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夜雨选好山头离开后, 淬玉便对他道:“那我们的修炼也正式开始吧,朱玑。”
之前他直唤他当归的。
“师父师父,亦师亦父, 我们这里虽然女子为尊, 不过许多称呼上倒是没有刻意改变,沿用了外头的叫法, 倒也合了我们的实际。”淬玉慢慢道。
是你是男子的实际吗?当归心想。
他心念刚刚这么,淬玉的视线就移向他了。
那眼,该怎么形容呢?真的仿佛淬了冰样, 寒冷无比, 当归脑中当时忽然片空白, 他感觉整个人战栗起来,那刻,他竟是本能的想要往后跑!
然而他没有, 因为淬玉很快便将视线移开了。
可是当归原本闲适的状态却彻底没了, 脸上的轻松尽去, 他整个人警惕万分,此时此刻, 周围的切尽在他的警惕范围内, 风吹草,鸟鸣虫走,他的感纤细到了极致。
淬玉却垂眸道:“这才是我想看到的状态, 之前的你,像是被宠坏了的小孩子。”
宛如盆冰水淋下来,当归脑中瞬间清醒。
“为什么想当剑修?因为我救了你们,救了你们村人吗?如果单单想救人的,当医修或者丹修可能是好的选择, 安,轻松,反正你别人不同,你的天赋几乎可让你去学任何你感兴趣的东西。”
淬玉说着,他右持剑,宽长的袖摆遮住了他的,只见道雪白的剑尖在地上慢慢划过,发出几乎可用刺耳来形容的金玉响。
刺耳而枯燥。
当归却因此想起了自己最初见到淬玉时的那幕。
强大——那是他看到淬玉时脑中唯的想法。
极致强大的力量,可退洪水,补天,挡在所有人面前,他个人把剑就是铜墙铁壁,切尽在掌握的淡漠气质,仿佛这世上没有值得他有所畏惧之物。
“不,不是医修也不是丹修,我想变强,变得比任何人都强。”看着淬玉的剑尖,当归道。
“我想变得比你还要强。”
也不道为什么,当着淬玉的面,当归说出了那刻自己心底的念头。
那个藏在心底,没有任何人晓的念头。
从小的经历让他道,味逞强是没有任何好处的,逞强有什么用的?只会让些恶趣味的人兴起作弄你的念头,然后让另些人给你布置难度高的麻烦罢了。
作为个聪明的小孩,他很早就发现了这点,所他选择的应对方式是——示弱。
恰到好处的展现自己柔弱的面,这样可省去很多麻烦。
长此往,这种“柔”几乎成了他性格的分,尤其是他示人的那分,只是前还好,私底下他至少还是“强”的,然而在杜待久了,曾几何时,他的性格居然真的变柔了?
或许淬玉说得对,他现在真的是被人惯坏了的小孩子了。
只是——
被淬玉当面质问,感受到淬玉强大的气息,潜藏在他内心深处久、甚至潜藏在他性格底许久的另层人格忽然醒来了。
视线从淬玉的剑尖慢慢移到淬玉的脸上,当归竟是笑了。
而看到他的笑,淬玉冷如冰玉的脸上竟然也勾起了抹僵硬的笑容。
“很好,你道你为什么定要当剑修,也道剑修的最大也是唯的优点是什么。”
雪白的剑尖缓缓离开地面抬到地面平行,淬玉缓缓道:
“绝对的强悍。”
“剑修最大也是唯的优点就是这点。”
“再没有其他的了。”
“除了自己的身体剑外,不倚靠其他外物,对于剑修来说,不用考虑太多的东西,仙丹,灵宝……都是多余之物,有,好;没有,亦好。”
“越简单越好,我们剑修复杂的只有剑招,然而随着修炼的加深,你会发现,就连剑招都是越简单越好。”
于是,淬玉挥出了剑。
看起来轻飘飘挥出的剑,然而极稳,剑刃平平的,仿佛上方托了座山,他就挥出了剑。
然后,前方的山塌了。
完整的,平直的,前方淬玉选定的那座山的侧山壁完整的裂开来!
