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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永远不能抛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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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聪明。”云素裳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舒姑姑讪讪地退后了半步,不敢再多言。

她虽与云素裳也算得上是患难之交,却也是知道进退的。当初云素裳看重她,是因为她性情耿直心地良善,可是如今的她,却不得不遵从秦翰飞的意思,暗中监视着云素裳的一举一动……

在一个王朝的利益面前,她一直坚信着的那些意气那些真情,也都不得不无奈地让步。这样的她,连自己看了都讨厌,也难怪这位主子越发不待见她了。

这一段时间以来,云素裳虽然表面上恢复了从前活泼跳脱的性情,可舒姑姑见她时,却一日比一日感到慌张。

似乎,是心态不同了吧?昨日闲谈时,诗筠偶然提起从前的如萱,竟让舒姑姑暗暗地出了一身冷汗。她知道这位主子也并非优柔寡断之辈,若她自己一步行错,走到如萱嬷嬷那一步,也并非不可能啊!

云素裳却不理会舒姑姑阴晴不定的脸色。远远看见小枝走过来,她立刻如获至宝地扑了过去:“你这死丫头又跑到哪里去了?害我好找!”

小枝敏捷地一个闪身避开她的狼爪,半点也没有给这位如今春风得意的主子留面子:“大白天咋咋呼呼成何体统!才几天没挨胖嬷嬷的打,就把你嘚瑟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当时认识你的时候,如果知道你是这样的性子,我肯定私下里先弄死你!”

云素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太无聊了嘛!也可能确实是有一段时间不挨打了,皮有点痒。”

“身上的伤刚好,皮又痒了,可见也不是个肯安分守己的!”小枝毫不客气地说。

云素裳嘿嘿一笑,也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倒是一旁的舒姑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好容易见云素裳安静下来,小枝才正了正脸色,有些担忧地说:“外面添了好些侍卫,你看到了吗?”

云素裳默然点头,冷笑不已。

舒姑姑忙说:“添几个侍卫有什么稀奇,这几日各宫里都添了!小蹄子们不要听风就是雨,疑神疑鬼的!”

云素裳闻言不禁冷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舒姑姑见状只好讪讪地退了回去。

小枝这才迟疑着说:“刚刚我去御膳房找小喜儿聊天,不想在回来的路上遇上原先在霞影殿侍奉过的一个奴才……”

“怎么,霞影殿还敢给你气受不成?”云素裳冷笑着问。

“前一阵子是不敢,可是现在,那奴才好像是嚣张得很!”小枝脸上的神情也十分不好看。

舒姑姑似乎想说什么,云素裳看见了,先笑着问她道:“难道姑姑要告诉我们,一个奴才的话当不得真,不能放在心上?”

舒姑姑讪讪地低下了头,没了开口的勇气。

小枝迟疑着说:“那奴才如今竟是趾高气昂的样子,说是……说皇上还是宠他们主子的,还说现在朝廷正跟北番打仗,等灭了北番,咱们这边就彻底没了后盾,到时候还不是由着他们爱怎么捏就怎么捏……”

“打仗了吗?我竟不知道呢!”云素裳微微笑了一下,神情不见半分慌乱。

小枝却不得不替她担忧:“现在恐怕全天下都知道打仗,只瞒着咱们这边呢!皇上口口声声说宠你,其实还不是把你当一只金丝雀儿锁着,你可要早想清楚了才好!”

云素裳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北番毕竟是我姐姐的婆家,秦翰飞怕我担心,也是有的。咱们内宫之中,即使知道了也毫无用处,除了白白担心就是瞎传些乱七八糟的话,倒不如不知道的好。”

舒姑姑似乎松了一口气,云素裳微微一笑,拍拍小枝的肩膀:“别担心了,我很好。”

是吗?

小枝脸上的神情,摆明了是一个字也不相信的。

云素裳也无意向什么人解释。她淡淡地看着外面来来往往满脸警惕的侍卫,心中暗笑。

秦翰飞的疑忌是对的,只是他毕竟晚了一步,大概是没有想到重伤之余刚刚捡回一条命来的她就能兴风作浪吧?如今那东西已经到了栾梦平的手中,他再来监视婉云轩,可有些晚了!

