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一直呆呆的看着梁政对着那女子自言自语,忘记了时间流逝,忘记了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直到有个清亮的嗓音打断了梁政的话,“哥哥,我说过会送你一份大礼。”
“她的转世……其实就在你身边。”
“我已经将她转世的魂魄送入了这幅身子,她应该……马上就要醒过来了。”
梁政欣长的身影猛地一震,揽着闻霜醉的手臂用力收紧。
低头去看时,怀中他以为再也无法与他一同携手天下的女子,慵懒的睁开了双目,眸子灵动四溢,浅淡的华彩流转。
“元琮,好久不见。”她俏生生的一笑,唇瓣上的美人裂将她的笑容装点的媚意横生。“元琮,你怎么流泪了?”
唯心喉咙中一阵哽咽,窒息的感觉密密麻麻扎满她的五脏六腑。
那眸,那唇,那容颜,比她在世上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美。这张脸,分明就是出现在她幻境中的那副。
如此绝世的容貌,只需一眼就再也无法忘却,何况她纠缠不清的,还是自己的男人。
十指几乎将手心掐掉肉,也无法阻止自己的泪腺失控,二人相拥的身影逐渐在视线中模糊,唯心怎么也无法收回胶着在他们身上的目光。
“哥哥,这个礼物,还满意么。”盛华元澈站在梁政的身后,淡淡的微笑,“她已经回来了,哥哥还有一生的时间去补偿前世的辜负。”
若非知道她早已死去,梁政真的会以为她只是在这里沉睡了千年。
睡了一世,也等了他一世。
“你是怎么做到的……”梁政一阵心悸,颤抖着抚摸上闻霜醉略显冰冷的面容,却是对着身后的盛华元澈说到。
“哥哥会明白的,不过不是现在。”
“元琮,冷……”
“好,醉醉,朕立刻带你回宫……”梁政闻霜醉打横抱起,让自己的体温渗透她因为躺在寒棺中而冰冷的身子,他又恢复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帝王模样,可深沉的目光中满是眷恋与深情。
“你终于回到了朕的身边……我们回家,闻霜醉是朕唯一的皇后。”
此时此刻,他已不再是梁宣帝梁政,而是千年之前大盛皇朝的第二任帝王,盛太宗,盛华元琮。
闻霜醉的元琮。
“朕已经都想起来了……此生,朕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唯心身躯一颤,喉咙中一阵苦涩,她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闻霜醉是你的皇后,那陆惟馨呢,陆惟馨又是什么?
盛华元澈的笑容干净无暇,他后退几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恭送皇上。”
梁政低头看了一眼埋在他胸前的女子,“又是一次长安落雪,命中注定你我落雪时节重逢,再续前缘。”
“元琮,我等这一天了很久很久,有一千年了吧。”闻霜醉伸出双臂环住梁政的脖颈,“只要能在你身边,闻霜醉死而无憾……”
“嘘!”梁政神色立刻变得紧张起来,“莫胡说!朕不会让你再受到丝毫伤害。”
闻霜醉嫣然一笑,一双潋滟着波光的眸子收敛了天下风华。
就在梁政抱着闻霜醉离去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喊,“元琮……”
梁政脚步一顿,缓缓回过头去。
唯心已经从地上爬起,忍着脚底传来锥心的剧痛向前走了几步。她苍白如纸的面容,发丝湿漉漉的披散,看上去狼狈不堪。
心乱,行则乱。
一声“元琮”的呼唤,已经饱含了她所有的脆弱无助。
她突然后悔今日的出宫。
若是今日她安安稳稳的呆在宣华宫内,是不是就不会看到这让她痛入骨髓的一幕?是不是还是能日夜等待,还是他独一无二的皇后?
她从来没有想到,两人之间到了如今,沟壑已深如天堑,明明只有咫尺之遥,可唯心偏偏觉得,即便她用尽全力伸出手去也无法再触及到他的衣角。
梁政绝艳的面容上毫无波澜,深不见底的眸子陌生的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疑迟。不过那疑迟稍纵即逝,快的让人无法捕捉。
接着,他抱着怀中的女子转身离去,脚步没有片刻的停滞。
这一步,咫尺成天涯。
“元琮!”唯心失控的一声尖叫,发疯般向前奔去,“元琮,元琮!”
她有强烈的预感,若他今日就此离去,那么他们今生再无相守的缘分。可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红黑交错的影子没入黑暗中,大口大口的喘息。
“啊……”跪坐在地上,眸子中泛起绝望的潮水,仅剩的希望火苗也被血淋淋的浇灭。魂魄都仿佛被抽干,唯心瘫倒在地上,枕着手臂任凭绝望吞噬她的五脏六腑。
痛……心口痛……
近日以来她似乎染上了心悸的毛病,或许是因为孤单,又或许是因为太过绝望。
十指紧紧揪住心口的衣料,唯心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嘴唇乌紫,体温急速下降。
梁政的走,也带走了她存活下去的唯一希望。空洞又苦涩的笑容在她写满痛苦的面上弥漫开来。
她原本就该死在四年前楚瑜的剑下,可是血仇在身她不敢死,也不能死。
直到今日,她回首,自己已经了无牵挂。
六个月的相守,只不过是她掉入了一个梦境,而如今梦境的主角重生,就要和她深爱的男人相守余生。
她的家人留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在世上,她的孩子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也离她而去。
她用了四年强装出的,表面上的强大,都不过是为了掩盖其中懦弱的心。
哪怕是经历了血仇,利用和背叛,她也还是那个只知道躲在哥哥羽翼下的女孩。
今天,她有些倦了,从未如此困倦过,即便她不知道今后还能做些什么,可疲惫却顺着血液流淌到四肢百骸。
鲛人烛的闪烁下,唯心茶色的眸子愈发空洞。他丢下她走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为何留给她的神色如此冷漠?
虽然这个眼神在她的心口挫下致命的创伤,痛在肆意膨胀。
但他如同看向一个陌生人般的目光,她怎么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