先是从上方逐渐拉开山主体的距离,随即裂成了数块大的小的山石,然后山崩般倒塌下来。
然后淬玉又挥出剑,然后又剑,再剑。
四面山壁都被他削落,整座山变成了高耸入云的长方体,也不他是怎么削的,但凡山体分光洁溜溜,无比光滑而完整,然而被削断不要的分则乱石崩云般,大大小小裂的什么大小都有。
然而淬玉还在继续,这次,他的剑可不是之前那样慢腾腾的剑了,而是挥极快,胳膊剑几乎挥成残影,他这次挥的是快剑。
时间,当归耳边尽是山崩的音,巨大的山石从他们前方滚落,滚入山底的水中,滚入山下的石隙间,山间充斥着轰隆隆的响,烟尘遍布,然而所有的山石也好,烟尘也好,并不到他们面前来,仿佛淬玉面前有面无形的墙,把切都拦住了。
也就是淬玉选的地方偏僻,倘若在风景好、人多的山峰附近,这静之下,怕是立刻有人出来告骚扰。
然而此间寂静,只有山体崩塌的音,等到音消失,淬玉又挥了剑,剑风吹开了山间的浮沉,再次出现在当归眼前的山经之前判若两山。
他们的山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棵木不长,完是座光滑溜溜,直上直下的圆柱体了。
巨大的、高耸入云的圆柱体。
站在这光秃秃、看起来周围山峰截然不同的自山头前,淬玉转过身来,对当归道:
“为了不扰民,现在开始,你去将这些石头运至海边吧。”
“翩然海边。”
他道。
看着这满坑满谷的碎石,其中好些石块甚至比三个他还要高还要宽,当归当时就愣住了。
何况还要将这些石头运到翩然海边,他们这座山峰可不靠海吧!
然而淬玉经剑尖挑,挑起肉眼可见最大的块山石,他沉道:
“剑者,兵器也,般用山石中淬出的金属所制,想要了解剑,不如先了解淬出其身的山石。”
“何况想要修剑,先淬其身,方可淬剑。”
“你这身体太差了,无法御剑,先打磨自己的身子骨吧。”
说完,也不扔掉剑身上那巨大的山石,就让它那么停在剑上,他开始缓慢的练剑了。
看着这幕,当归深深吸了口气,缓慢吐出,然后选取了块合适大小的石头,他开始往翩然海的方向搬石。
看似搬石,说是搬山也不为过。
淬玉并不让他个人搬山,而是就走在他身边,剑尖上始终挑着那巨石,待到当归好不容易走到翩然海边将中的石头扔下,他也不扔掉那巨石,而是继续挑回去,然后等当归搬起第二块石头的时候,他再挑着那块巨石过去。
趟又趟,无比枯燥的搬山旅程。
搬山的过程中,当归先是指磨破,然后掌心磨破,再后来他的肩膀也磨破了。
几乎每块石头上都有他的血迹,血迹般有三块,两个掌印,再个肩膀上的血痕,这是中途不歇息的情况下,倘若中途休息下的,石头上的血迹就多。
然而淬玉只是漠然的走在他身边,他休息,他也休息,他摔倒,他在旁边等着,也不搀扶,而是等到他爬起来,然后两人重新启程。
头三个月是最难熬的时候,原本就枯燥,还剧痛,磨破了的地方好了又破,茧子还没生出来,那段日子说是地狱也不为过,好在当归挺过去了。
他几乎没有时间修炼,原本那样打坐运气的时间几乎没有,每天几乎睁开眼就在搬山,然后搬山的途中晕过去或者睡过去,最后他索性就在搬山的过程中运气,发现运气可让自己的伤好的快、恢复也快的时候,他很快学会了保持这种状态,到了第五个月中,他经可连睡梦中都保持运气状态了。
托运气调息的福,他的伤好得很快,状态也还算不错,起码偶尔师父请假去看望杜楠的时候,心细如杜楠,都没看出他哪里不对。
每天就睡两个时辰,当归足足用了八个月时间搬山,背着淬玉剑尖上那最大也是最后块巨石走到翩然海边的时候,这次当他看到翩然海的时候,整个人怔住了。
保持背负巨石的姿势,他抬头静静看了会海水,然后将肩膀的巨石轻轻扔出去。
最后块石头也被他扔入海中了。
他活了下肩膀,他为自己会酸痛难忍的,然而实际上并没有,他只觉得轻松,无比的轻松。
长期的搬山让他的肩膀比原本宽了好些,原本属于少年的那层脂肪被进步消耗掉,他现在整个人精瘦,穿衣时只觉飘逸,然而脱下衣服的他看起来就像把剑,把刚刚淬出来的剑!
