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川站在锦色春天的大门口一直向着北方张望。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一个白色的身影策马而来,驶在烟尘滚滚的前方。
在看清楚马上人的面孔后,罗川面色一松。终于来了。
“罗川!”路逸一拉马的缰绳,急停在锦色春天门前,“何事如此急切,竟然在这个时候找我过来。”
等待的随从立刻上前接过马的缰绳。
“你不是进宫去了吗,怎么连她出宫你都不知道。”罗川的语气有些冷。
“我怎么会不知道。自从那晚她被人掳走,已经过了三日,这些天我一直在找。”路逸不明白罗川的冷漠是为何,“所以才说,如此紧要的关头你找我来干什么!”
“她来了我这里。”罗川面色稍微缓和,“就在昨晚。”
“什么!”路逸温润的面容上一副震惊之色,“凌霄儿送信给宣帝,说用青珀石交换缘妃。她还是那么死脑筋,为了不让宣帝为难,就擅自跟着凌霄儿走了……又怎么会来这里。”
“凌霄儿?”罗川瞳孔一缩,“送信给宣帝?交换缘妃?难不成是那人还不死心?”
罗川攥紧了手心,凸显出的骨节森森。
“我见到那人了。”路逸双手按在罗川的肩膀上,用了大力,“就在四日前的晚上,梁宫的医馆内。”
罗川顿时感觉一股寒意腾起,在背上游走,千方百计的想要钻入他的心肺。
“对,那人回来了。照你说的,还是对她不死心。用青珀石和宣帝交换她,不就能很好的说明吗!”
“路逸你疯了。”罗川面上恢复成一潭死水的模样,一把拍掉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早就已经死了,你怎么可能还见到。”
“你心里清楚我到底疯了没有!”路逸见罗川如此回答,怒喝一声,“他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还开口让我向你问好!你我都没有死,他活下来很正常!”
“够了!”罗川转过身去,银色的面具忽明忽暗,“她还在地下室中怀着旧,你去看看她吧。”
“罗川!”
“她已经问起七件玉器的事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罗川稍稍回头,神色严肃,眼底结着一层霜,“你最好想一个可以乱真的故事。”
路逸看着罗川漆黑的瞳仁,“编故事什么的我最拿手,这点你可以放心。我们说过的,绝对不会让她再知道那一段过去。”
罗川点点头,补充道:“按照那人的脾性,把她掳走了是不会轻易放她出来的。”
路逸神情凝重,“我也很难理解她居然逃了出来。但不管怎样,她既然来了你就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还有,别再让梁宣帝靠近她了。”
罗川在听到路逸的最后一句话后,终于僵硬的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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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彻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脸。头一阵眩晕,随后他幽幽转醒。
“阿彻。”视线渐渐清晰,粱彻只见一张放大的脸快要贴上他的鼻尖。
“什……么……”他明显还没有从昏睡中清醒,见到是梁政后不明所以,“皇兄,你怎么在这儿。”
“朕还想问你为什么会睡在宫门口。”梁政用一块儿打湿了的锦巾准备为他擦脸。“还迷糊着吗,朕给你清醒清醒。”
秋意加深,天已经变得寒冷。冰凉的泉水刚一碰到梁彻的皮肤,就让他一下从床榻上蹦跶着坐了起来。
“哎哟!”
“你到底去哪里了,怎么连口信都不留,一消失就是四天。”
梁彻迷茫的看着梁政,仿佛他说的话与他没有半分关系。“哥,你在说什么啊。”
“你小子以为朕在跟你开玩笑?”
“你什么时候开过玩笑!”梁彻挠挠头,“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消失四天……我分明就是出去了一晚上而已!”
梁政皱紧了眉头,观察着梁彻的神色。“那你为什么会睡在宫门口。”
“……”梁彻被这个问题问住,“我怎么知道!”
