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文权从来就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他当年在厂子门口跟陈铁柱与二回子轮着打架,是为了公平与正义;后来为了陈铁柱,他七顾茅庐勇闯赵家庄,是为了义气与友谊。【】
而后来他为赵大明白抢了一处房子,甚至因为自己帮赵大明白垫付房款,他还拎着铁锨在煤场装了好几年的车,这才缓解了自己的经济压力。
要说这样的人居然会偷铁,你信不信?反正无论你信不信,沈天龙是不信,不但沈天龙不信,甚至就连二回子都不相信。
但是当宋世伦拿出尚文权签字画押的口供以后,这俩人却彻底啥了眼。
继而,就出现了二回子狂笑的一幕!
丢人,绝对的丢人!
在众人的印象里,再怎么说尚文权现在也是煤矿的财务总监,这个职位已经相当于矿务局的副局长。可以说在矿务局尚文权已经算是个大人物了,甚至煤矿还按照相应的级别待遇,给尚文权配备了专车。
这样的人还犯的上偷铁吗?但他偏偏还就偷了,堂堂的煤矿财务总监用矿上给他配的专车来偷铁,你说他这事办的丢人不丢人?
这样丢人的事尚文权自觉也挺说不出口,所以任凭沈天龙跟二回子软磨硬泡,尚文权始终不肯透露半个字。
但是既然他知道这样做丢人,为什么又会这样做呢?凡是有因必有果,尚文权偷铁这件事说起来可笑,但如果细究原因,这里面所发生的故事却又让所有的人都感到心酸。
尚文权现在在矿务局的的职位是财务总监,煤矿所花的每一分钱都要经过他的手。而尚文权也没有辜负领导的信任,自从当上了财务总监以后,他把煤矿账目管理的比自己家的钱都要精心。
甭管你的身份地位有多高,也甭管你跟我多好的关系,甭管你来软的还是来硬的,任何一笔不该花的钱,尚文权绝对会铁面无私的拒绝。为了从尚文权手里得到签字,有人跪下求他,有人给他送礼,也有人威胁要他的命,但是无论哪种情况,尚文权软硬不吃,从来就没妥协过!
但是可有一样,煤矿退休工人的工资,煤矿工人病亡,工亡,工伤等情况的报销款项以及抚恤金,尚文权绝对不拖着,只要来人找,核实完情况以后尚文权马上第一时间办理。
甚至有时候他会把一些重大项目、设备费用拖一拖,也让这些人早点拿到钱。
时间进入九十年代,红场矿务局这个特等大型国有企业的经营情况已经举步维艰,虽然煤矿的规模很大,但他却像一头病了的巨象,身躯虽然庞大但健康状况却不容乐观,甚至煤矿的财务状况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再加上姚之江走了以后,红旗市政府管理方式的转变,红旗市私人小煤矿群雄并起,一步步的蚕食着矿务局的地下煤层与经济利益,煤矿甚至一度负债经营,而且企业的负债率已经到了一个岌岌可危的地步。
而对于尚文权这个财务总监来说,工人的工亡、工伤、死亡等事情毕竟是突发事件,不是每天都有,所以这些事到还好处理,他最怕的就是得了职业病的工人来报销。
举一个例子,按照国家的职业病管理条例,煤矿工人凡是得了矽肺病,都应该得到煤矿的全额报销。
可是现在经济形势到了这个地步,煤矿上的账目上实在没钱了,任凭尚文权有天大的权利,可他却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对这种情况根本无能为力。
看到那些连顺畅呼吸都成了奢望的煤矿工人失望而归,尚文权心理别提多难受了。
那天,又一个得了矽肺病的退休老工人来报销,当时矿上确实没钱了,但是偏巧尚文权在煤矿当调度员的时候,这个老工人是尚文权一个班的,俩人关系处的相当不错。
虽然这个老师傅退休之后跟尚文权联系不多,但尚文权看着他憋的都已经快要发紫的脸,实在看不下去了。
“孟师傅,咱们矿上现在实在是没钱了,要不你看这样吧,你给我打张借条,我个人借你1000块,你先拿去用着,行不行?”尚文权说
尚文权都这样说了,老孟能不答应吗?痛痛快快的给尚文权打了借条,老孟欢天喜地而去。
尚文权错就错在不该开这个口子,不该以一己之力与大的经济形式对抗。你把钱借给老孟了,那老张你借不借,老李你借不借?在把钱借给老孟以后,这个问题马上成了摆在尚文权面前的难题。
这些人可都是尚文权以前当工人时候的工友,甚至有的人在尚文权挨揍之后,还蹭主动给尚文权替过班,擦过药,照顾过尚文权,面对这些人的要求尚文权又怎么能够拒绝?
