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心在听到这话后浑身一震,下意识的去感觉腰部后脊处的玉柄扇。幸亏带在了身上,不然……
唯心的担心果然成了现实,太后已经认定了是她将兵防图藏了起来,下令锦衣卫横扫整个仁明殿,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子虚乌有的兵防图。
所过之地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就连楚国皇室给的嫁妆,也在所难免被翻了个底朝天。
眼见之处一片狼藉,尽是碎瓷器和碎衣衫。
都说这个楚国来的缘妃生的极美,此刻她就站在内殿的中央,地板上倒映着她一身清华的孤高影子,碧色的衣衫如流水,夜风鼓动下飘飘欲仙,一双茶色的眸子冷如腊月的寒冰,不卑不亢,从容不迫毫无一丝波澜。
“找到了!”一名锦衣卫的声音从殿外的梧桐树下传来。
在场的人听后皆是浑身一震。
“贱人,看你这回还有什么话说!”太后气急,厉声呵斥。
唯心在看到那名锦衣卫手持还带着土屑的兵防图后,心里心外凉了个通透。事情的始末终于被她理清一个头绪,看来是她错了,一开始就错得离谱。
梁湘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玲珑佩,打一开始便要嫁祸她偷了兵防图!
如今她的手臂被牵制,即便刚才恼羞成怒的出了手也根本用不上几成功力。可这个女人居然吐血不止,分明是有备而来只等她上钩。
轻敌的结果就是……
“你真是嫌命太长了,楚萦。”太后起身,一步步逼近面容僵硬的唯心。“敢伤哀家的女儿,就要敢承担后果!小顺子,去把东西都拿来,哀家就在这里,好好审一审这个楚国来的奸细!”
“奴才遵命!”顺公公用一种自求多福的目光看了眼唯心,一溜小跑出了仁明殿。不过一会儿就带来了各式各样的刑具,有的唯心甚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刚才你是用手伤了三公主的吗?”火把照亮了太后年迈布满老态的脸,“小顺子,就把她的手废了吧。”
“母后,不可以!”梁湘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跄着步子跑向太后身边,“母后,缘妃好歹也是楚国的公主,这么做,不太合适。”
“湘儿,身上的伤没好,还是回去歇着吧。”太后慈爱的看着脸色苍白的梁湘,吩咐宫婢将她带下去。
梁湘眨了眨眼睛,用只能太后和她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母后,别为难缘妃了”,随后张开紧握的手心,“瞧,玲珑佩……”
都说三公主是太后的心头肉,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唯心看着母女情深,心中诽谤。
梁湘在经过唯心身边时,回头笑着看了她一眼,苍白的脸上带了一股艳色,她压低了声音,语调抑扬顿挫,“你于他而言,不过是个能得到玉柄扇的工具罢了,那个冷酷无情能夜杀白百人的禽兽,你还真妄想着,他会真的和你神仙眷侣?”
唯心心中狠狠一抽,她明白梁湘口中的他是谁,脑海中回荡起梁政的音容笑貌。
这个结果其实她早知道了不是吗,哪会有人平白无故对你好,更何况这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室汇总。除非你能拿得出值得他对你好的交换。
“既然三公主为你求情,今日之事,你的手就先保一段时间吧。”
“但是。从今天起,削去缘妃封号,贬为庶人,仁明殿就是你的冷宫。来人,把她的指甲拔掉,算是给一个教训。”
唯心麻木的看着周身一众人期近,不做声响。
挣扎在绝对的专制面前就是徒劳,特别是对方根本就是想要置你于死地。就像那时她不躲不避姚矜的巴掌一般。
不躲,只是一个巴掌,躲了,可能就会是一条命。
冰冷的刑具铐住唯心修长白皙的手指,猛地一个用力,左手的大拇指甲盖就被生生的拔掉,鲜血淋漓。
唯心瞳孔骤缩,一阵锥心的痛楚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紧接着第二片指甲也在一个瞬间被拔掉,唯心额头手背青筋暴起,一声不吭。
第三片,第四片……
唯心的视线开始模糊,浑身上下冷汗直冒。不知怎得她突然想起了陆家被血洗的当天,楚瑜一把寒光四溅的宝剑挥向父亲又挥向母亲。
手上的痛楚一层一层加深,仿佛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
唯心浑身仿佛有千斤重,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但她仍旧死死的咬住牙关,任凭暴跳的青筋撑满额头和双臂,屈辱混在血液中沸腾了她的神经。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贱命一条,无人怜惜。
可是她枉死的父母呢?屈辱而死的哥哥呢?陆家上上下下近千无辜的生命呢?如果她倒下,谁还能去为他们报仇?