打仗这件事,既然他想瞒着,那就让他瞒着好了,左右她是不担心的,就这么跟他玩一场猜来猜去的游戏,似乎也很有趣!

不过……如今的日子可是真正的山雨欲来了,只不知道那场必定改变她人生的大变故,会在哪一天到来?

云素裳摸摸袖中始终没有派上用场的纸包,竭力压下心底的那一丝忐忑。

她知道这件事并非非做不可,可是她已经被骗了那么久,让她安安静静地咽下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恨,如何能够做得到?

这一日傍晚,秦翰飞如常来到婉云轩中,见云素裳跟丫头们笑闹成一团,他也不禁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微笑。

真的,好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高兴过了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情绪已经完全被这个小女人掌握在了手中,只要没有她,或者她不高兴,他便觉得即使江山在手,心中也依然荒芜!

如今,总算是云开月明,虽然不知道她的小脑袋里藏着什么,但至少又能看见他的笑颜,又能与她肆无忌惮地笑闹了。

秦翰飞竭力劝自己不要去想她知道那些事情之后的反应。他知道如今的好时光其实是偷来的,过一天也便少一天,迟早有一日她会知晓一切,而那一天,也便是他和那个小女人彻底决绝的一日!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竭力保住眼下短暂的幸福,将如今的这种日子,维持一日是一日……

“哟,原来是皇上驾到,怎么也不叫人通传一声?万一我们在这里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你这一过来不全撞见了?”云素裳忽然抬头看见秦翰飞,立刻扬起了明媚的笑容,随手挥退了那些越来越没大没小的奴才们,却也没有向秦翰飞行礼的打算。

难得的是秦翰飞也不以为意,反而越发宠溺地笑了一下,习惯性地揽过小女人的腰肢,埋怨一声:“伤还没好全,又跟丫头们胡闹!改日落下病根,看你还闹不闹了!”

云素裳不满地在他怀中扭了一下,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窝着,闷声闷气地说:“又不许玩又不许闹,你准备把我当猪养着啊?就算是猪,也该主人亲自来喂吧?你说来就来说不来就不来,我很无聊你知不知道?”

秦翰飞的眼中闪过一抹深意:“你很无聊,所以希望我常来?”

“不然呢?”云素裳理所当然地问。

“不是因为想我,只是因为无聊?”秦翰飞顿时有些恼意。

云素裳僵硬地把脸转到别处,气哼哼地说:“嘁,为什么要想你?这宫里想你的人多了去了!改日灭了北番,我还不一定落到什么地步呢!那些想你的人把我打发出去洗马桶也是有可能的,我如今说想你,不是给我自己找不自在吗?”

“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的女人!我在这宫里处处维护你,你以为没有人眼红?你不说为了我忍气吞声一点罢了,偏偏半点亏也不肯吃!那个小太监已经被打发出去洗马桶了,你还想怎么样?不过是招惹了你的丫头罢了,如果是招惹了你本人,你是不是一定要灭了人家九族才甘心?”秦翰飞知道这丫头已经识破了舒姑姑的身份,所以也并没有必要隐瞒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这个事实。

云素裳对这样的指责丝毫不以为意:“招惹了我的丫头,当然不能善罢甘休!我可是从最低等的丫头熬上来的,忍气吞声已经忍了很多年,现在好容易爬上枝头做凤凰了,如果还要忍,我还不如回浣衣局去洗我的衣服呢!”

秦翰飞被她闹得有些哭笑不得,直叹这样的性子是怎么在宫中混到现在的。

云素裳却不依不饶地缠着他不放:“人家别的小宫女巴结你,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做人上之人,可是我呢,跟了你这么久,除了在鬼门关转过几个来回之外,我还得到过什么啊?你不但不心疼我,反而为了个坏心眼的小太监教训我,你自己说说你过分不过分!”

“你……是跟谁学的这些刁钻古怪的想法!”秦翰飞无奈地揽住这个撒娇撒痴的小女人,一时不禁有些头大。

那些向他要荣华富贵要高官厚禄的,他倒从来不曾犯过难,但是这一个……她总说要这个要哪个,其实都不过是逗他开心罢了。这么久以来,她何曾真的向他要过什么?

这个女人……有时候秦翰飞会觉得,她其实什么都知道,不过是在装糊涂罢了。可是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人,真的可以那么从容吗?