师徒两人同观了会海,直观到傍晚才离开。
这回,没了负重,两人走的极轻快,只用了平时半的时间,他们就走回了圆柱山下。
“累吗?”淬玉这时才说了今天的第句。
当归摇了摇头。
他为他会很累的,然而他没有,他现在甚至觉得兴奋,种终于完成了某件大的激,混着种期待接下来会做什么的好奇,两种情绪交织在起,混成了种非常诡异的兴奋状态。
淬玉自是看出来了。
嘴角裂开抹僵硬的笑容,淬玉道:“既是不累,那我们就开始下个阶段的修行吧。”
指了指前方的圆柱山,他道:“爬上去。”
爬山,爬那样座光滑的圆柱山,那几乎是个比搬山还要不可思议的任务。
然而,之前搬山的时候样,淬玉还是他起来的。
将上身的衣裳脱到只剩里头的绷带*,淬玉将衣摆并剑同插入后腰的腰带内,双放在光滑的山壁上,他道:
“如果能打赤膊就好了。”
“嗯。”当归轻轻应了,然后学着他的样子,也脱到了这种程度。
然后,他便看到淬玉双指猛地插入石壁之中,“嗖嗖嗖”向上爬走了。
看到他的速度,当归的眼睛都直了,深吸口气,也学他的样子将指深深扎入石壁,当归也开始攀爬了。
然而这个作比他想象中难的多。
他的骨自然没那么硬,然而当归却有别的法子,人类的身体怎么可能比山石硬呢?淬玉师父肯定也是用了术法的,于是在指即将遇到山壁的时候,他迅速出“陷地术”。
这是种土系术法,可将坚硬的泥土变松软,实证明他这招选对了,他的指顺利插入了进去,另只随即跟上,然后是两只脚。
脚都要施术,且都要调灵气,他爬得极缓慢,饶是他的施术速度在炼气弟子中经算是快的,可是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他距离地面只爬高了三十尺而。
攀在山壁上歇息了阵子,他很快发现,这种歇息比不歇息还要累,攀在石壁上歇息是需要身肌肉同时发力的,且上脚上的灵力输送还不能停,咬咬牙,当归赶紧往上爬,然而这回,爬了十五尺不到,他便摔了下去。
直接跌落在下方坚硬的石板上,说是摔得头晕眼花也不为过,然而淬玉的音随即从遥远的山上飘下来:
“再来。”
这天,当归摔下去了足足几十次,摔到不第多少次的时候,躺在地上,他就这么直接晕着睡过去了。
然后半夜醒来的时候,他又听到了淬玉冷漠的音:“再来。”
这次,不是不是短暂的休息让他的体力好些了,抑或是爬了这么久,他的身体终于学会了些攀爬技巧,他没有再摔下去,直往上爬到大约三百尺的高度,他看到了坐在那里休息的淬玉。
在山壁上挖了个浅浅的洞,淬玉如今就坐在那里,等他。
就这么看着他,淬玉没有说。
咬咬牙,当归尽最后的力气,用法术在旁边的山石上挖了个浅浅的洞,也坐了进去。
那夜,他睡得黑沉,直到第二天早才醒过来。
然后醒来又是爬山。
如今这个高度,他经不敢摔下去了,淬玉的性格,他不会为对方会在自己跌落的时候救下自己。
实上他也猜对了。
终于有次当归个失、从几百尺的高度跌落的时候,淬玉就这么眼睁睁的他落下,甚至,他是他起落下的,当归跌落的时候,他也轻飘飘从原本的地方跃而下,然后,看着他狠狠摔在了地上。
然后,给他正骨,服药,又用功法帮他运气周期,确认当归好的差不多,他又道:“再来。”
于是,刚刚跌落的感觉犹在心头,伤痛也还没完褪去,当归又再次站在石壁前了。
每回都要重头爬起。
而这只是头三回跌落的待遇,第四次跌落开始,淬玉就不再帮他诊治,而是给了他本医典本丹典,并个储物袋。
“这里有治疗的方法,你自己看,丹药,你自己炼。”
而再往后,连储物袋也没有了,他还得自己去采药。
好在跌打损伤的药在这里是最普遍的仙草,随便那座山上都有,杜楠他们所在的山头上长得格外多。
如果说开始当归探望杜楠只是出于关心,那之后每三次探望中的次,他是为采草药去的。
就这样,边爬边摔,边受伤边学习如何诊疗炼丹,当归先是学会了不摔下的方法←很简单,就是保证直用力就可了,时刻保持施术的状态,力竭之前就要挖好容身的浅洞,然后等到调息好继续往上爬。
如此点点往上爬,用了大约半年的时间,当归第次爬上了圆柱山的山顶。
淬玉在那里等他。
他爬上来的时候刚好是清早,日出时分。
站在圆柱山山顶,看着太阳从云海下慢慢升起来的壮观景象,当归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如何,感觉自己之前完不同了,是么?”淬玉在旁边问他。
看看自己的双,感受到自己筋骨的变,当归点点头,出生的太阳倒映在他眼中,他的眼睛简直对面的日头样亮。
随即,淬玉便将他往下推,大随即从后面拎住他的后腰带,没用任何防护,淬玉竟是就这样拎着他,直接从山壁上疾驰下去的。
直到距离山底大约还有五十尺左右距离的时候,他这才将上的当归往下头抛,随即自己也跳下来。
“再来。”淬玉道。
“这回,不许用术法,直接用你的脚,爬上来。”
说着,他转过身子,扒住山壁,这次当归看得清楚,他居然是没用任何术法,仅凭□□强度,就将指扎入石壁之中的。
瞳仁瞬间缩小,看了看自己的,当归再次站在了石壁前。
从杜楠那边回来,恰好是他第三十次用这种方式爬山的时候。
指为钉,深深钉入石壁之中,当归迅速往上爬去。
炷香的功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山腰第层薄雾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