者。
随加西亚做了个势,刺客们纷纷怀里拿出一把钥匙,插入眼前的空气,拧动钥匙,了一道道离下伦敦的门,接门中离。
在他们离的过程中,加西亚一直默默注视废墟中的马德兰,他没有再使用将军赐予的力量,但经历了刚才的碰撞之后,他只要站在这里,就能够形成一种无形的威慑。
怒银之刃有条不紊地撤离,马德兰却没有阻止。在裁决局警探全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抛下他的下属去追击怒银之刃,怒银之刃显然很清楚他会怎么做,所以留下一地伤员牵制他,确保他们能够平安撤离。
两个人隔残存的刃之气息对峙,马德兰身周的火焰渐渐消散,直到身后的刺客离,加西亚才收回视线,望向裁决局治疗伤员的地方。
他的目光和叶槭流的目光交汇,两个人都一言不发,接加西亚同样取出钥匙,在空气中门,走进门中。
如果让加西亚离,下次恐怕很难再找到他了……叶槭流意识已经有些恍惚,他仅剩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远处的身影上,指缓缓抬,想要响响指。
突然,他到了撕裂空气的啸声,黑发在眼前闪过,朱利安笔直地撞在他身上!
锋利的阴影尖刺血肉中拔出,带出一簇血花,迅速沿地面收回,消失在砖瓦的缝隙之中。
“杰米!”罗密欧终于反应过,扑向倒下的朱利安,难以置信地低吼道。
黑发的警员倒在叶槭流的身上,伤口一股股涌出鲜红的血,就苍白的面孔几乎没有了血色,推叶槭流的也缓缓垂落下去。
这一幕发得太快,叶槭流的意识瞬间清醒,身上却已经压上了另一个人的重量,温热的液染透了他的衬衣,让他的思绪终于回到了现实。
“这里需要治疗!这里……”回过神的罗密欧始呼唤医。
他忽然到他的队长声音微哑地说:
“他会没事的。”
半黑半红的护腕套出现在了叶槭流的右上,他伸按住朱利安的伤口,“永不褪色的笑容”始透支他身里的奥秘之力,治愈朱利安的伤势。
叶槭流没有再看废墟,是垂下视线,看朱利安的伤口在淡红光芒中缓缓愈合。
渐渐地,他的嘴角翘了,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笑容。
……
巴黎,巴黎歌剧院。
时隔多日,费雯丽终于再度回到了舞台上,回应了同事们的关怀和担忧后,她站在帷幕后,等待始的声音响,指忍不住紧张地攥紧了裙摆。
说服叶利钦祭司很难,任性地返回舞台很难,克服恐惧继续练习很难,费雯丽已经不想回忆那些困难了,但这一次她不会再放弃,她已经决定了要继续唱歌,哪怕知道她选择了一条遍布荆棘的路,她也会走下去。
这是我自的选择,我可以办到,我会克服恐惧……费雯丽闭上眼睛,攥裙摆的指一点点松。
“有请,费雯·丽斯特小姐!”
到自的字,费雯丽睁眼睛,深红幕布在她面前升,耀眼的光亮映入她的眼中,她望向深红的观众席——
浓郁的赤红淹没了她的意识。
一切感知离她去,费雯丽感觉到她的身失去控制,她再一次倒在了舞台上,四周的灯光和幕布向她涌,像是深红的囚笼,将她囚禁在笼中。
深红的潮水覆压下,费雯丽的最后一点意识终于陷入了黑暗。
……
伦敦,欢腾剧院。
“那位剧评人是不是已经在台下了?”换好戏服的索菲亚走出化妆间,颇为紧张地问。
“是的,不过不要担,你会征服他的。”谢丽尔帮她扶了扶发饰,微笑说。
其他演员也笑,七嘴八舌地说:
“对,我们都知道你有多棒!”
“这会是一出好剧的,等正式演,你绝对会成为伦敦西区的星!”
“这次预演就是一个始……”
在大家的鼓励下,索菲亚渐渐放下了紧张,认真地点点头,准备走上舞台。
突然,她的眼睛睁大了,面孔也扭曲了,一只抓住了胸前的衣服,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出事了……”索菲亚喃喃这句话,终于失去了意识。
随她倒下,后台顿时陷入了混乱,然台上的演出还在继续,男主角的唱段早已经结束,不得不一次次向后台使眼色,一面焦虑地观察台下剧评人的表情。
女主角倒下,替补只能暂时顶上,但她的水平和索菲亚就有很大的差距,和其他演员也没有太多配合的经验,加上没想过她要临时出演,情绪紧张之下,出了不止一处错误,有一次错误甚至堪称灾难,连带其他演员也表演不佳,一不小撞翻了道具,在舞台上滚成一团。
这场预演终于在混乱中结束,理查德第一时间去了后台。
等他带疲惫的神情后台回时,看到剧评人仍然坐在观众席上,似乎在等待他。
理查德深吸一口气,调整表情,带笑容走过去,向剧评人解释:
“抱歉,我们的女主角刚才身不适,接替她上台的是替补……”
等他解释完,剧评人终于口说道:
“我能理解演出时会出现意外情况,但我以为这种剧目的不成熟只会出现排练阶段,以预演说,你们的演出……”
他冷静地说:
“只能说是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