“你说你出去了一晚上,那你这一晚上都干了些什么?”梁政见事有蹊跷,粱彻又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便从他的话中寻找突破口。
“我就是去……咦?”梁彻在回想起那个晚上时,大脑中突然一片空白。
任凭他如何用力的想,记忆深处有一片始终雾茫茫的,似乎被刻意的抹掉了。
“来人,宣太医!”梁政伸出手探向粱彻的额头。
粱彻这才发现,原来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小培子应声推门而入,身后紧跟着早就等候在外的太医。“给皇上、崇亲王请安。”
“平身。许太医,给崇亲王看看这是怎么了。”梁政起身,把床边的位置腾出,站在一旁负手而立。
“是。”许太医把了脉,又翻了翻粱彻的眼皮。沉思良久后,摇了摇头。
“回皇上,崇亲王并无碍。”
“无碍?那怎么会记不得事情了。”
“恕臣愚钝,臣着实不知……”
“太医院有谁知的。”梁政目光一凌,在许太医和粱彻之间来回扫视。此事着实诡异,他看不透了。
“回皇上……说不定路公子知道原因。”小培子在一旁提醒。
“无双公子?”梁政眯起了眸子,“小培子,去把他请来。”
许太医身形猛地一哆嗦,在梁政的威压下冷汗直冒。“启禀皇上,路公子他昨日就不见了。”
小培子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的望向梁政的神色。
梁政沉思不语。此时此刻,他心中对于无双的消失早就有了一个答案——是因为唯心不在这个皇宫内了。
他当初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救她,如今她不在了他也没有理由留下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倒也符合他的风格。
“朕知道了,既然崇亲王身子无碍,那你就下去吧。”
梁政心中空空荡荡的,他身边属于唯心的一切正在迅速的消失。
长安城就那么大,可为什么他还是找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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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色春天的二楼,唯心坐在临街的窗前,一边瞧着大街上的风景一边和路逸聊天。
她没有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路逸,自然心中十分高兴。路逸说罗川是他的老朋友,在得知她来到这里后在第一时间便通知了他。
“近些时日楚瑜倒也安稳,不见有所动作。”唯心看着路逸剥橘子皮的手,觉得甚是赏心悦目。
“你是在后宫那个牢笼里呆久了,什么都不知道而已!”路逸把剥好的橘子递到唯心手中,“听说楚国近日派来了使者要来和梁国谈议和之事。”
“又是议和?”唯心动作一僵,“不会又要弄一个什么和亲公主来吧。”
“咦?我怎么听着这话的口气酸溜溜的。”路逸笑起来更是温润如玉。
“没有,你听错了!”唯心连忙否认,可心中有个地方着实痛了一下。
“放心好了,这次的使者全都是男人,没有和亲公主。”路逸见状连忙安慰,“同样的伎俩楚瑜怎么可能会用第二次。”
“怎么之前偷兵防图打了胜仗的时候,楚瑜不见有所动作,而是这个档子前来议和?”唯心摇摇头,橘子一瓣一瓣向嘴里塞着。
“谁能猜得透她的心思。”路逸笑意盈盈。
“也是,我在云水阁待了四年,都还弄不清楚,楚瑜的心思是不是摸清楚了一星半点。”
路逸见橘子已经被唯心吃完,便又拿起一个剥起来。“宫里那位从你走后一直在找你。”他的语气很平淡。
可这在唯心听来却如此揪心。
“是真的。”路逸见她的瞳仁抖动不停,再次强调。“我还没有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唯心还没有从那句“一直在找你”中缓过神来。“我知道……他让粱彻跟来了,就在我跟着凌霄儿离开的半路上便碰到了粱彻。”
“粱彻趁着凌霄儿不防备,就带我偷偷逃了出去。”
路逸神色倏地严峻,指尖因用力,掐入橘子瓣中飞溅起汁水,“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唯心一愣,不明所以。
“就凭他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是凌霄儿的对手。”
“他用了烟雾弹,凌霄儿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结界散了,我俩就立刻跑掉了。”唯心解释到,拍拍路逸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
路逸没有再说什么,可是他面上震惊的神色依旧显示着他并不相信粱彻有这能耐。“还有一件事”,路逸接过唯心递来的手绢擦掉指尖沾上的橘子汁,重新剥起了橘子。
“那粱彻呢,为什么不见他?”
唯心神色一黯,满脸懊恼,“他为了救我,被凌霄儿不知弄到哪里去了。这小子怎么那么爱逞能……”
“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路逸沉思了片刻,摇摇头,“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去叫罗川来,听听他有什么看法。”
“嗯好。”唯心点点头,接过路逸剥好的橘子。
路逸下楼以后,唯心闲坐在床前,视线飘向了窗外。
街上熙熙攘攘,一派繁荣之色。其中有一队规整的人马,正随着大街上的人流向北方行进。
唯心的目光立刻被他们身上的楚国官服吸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