如果真的如她所说,将来踏平北番……到时候铭瑄公主一家必定是在劫难逃,而她作为铭瑄公主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只怕也确实难逃被牵连的命运,这一点,她也是知道的吧?

其实她刚刚那样说过之后,秦翰飞心中的疑虑倒减轻了一些,毕竟现在外面的局势并不明朗,她却理所当然似的说“灭掉北番之后”……她其实并不知道如今北番那边已经招兵买马,如虎添翼了吧?

秦翰飞暗暗想着,心中不禁对这个佯装坚强的女子充满了怜惜。也许她并非没想到今后她将会面临的处境,但她却还是选择了不让他为难!

秦翰飞觉得自己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找他示好。

也许她是已经想到了好时光的短暂,想到了今后两人这段孽缘不知着落在何处,所以才不想将时光浪费在互相怨恨之中吧?

看着云素裳依然灵动俏皮的神情,秦翰飞不禁觉得心中一阵钝痛。

这女子,最终还是要毁在他的手上,可是他却从未给过她什么,反而不断地从她这里掠夺、利用……她未必是不寒心的吧?

可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原谅!

秦翰飞感到自己有些不太敢面对她了。这样美好的女子,他何其有幸遇见了她,她又何其不幸而遇见了他!

“喂,你发什么呆呢?”云素裳见秦翰飞一直沉吟不语,忽然伸出手来,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

“我什么时候发呆了?”秦翰飞死鸭子嘴硬,坚决不肯承认。

“得了吧你,你刚才看我的时候那眼神,那么悲悯那么伤心,分明是在看一个死掉的人好不好!我还活着呢,大活人都让你给瘆死了!”云素裳毫不客气地说。

秦翰飞无可辩驳,只好无奈地揽过这个不依不饶的小女人,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丫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两个都好好的,哪怕这天下都是你的了,你也永远不能抛弃我,好吗?”

云素裳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这台词,好像应该由她说才对吧?坐拥天下的人是他,一无所有的人是她,到底谁会抛弃谁?

看着秦翰飞分外认真的神情,云素裳只觉得十分好笑:“你在逗我玩是吧?”

他一直在说谎,这一次也不过是为了哄她开心吧?也真是难为他了,为了骗她,他还真的什么话都敢说!难道他真的不知道,他的谎言,已经根本不可能对她造成任何迷惑了吗?

或者也许,是他有足够的自信,认为即使知道了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欺骗,她也仍然可以心甘情愿地陪他演一场宠与被宠的好戏?

秦翰飞认真地看着许沁心的表情,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眼中的嘲讽:“我是说真的呢,如果有一天我不是皇帝了,你还要不要我?”

“不要。”云素裳毫不含糊地说。

“为什么?”秦翰飞夸张地作出震惊痛苦的表情。

云素裳不客气地说:“因为我想要荣华富贵啊!你不是皇帝了,难道我跟着你粗茶淡饭金钗布裙啊?那我这些年的苦不是白受了?不干不干,你休想哄我!”

“你这死丫头!”秦翰飞无可奈何地捏着这女人的脸,直到破坏掉了她脸上那严肃认真的表情,他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我跟你说真的呢!这个江山,你最好坐得稳一点,别忘了‘得天女者得天下’,谁能坐稳金銮殿上的那把椅子,我就跟着谁去,反正我的身份走到哪儿都是香饽饽,不怕没人要!”云素裳拍开秦翰飞不安分的手,似笑非笑地说。

秦翰飞的脸色终于黑了下来:“你还越说越来劲了!”

云素裳装作怕怕的样子,侧一侧身子避开他的眼刀:“这不是你叫我说的嘛!明知道我的答案,偏要寻根究底,这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秦翰飞闻言顿时哑然,过了许久才生硬地岔开话题:“你的伤好些了吗?”

“没有,痛。”云素裳干脆利落地说。

“为什么每次都是一样的答案?”秦翰飞眉头微皱,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云素裳恍若未觉,一脸天真地说:“因为每次都痛啊!”

“是吗?可是我为什么听到太医说,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秦翰飞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声音中透着一丝危险。

云素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那是……太医只是说伤口愈合了,可是我还是觉得痛啊!毕竟伤得那么重呢!你要是不信,给你也插一箭试试啊!”