尚文权现在工资不低,可是工资不低也架不住他这么折腾啊?终于,尚文权扛不住了,想来想去,他觉得这事还得通过正规途径解决。
后来煤矿开班子会议的时候,尚文权曾经几次三番的会上提出过这个问题,并希望矿务局的局长高鹏找找银行,多代点款,解决一下这个事。
可是姚之江调走了,没人罩着尚文权这些人了,人家高鹏根本就不搭理尚文权这个茬。
“别你妈只顾着自己发财,想想这些煤矿工人这一辈子是怎么给咱矿务局做贡献的,人家干了一辈子,结果老了老了,连病都看不起了,作为矿务局局长你不管不问,你还是人么你?”
高鹏王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实在让人接受不了,在班子会议上,尚文权急眼了,不管不顾的对着高鹏怒骂连连。
但高鹏却撇撇嘴,根本没把尚文权的话当回事。
“你要是真有能耐,你把咱们煤矿的煤卖出去,把咱们的开采成本降低,把咱们的设备开车率提高点,咱煤矿生产顺了,经营好了,有了钱我能不给工人看病吗?你别他么跟个疯狗似得,到处咬人。”高鹏说
“草泥马的,你现在私自在小煤窑入股,你入股的小煤窑把咱们矿务局地下的好煤层给采了个乱七八糟,开采成本怎么下得来?你当这些事我不知道吗?别他妈跟我装大尾巴鹰!”
听见高鹏又跟自己上纲上线,尚文权也开始揭高鹏的老底,但却被众人推推搡搡的推出了会议室……
以自己的一己之力,尚文权根本对抗不了高鹏以及跟随高鹏的那些党羽,他也扭转不了矿务局的经营形式,一气之下,尚文权做了一个决定。
“你们不是都特么的损公肥私,用公家的钱给自己谋私利吗?既然你们不把企业当回事,我就也不当一回事!”
做出了这个决定以后,尚文权就开始偷铁,不但偷铁,甚至他还偷铜,偷电缆,总之尚文权看到什么偷什么,反正他有车,东西往后备箱一装开着就走,偷的又多又快!
而偷来东西卖的钱,尚文权一笔笔全部做了详细的记录,这些钱他一分都没用在自己身上,而是都分给了那些得了矽肺病的退休工人。
“羊毛出在羊身上,这钱是你们应得的,不用打条子了。”给众人分这些钱的时候,尚文权仗义着呢。
据说审判尚文权的时候,尚文权把自己的账本拿了出来,账本上一笔一笔都是给煤矿工人看病的钱,每一分钱的来龙去脉都记得清清楚楚。
自己偷了什么东西,这些东西卖了多少钱,这些钱给谁看病了,这个人又得了什么病,甚至这个人住在哪个医院,尚文权全部都记得清清楚楚。
或许,在开始偷东西的第一天,尚文权就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看到这个账本以后,连负责审判的法官都落泪了。
也正是因为感动了法官,所以尚文权虽然偷了不少东西,但却只被判了两年。这不得不说是尚文权的一种幸运。
当从宋世伦嘴里了解到尚文权偷铁的始末以后,沈天龙的心里挺不是滋味,就连二回子也止住了笑声,转而陷入了沉思。
“擦,尚文权是个好人!”走出宋世伦的办公室,二回子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当二回子发现沈天龙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他的态度马上又变得不屑起来。
“草他么的,好人没好报!”二回子又补充了一句
回到牢房以后,沈天龙把尚文权叫了出来,两个人一起来到了陈铁柱当年在监狱里的那个豪华别墅。
自从姚之江调走以后,姚之江原来的一脉人都受到了排挤,虽然这个别墅还在,但沈天龙轻易不会来这个地方。因为他怕这事被别人告发了不好,虽然沈天龙自己有韩建宁照着,他到不怕什么呢,但他怕给宋世伦惹麻烦。
今天他特别想喝点,想跟尚文权喝点,尽管他知道自己喝不过尚文权,但自从知道尚文权的事以后,他却特别想敬尚文权一杯。
寒夜、暖炉,沈天龙跟尚文权俩人把酒夜话
“尚哥我敬你一杯,这事你做的没有错,我佩服你!但是我还要劝你一句,以后咱能别这么傻不?”端着酒杯,沈天龙说的很认真。
“哎,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我就捉摸着,咱们工人还是这个国家的领导阶级不?怎么现在工人混的这么惨啊!”尚文权驴唇不对马嘴的惆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