梁政?只可惜如果自己死了,他会任凭助她一臂之力报仇的承诺溃散在风中吧。
承诺只对活着的人有效,如果你死了,谁还会在意你背负的仇恨和使命呢。她的恩怨情仇中没有他,她的往事如烟也与他本是陌路。
她不怪他,因为这些原本就与他无关。
那时玉柄扇就完完全全归他了,他不欠她什么,她还要感谢他在灰暗的人生中装点了无法磨灭的色彩。
太后坐在靠椅上看着唯心眸色由清晰逐渐变得大雾弥漫。“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回宫。”
唯心双手血红一片,重如千斤。扶着她的人一松手,她便如破絮般坠落在地,剧烈的喘息。她睁大模糊一片的眼睛,强撑着抬起头。
蓦然,看到一个白色的东西从眼前一晃而过,溃散的神智恢复了些许,忍着剧痛急急忙忙摸向腰间。
果然,玲珑佩不见了,只剩下原本系挂玲珑佩的半根红绳。
心中一阵怒火中烧,一举摧垮了她的精神防线,那是他送给她的玲珑佩!
“太后娘娘。”
太后突然听到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顿住脚步轻蔑的回头看去。只一眼,她便愣在原地。
一个血影步履蹒跚的向她走来,抬起头,瞳仁深处烧着熊熊烈火。她的脚步还不稳当,双手垂着正在滴血,可她的眼神仿佛藏着烧灼一切的烈焰,要把她吞噬。
宁南袭!太后瞪大了双眼,脚下似乎千斤重,这种眼神何其熟悉,十二年前她也是看了一眼便深深的刻在了心底。
宁南袭……你从地狱里爬回来向哀家报仇了吗……
“太后娘娘,玲珑佩留下。”唯心忽然觉得浑身上下如鸿毛般轻飘飘,夜风猎猎吹在十指的伤口上,犹如刀剑相挫。
可她感觉不到,满心满目都是被太后紧紧攥在手心的玲珑佩。
不是宁南袭,那个女人早就死在了十二年,如今这人……是那个方才被她拔了指甲的楚萦!
太后猛地一震,目色立刻阴狠起来,“贱人,你通敌叛国,哀家没有治你死罪已经足够宽厚仁慈,如今你还妄想玲珑佩!你可知玲珑佩是何圣物,岂容你这种肮脏的人触碰!”
没等她说完,一阵劲风呼啸而过,太后只觉得眼前一绿,立刻被震得连连后退。
“留下玲珑佩。”随着唯心的动作,身上的链子哗哗作响,可她面色不改,如腊月寒冰。“如果不是你的女儿要抢我玲珑佩,我也不会将她打的吐血。也是,一群庸医在此,我手脚被缚,还能将一个大活人打到吐血。”
“你!”小顺子立刻扶住怒到极点的太后,“反了!来人,给哀家把这个贱人拿下!打入天牢!”
锦衣卫将唯心团团围住,手中的长枪散发着阵阵寒意。
“好啊,一起上啊。”唯心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个阴森诡异的笑容。
锦衣卫得令,立刻动起手来,毫不留情。唯心面色一沉,手心一翻一阵疾风横扫手持长枪的一众人。
湛碧色的绸带锋利如剑,柔如流水,在唯心手中一招一式气势如虹,如长歌揽月。剧烈的打斗下,甚至能听到绸带与长枪碰撞发出的锵锵声。
“废物!一个被锁住的受伤女人还拿不下!”太后站在一旁气喘吁吁的冲着锦衣卫们吼叫,如发疯了的豹子。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却武艺高强,刚才如果不是她有意将绸带收回,恐怕自己也已经见血封喉!
唯心的面容变得狰狞,带着阴森的鬼气,手臂上的锁链丝毫不影响她的进攻,一招招快如闪电,直指命脉。
“太后娘娘,把玲珑佩留下!”
心中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回荡,“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唯心几乎是杀红了眼,近身的锦衣卫一个接一个被放倒。血水漫延到仁明殿外的青石板上,汇流成河。
一个空翻落在太后面前,唯心面无波澜的伸出血淋淋的手,“太后娘娘,把玲珑佩交出来,你不想命丧当场吧。”
顺公公拼了命挡在太后面前,护住发抖的太后。
“来人呐,快来人!”太后歇斯底里的冲着剩余的锦衣卫呐喊。
可他们全都呆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交出来,还你一命,其余的,概不追究。”唯心浑身上下翻涌着寒潮,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