“强词夺理!”秦翰飞咬着牙说。

原本他只是试探着问一下,现在见这小女人开始耍赖,便知道她一定是在说谎了。想到自己每天被她装可怜各种骗,白白多担心愧疚了那么久,他便觉得自己实在是够笨的!

当然这个认知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因为一旦他说了,这个女人一定会毫不客气地表示赞同的,到时候他的威严何在?

可是他即使不说,云素裳也大致能猜到了,所以她眨着明澈的眼睛,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看到她调侃的笑容,秦翰飞心下更是恼怒,随手一抄便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女人箍在了怀中:“看来很久没教训你,胆子变大了啊!”

云素裳猝不及防,身子下意识地一僵,脸色霎时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秦翰飞敏锐地察觉到了,心中顿时有些忐忑:“怎么了?”

云素裳慌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你把我伤成这个样子,还要教训我!秦翰飞,窥你怎么下得去手!”

“这还有完没完,反反复复念叨了一个多月,还肯不肯放过我了?”秦翰飞无奈地捏着她的鼻子,满脸幽怨。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小女人正憋着一肚子委屈,是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他的!她一直以来都是睚眦必报的,这一次还不一定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呢!

“那,你同意放过我了吗?”云素裳浅笑着问。

满心郁闷的秦翰飞当然不会发觉,他的娇憨的小女人,在将头埋进他怀中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不是他见惯了的娇俏,而是带着苍凉的微笑,竭力压抑着将他胸口上的肉生生咬下来的冲动!

“我可以选择不放吗?”秦翰飞过了良久才闷闷地应了一声,云素裳已经可以明显地听出他的声音带着熟悉的黯哑。

心头微凉,云素裳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

他的胸膛依然像从前一僵宽广而坚实,但靠在他胸前的感觉,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温暖和满足。

如今的她,总会下意识地去嗅他的衣裳,即使明知道那是尚衣监新做的袍服,她也总觉得自己能在那上面闻到若隐若现的血腥之气。

那是她的同胞的气息,那是前朝千千万万将士不灭的冤魂留在他身上的气息!

她不明白从前的自己,是如何能够那么没心没肺的。想到她曾对这个男人那样倾心,几乎已经为他而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忘记了自己的国度,想到她曾蜷在他的怀中无耻地乞求着恩宠,她便觉得一阵恶心反胃。

不堪回首。

很多事情只有幡然悔悟的时候,才会知道当时的自己有多么可悲可笑。如今回想起不久以前的曾经,云素裳几乎恨不能回到过去,掐死那个下贱无耻的自己!

最可悲的是,云素裳清楚地知道,如今的她,还要继续下贱下去。大业未成,她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不能让他知道,她才是大业皇朝复国的最大希望!

秦翰飞自然不会知道此刻他怀中的女人心肠已是百转千回。将熟悉的温香软玉抱在怀中,听着那熟悉的俏语娇音,他的怒意不知不觉地慢慢消散,随之而起的,是一种熟悉的、难言的悸动。

这个女人,是他从一开始就拒绝不了的诱惑。他清楚地知道,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让他这样迷恋了。

如今,因为那些晦暗不明的局势,也因为她的伤因为她的怒,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肆无忌惮地品尝她的美好了……

“云儿,今晚我留在这里好吗?”

他低低俯下身子,温热的气息停留在她的发间,极尽旖旎。

云素裳的心中凛然一惊,一时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反应才是正确的。

时间分明才过去了几个月,她却觉得仿佛半生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前尘往事,恍若隔世,她竟然已经不记得自己爱他的时候,对这个问题应该是怎样的反映了。

她应该做什么,才不会引起他的怀疑?是悄声嘤咛?是欲拒还迎?是故作矜持地果断拒绝,还是什么也不说,果断地主动将自己送进他的怀中?

她忘记了。此刻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所以现在的她,唯有僵硬着身子,被动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秦翰飞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却见他的小女人身形有些僵硬,既不肯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反应,若不是能够感觉到她越发纤瘦的小身躯微微颤抖着,他几乎要以为她已经沉入梦乡了。

这个小女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云儿?”秦翰飞担忧地将她扶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抚上她的额头。

云素裳听到他的声音,竟然禁不住浑身一凛,几乎要从榻上跳了起来。

在秦翰飞大惑不解的目光注视下,云素裳觉得自己像一只掉进了陷阱的野兽,四顾都是绝壁,无处遁形。

很久很久之后,她才勉强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我没事。”

“你的脸色不太好。”秦翰飞紧锁的眉头并没有因为她的辩解而有片刻的舒展。

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才对啊!难道身上的箭伤真的还没有好全?

