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家之后算起,不过十余日的功夫,宫中便派人来报信了。与先前预料的无二致,木婉晴跟顾秋屏两个人都一并入了宫。不过说也奇怪,入宫这天又是大雨。
“真不知道这是选秀女呢还是选龙女,头一次入宫三日阴了一天雨了一天,今儿刚进来又是下个不停,要真是把这三个月下出去,我就算这老天爷厉害!”秋屏站在方言下跟木婉晴抱怨着。
她们今天刚进屋,相比较一开始那种大通铺,这次的待遇明显升级了不少,五个人一间,拿着有些挑剔的小姐们的话来说,就是勉强够得上她们家使粗丫鬟的份儿了。
没办法,这是皇宫,她们这群小秀女就算是在家金尊玉贵,是龙是凤的宠着,到这儿也得蜷起来盘起来。
不过,一想到如今的太后以及娘娘们当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于是便也都福气了一些,所以抱怨归抱怨,却也没有见谁不长眼的说要离开。
既然分房子,这房子就有好有坏。木婉晴运气不错,分到的房间在屋子的东北角,坐北朝南,采光和格局都是这一批里顶尖儿的,而秋屏也“好运气”的跟她分到了同一间。
若是一次两次,那叫巧合,可是像现在这般的,木婉晴不得不猜测是惠妃又在其中使力了,不得不说,让自己拿秋屏当挡箭牌的主意,多半也是她出给母亲的吧。
木婉晴和秋屏分到了腰牌,接着便要去尚衣局领衣服棉被,这里头没有丫鬟,处处都要自己动手。秋屏是干惯了粗活的,做这个手脚比别人快的多,一早就去抢了两人的东西往外走,可谁想到走到一半竟然下起了雨,两人怕弄湿了棉被晚上无法睡觉,只能抱着棉被在屋檐下等着。
“早知道就晚点出来了。”秋屏看着一线天的雨越下越猛,有些懊恼的说。
“要真去晚了,又该只能捡人家挑剩下的用了。”木婉晴看着雨,倒并不十分郁闷,合该她们遇上这场雨的话,早一个时辰晚一个时辰差别都不大。
两人在那里说着闲话等雨停,可等了一个多时辰都没停,瞧着天色渐渐晚了,秋屏有些等不住了,跟木婉晴商量,“你在这里看着东西,我回去拿伞来?这样的话,湿了也是一个人湿。”
“我去吧。”木婉晴觉得这个法子虽然不错,但是稍微有点冒险,也不知道这里头有没有洗热水澡的地方,淋了雨不能洗澡,生病可就糟了。
“你那么小,能拿的起什么。而且,你知道雨伞在哪里放着吗?”秋屏看着木婉晴一脸凝重考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伸手捏捏她的脸,“好了,我是姐姐,我去。这点小雨没什么了不起,我在家以前也常淋雨。”
秋屏怕把棉被弄脏了,伸手将着外面的衣衫脱了垫在地上,这才吸了口气,猛然冲进了雨里头。
木婉晴一个人守着东西站在原处,雨渐渐的大了起来,四周的空气冷的彻骨,她出门时穿的并不多,这会儿被这寒意一侵袭,只觉得骨头缝都在打颤,忍不住伸出手抱紧自己,在着原地跺脚取暖。
“大雨天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就在木婉晴低头跺脚的时候,前面忽然传来了一声问话,她抬起头一看,却发现容若正站在屋檐下。
他还是一脸浅笑,一袭白衫在雨中显的更加烟雾缭绕,握着黒木伞柄的手亮的有些透明,看着仿若是白璧雕成。
木婉晴愣了下,一时不知道是真人还是幻觉。
“怎么,冻傻了?”他看着她这样子,眼中的笑意更盛,伸出了手来碰她的额头,“还是说病了?”
“我以为是幻觉。”当着他冰凉的手背碰到木婉晴的额头时,木婉晴打了个激灵,往后退了一步贴紧了墙,然后有些紧张的小声说道。
“幻觉?”容若收回了手,听着这个词脸上浮现了一个微笑,“你经常想起我啊?”