满心的绮念在这个时候瞬间烟消云散,秦翰飞的心中只剩下了满满的担忧。

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他自然是不愿意伤害她的。

秦翰飞小心翼翼地拥她躺下,尽量不去碰触她的伤痕处,心中暗暗想着,改日一定要找太医问一问,怎么会这么久了都没有好?太医院那些老家伙,一个个都是庸医!

见秦翰飞似乎打算放过她了,云素裳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索性顺水推舟地装作虚弱的样子,苦笑着叹了一声:“这可怎么好,这身子,怕是废了!”

秦翰飞慌忙捂住她的嘴:“不许胡说!明日给你换一个太医,毕竟已经伤及脏腑了,如果留下病根,可真不是玩的……今晚你便好好休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云素裳的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微笑:“那好,你去吧。”

看她应得这么痛快,秦翰飞一时反倒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下了。

这样看来,那个小女人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迟疑了半晌之后,秦翰飞才试探着说:“不然,我留下来陪你?”

云素裳马上应声接道:“算了吧,我身子不好,能看不能吃,这会儿勉强留下来,白白耽误了你一夜的春宵,赶明儿必定又骂我!你还是快走吧!”

秦翰飞见她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也有心情说笑,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你既不留我,我便真的走了?”

“走吧走吧,勤政殿还有漂亮小宫女等着你呢!”云素裳抿着嘴笑了起来。

秦翰飞对她这张嘴巴颇有些无奈,站在门口面带苦笑地看了她好久,但终于还是没有留下。

云素裳在那道身影离开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的滋味说不出是如释重负还是怅然若失。

她唯一能够确定的一点是,从今之后,她大概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心无芥蒂地与他欢好了。

即便是最初被他那样报复似的掠夺的时候,她都未曾产生过这样强烈的抵触。她清楚地记得,他的手掌拂过她的后背的时候,她的感觉不再是从前那样电流般的酥麻和颤栗,而是一种类似于毒蛇落到后背上一样的,冰凉的恐惧。

那一刻,她并没有假装不舒服,因为她的不适是真实的。云素裳丝毫不怀疑,如果那时秦翰飞还要继续,下一刻她极有可能已经昏倒在他的怀中!

现在,他终于走了。

可是,明天呢?

明天换一位太医,一样会说她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她总不能一直以身体不适为由打发他吧?时间长了,他怎么可能一直深信不疑?

而且,如果他因此而厌倦了,如果他从此不再在婉云轩出现,她要做的事,又该如何才能完成?

虽然栾梦平转告的话,是说那件事不做也无所谓的,但云素裳知道,她能为复国大业做的事,真的不多了。

秦翰飞瞒着她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亲人的事,难道她不该做点什么,来讨回她这段时间以来受到的欺骗和屈辱吗?

不甘心。

如何能够甘心呢?最美好的时光,最诚挚的爱情,一切都给了他,最终却只能换来他的背叛和欺骗,换来他的玩弄和凌虐……

秦翰飞一定在心里暗笑吧?笑她那么愚蠢那么可笑,被他利用得彻彻底底而不自知……

也许他心里的人一直不是她,也许他心里从来没有人。云素裳知道,一个真心爱着她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拿她的生命去冒险、也绝对不可能冒任何失去她的危险的!

他竟然……骗了她那么久!

云素裳慢慢地坐直了身子,呆呆地坐在案前,心绪乱如窗外的飞絮。

她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拖下去了。

她在这边多耽搁一天,前线将士们就会多受一天的损失,大业皇朝的忠臣志士,怎么能一直为她的迟疑犹豫而流血牺牲?

这样的日子,也该有个了断了。

云素裳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红烛,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明日。就明日吧。只要他来,总能找到机会的,到时候……

这一世的痴情,她会用她自己的方式来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虽然她也并不知道离开了他,自己还要靠什么生活下去,但是明天的事,还是一定要做的,不仅仅是为了大业皇朝,她更要为自己,选择一个不得不这样走下去的方向!

秦翰飞,遇上你,是我的劫;但遇上我,同样也是你的孽。你我今生,便是这样结束了吧?

次日早朝过后,秦翰飞果然来了。

同来的还有太医院新任的院首,和这一段时间为云素裳治伤的王太医。

一行人一过来,就毫不客气地把正在跟丫头们笑闹的云素裳按回了榻上,一通望闻问切,直到折腾得她把刚刚那股子生龙活虎的尽头全都用完了,才算是善心大发地放过了她。

云素裳苦哈哈地躺在榻上,听着那几个太医煞有介事地跟秦翰飞说什么“素日孱弱、忧思过重”,说什么“万不可劳累,不可伤心动怒”之类,她便觉得十分好笑。

这些话究竟是太医说给她和秦翰飞听的,还是秦翰飞借太医之口说给她听的?

云素裳不得而知。

不过,不许劳累不许伤心动怒,也便不许打听闲事生闲气了吧?这倒真的是一个好主意呢!如果她相信了这些说辞,如果她怕死,那么她将从此不敢打听外面下战场上的事,以免伤心动怒吧?

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呢!

送走了太医,秦翰飞慢慢地转过身来,脸上的神情有种掩饰不住的担忧:“你的伤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毕竟身子弱,容易留下病根的。听太医的话,不要胡思乱想,知道吗?”

云素裳乖巧地点头,看着秦翰飞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只觉得好笑。

他能不能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他以为什么都瞒着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要知道纸里包火是迟早有一天会露陷的,到时候他又准备怎么跟她解释?

莫非他以为,瞒到这场仗打完了,瞒到尘埃落定,他就不需要解释什么了?

也是啊,如果他真的能灭了北番,绝了铭瑄公主的野心,那么他的江山就算是彻底坐稳了,到时候她一个孤身女子,还不是由着他揉圆搓扁?

若是换了从前,她真的不敢相信,一个曾经那样与她心心相印的人,如今竟会这样雷朋骗她而煞费苦心!

是他变了,还是他原本就没有认真过?抑或是,她要求的太多了?

“在想什么呢?”秦翰飞很自然地伸出手,替她拢好鬓边垂下来的乱发,神情语气都是极尽宠溺。

云素裳顺着他的手抬起头来,笑意暖暖:“我在想,如果我死了,你会心疼吗?”

“胡说!”秦翰飞脸色一变,便要上前去捂她的嘴。

云素裳微笑着推开,脸上露出调皮的神色:“人总是要死的嘛!再说我也不过是随便问问,你那么慌张干什么?我的伤明明已经好了,哪有那么容易死?你这么紧张,莫非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当然没有!”秦翰飞慌忙否认。

云素裳倒也不跟他认真计较,只是在他犹疑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秦翰飞顿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小女人最近总是怪怪的,虽然一般的爱笑爱闹,却总给人一种心里不踏实的感觉。是他太多心了吗?

也许是因为瞒她的事太多,他总觉得她的眼睛里,时常带着探究和犹疑。经过了这一次的变故之后,两人还能不能回到从前?她身上的伤也许很快就会好,可是心里的呢?

其实两人心里都知道,眼前的平静,只不过是风暴来临之前的准备,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原本已经极其脆弱的关系就会彻底崩溃,到时候还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光景呢!

此刻的他们,似乎都已经明白了表面上的温柔骗不了对方也骗不了自己,倒不如干脆少说话才好。

这时凤儿送了药过来,云素裳立刻皱紧了眉头,扯过被角便往床角处缩。

秦翰飞见状顿觉无奈。

这个小女人是越来越任性了,明知道这药是非喝不可的,却还是每次喝药都像上刑场,真不知道她每次生病受伤,都是如何过来的!

那么多罪都受过,居然怕苦!

眼见凤儿又犯了难,秦翰飞只好接过药碗,威胁地瞪着那个任性的女人:“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起来把药喝了!”

“我不要!”云素裳果断地摇头,身子几乎都要缩到墙里面去了。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秦翰飞假装生气,阴沉着脸说。

云素裳忽然调皮地笑了起来:“不如,你替我喝好了!”

她知道秦翰飞一定会骂她胡闹,喝药哪有可以替的?