“没有。”这话听起来太暧昧,木婉晴矢口否认道。
他笑了笑,没有在说话,只是看了看四周,“大下雨的,这里冷,你不如去我那里坐坐等雨停吧。”
“不行,我跟人约好了的。”木婉晴指着地上的东西摇头,“我走了,等下她会找不到我的。”
“你就不怕她不会来?”容若好笑的看着她,眸色有些幽暗,“人心险恶,若她起了什么心思,故意把你丢在这里冻一夜,你怕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不会的。”木婉晴听着这话有些不悦,抿着嘴淡淡的说道,“她不是这种人。”
“那为什么还不来?”容若笑着反问她。
“你不是出家人么,为什么总把人心想的那么险恶。”木婉晴对他的笑容有些生气,忍不住大了声音,“被人绊住了,被事情挡住了,没有找到伞,大雨天迷了路,哪一样不行?不来不是不想来,或许只是不能来,为何不能对旁人多几分耐心,多一点宽容,却非要从最坏的角度去揣测人心?若是看不懂人心,你窥得了天意又能如何!”
与着只有数面之缘的容若,木婉晴显然更相信朝夕相处的秋屏。
容若听了木婉晴的话,愣在了原地,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一样,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眼里头又是那种虚无缥缈的笑容,“你说的对,就算看得出天意,仍然,全部是徒劳。”
“我错了,我道歉。”容若站在她面前冲着她伸出了手,“不过这里太冷了,你再呆下去会生病的,我想你朋友也不愿意见你这个样子,不如先到我那里避避雨吧。”
他指了指百步远的宫殿,“我就住在那里,很近的。”
他要是冷峭讥讽,木婉晴还能跟他针锋相对,可他要是这么好言好语,木婉晴却又些拿他没辙了。看着他伸在面前的手,木婉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些,可后面就是墙壁,退无可退。
“我,”木婉晴支支吾吾的说道,看着黑茫茫一片的雨地,支吾着说道,“我在等人呢。我走了,她万一来,看不到我会急的。”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是不要紧。”容若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符纸,然后咬破了自己的中指。
“你做什么!”看着他指尖那米粒大的血珠,木婉晴失声叫道。
“出门忘了带笔,就只能勉强拿这个替代了。”他抬头冲着她淡淡一笑,那笑容里竟然有几分天真的样子。
符纸飘到了他面前,容若以着指尖血做墨,飞快的在那上面画了起来,然后将着那个木婉晴完全看不懂的符咒往她站的地方一抛,然后就看到那里出现了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人。
“啊,这个,”木婉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法术,惊讶的合不拢嘴,伸手去触碰,却见着手穿过了那具身体,直接摸到了墙面。
“其实只是个虚影,不过用来等人却是够了。等你朋友来,用着手将她一碰,这虚影就仍然会变成你道符纸落到她手中,我在上面写了你去的地方,她会找来了。”容若笑着解释道,然后看她,“怎么样,这下可以随我去了吧。”
“我,”木婉晴有些不知所错,容若见了,却是举起手让她看自己的手指,“我可是为你流了血的,难道这样你还要拒绝我的要求。”
“好吧。”看着他手指上的伤痕,木婉晴莫名的觉得歉疚,只能点头,“那你得找人来帮我把东西也搬过去。”
“没问题。”容若很轻松的答道,从袖中拿出了一只小小的纸鹤放了出去,然后对着她伸出手,“如何,现在可以随我,走了吗?”
木婉晴犹豫了的伸出手,他笑着主动过来拉住了她的手,然后将着伞往这边倾了些,拉着她下了台阶。
雨很大,容若撑的伞也不小,本来容纳两个人是绰绰有余了,可他仍然故意伸了手过来揽着木婉晴的肩,语带笑意的说道,“过来写,要不然可就淋到你了。”
木婉晴只觉得两人离得有些太近了,悄悄的想要避远些,却被他不由分说的按住了肩头,几乎整个人都按在了他怀里。
“你这人怎么这样。”木婉晴有些急了的说道,容若听了却是轻笑,反问她道,“我怎么了?”
“你,你是出家人啊!”木婉晴感觉着他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的手,不自在的扭动着,可这伞下的方寸之地,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她开始觉得自己羊入虎口了。
“我可不是和尚。”他被她的话给逗乐了,她靠在他身边,都感觉到他笑的肩膀都有些颤。
“咦?”木婉晴愣了,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道士,跟和尚可有很大的不同哦。”容若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偷偷的弯下腰,在木婉晴耳边轻轻的说道,木婉晴被他这动作一惊,猛然的捂住了耳朵,生怕他的蠢真的“不小心”碰到她的耳朵。
“道士是可以成亲的,”容若见着她一脸防备的样子,直起了腰,将着她往自己这边拨了拨,嘴角噙着笑容,貌似非常无意的说道,“第三十七代天师,可就是娶妻生子了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