但是秦翰飞微微愣了一下之后,忽然展开一个温暖的微笑:“好,我喝一口,你喝一口。”

云素裳吃了一惊,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个人,如果说对她有心便不该背着她做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可他若是无心,这样的宠溺,如何能够假装得出来?

“就这么办了。”秦翰飞趁她愣神的工夫,已经不由分说把她揪了出来。固执地勺了一匙药送到她的嘴边。

云素裳呆呆地张嘴喝了下去,药味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她却丝毫没有觉得苦。

秦翰飞虽不明白她忽然又发什么呆,却还是极善抓住时机地飞快地给她喂了几匙下去。

云素裳心中微乱,一时说不出是苦是甜。

这个人……为什么总在她已经对他绝望的时候,做出些让她放不下的事?

心乱归心乱,此时的局势,似乎已经由不得她迟疑。

云素裳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好苦。你陪我喝。”

秦翰飞无奈,只好在她眼巴巴的注视下喝了一口:“这下满意了么?”

小女人的唇角勾起一个得逞的笑容:“有人陪着苦,心理就不委屈了。”

“这女人!难道我不在的时候,你都不喝药的吗?”

凤儿忽然在后面插了一句:“皇上不在的时候,都是丫头们陪着受苦的!”

“死丫头,你为什么出卖我!”云素裳随手将枕边的绢帕扔到凤儿脸上,佯怒斥道。

凤儿大叫一声,抱着脑袋逃了出去,竟是不管她怎么唤,都不肯再回来的了。

云素裳恼怒地拍打着枕头:“看看这是什么丫头,一个个真是都反了天了!”

“还不都是你宠的?”秦翰飞毫不客气地揭穿了她。

两人又笑闹了一阵子,直到一碗药已经凉透了,才算勉强喂了下去,秦翰飞也不禁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云素裳这时候却恢复了力气一样,避开秦翰飞的手径自跳下了榻,取过茶盏倒了两杯水,递过一杯到秦翰飞手中:“死丫头们不在,我可不会倒茶,你将就着漱漱口吧?”

秦翰飞似乎对云素裳的表现分外满意,眼见她将一杯水喝下之后,也便笑眯眯地接过了她手中的小茶盏。

云素裳脸上的微笑渐渐僵硬起来,看着秦翰飞慢慢地将茶盏送到嘴边,她脸上的血色以看得见的速度飞快地褪去,一双眼睛也渐渐地失了神采。

这个场景,这些天在她的脑海中演绎过无数遍,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坦然接受,但当它真实地发生着的时候,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流进自己心脏里面的血都是冰凉冰凉的了。

冷,痛。

她知道所有的故事到这里都会宣告结束,而故事中的两个主角,一个眼睁睁地看着悲剧的发生,另一个却仍是懵然不知,还在满怀憧憬地等待着自己未来的幸福……

不,他并非懵然不知!

云素裳蓦然回神,看见秦翰飞诧异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她霎时觉得原本已经冰凉的手心之中飞快地渗出了冷汗来,她死死地攥紧手中的绢帕,却还是觉得汗湿的感觉已经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维,害得她连那个男人什么时候站起身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面前都不知道。

秦翰飞面色平静,目光幽深。他静静地看着这个忽然变得极其慌乱的小女人,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捉住她的手腕,感觉到她的小手紧紧地攥着,纤细的手指紧绷 ,握得骨节分明。

他轻轻地抬起她的手,像当年武帝对待钩弋夫人那样,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

她的手中当然不会有什么玉钩。

他看到的,是一方被揉得不成样子的汗湿的绢帕,以及有着四个深深的指甲印痕的苍白的掌心。

“疼吗?”他笑着,极尽温柔,一如昔日两情缱绻时。

云素裳呆呆地看着他。

她知道他在对她说话,却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她的世界里,只有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和他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

他一直是温柔的,即使恨一个人的时候,也是。

她永远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比如现在。

云素裳不知道自己的血都流向了哪里,只知道从她递出那一杯水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不由她控制了。

成也好败也罢,她不怨任何人,也不会对自己提过分的要求。

这已经是她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如果他发现了,就让她去死吧。

她背叛了他们的爱情。

对了,背叛。

她似乎一直在背叛,先是背叛她的亲族,然后是背叛她自己的心,如今还要背叛挚爱的他。

云素裳觉得自己是一个肮脏卑贱的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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