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梳的做法很简单,直接自己喝了打胎药,将腹中的孩子流产了,然后向皇帝请求以她谋害皇嗣的名义治罪。
她的态度很明显,当下简直没有把“你们既然要对付我那我干脆送你们一个好理由”这句话直接讲起来了。
她赌得也就是皇帝这么多年,对她到底有没有一丝情意。
赌赢了,从此立于不败之地。赌输了,丧命是早晚的事情,何必在乎早那么一步。
不过最终的结果,她却是没来得及试出来这点。
因为木万霖直接称病不上朝了。
木万霖官小但位置重要,全国钱粮由他运转,国库本来就不丰盈,新帝登基各处闹腾,都想趁机捞点油水,全靠着木万霖凭着出色的商业运作抹平了去,如今他一装病不管事,不过半个月,户部从主事到小吏一个个都焦头烂额了。
那么多消息,东边说丰收了谷贱伤农,西边说大旱的民不聊生,这里要借那里要朝廷收,从哪里播银子播多少银子都是问题,买了东西往哪里放,卖的东西从哪个仓出,到底谁说真话谁说假话,看着雪片一样的折子,户部只能向上面哭。
皇帝也是个有决断的,事已至此,晾着却不是解决办法了,当下亲切的慰问了玉梳,然后将着仪妃往前挪了一位,然后将着她拔擢为仪妃。
未生子而封妃位的,后宫之中就她一人了,不过这次没有任何人嫉妒。
因为大家都知道,玉梳此生是不能再生了。
“啊,”木婉晴听着这话小声的惊呼了起来,愕然的看着母亲,“那昭阳公主?”
“不是亲生的。”玉钏摇了摇头,“那她次流产伤了身体,从此不能再孕,所以等着有个宫娥生下女儿之后,皇帝便派人抱去给她喂养了。三个多月起就是她带大的,所以与着自己亲生的女儿也无异了。”
“那昭阳公主的生母,”木碗晴愣了一下,低低的问道。
“谁知道呢。”玉钏淡淡的说道,“宫里头的女人太多了,不过是成王败寇。”
木碗晴听着心里头一愣,既然是皇帝让人抱去的,那多半是为了让惠妃安心,孩子的娘是留不得了。要不然等公主长大了惹出事端来,总是不好。
“其实没了孩子也好,后宫那里,没了孩子站不稳脚,有了孩子却也是非都来了,”玉钏拍了拍木碗晴的手说道,“若是她那孩子没有流掉,生了下来,就非得走到风口浪尖上不可,纵然进一步是风光无限,可稍有不甚,便是粉身碎骨,所以她那法子,倒不失为最妥当的。”
木碗晴被母亲一点破,却只觉得遍体生寒了起来。
的确,她只想着了惠妃没有了孩子会有多可怜,却忽略了她用着这孩子换了一世的平安。皇帝与父亲都对她心怀内疚,有着这点情分在,她只要不自己做下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便可以安安稳稳的做到太妃。
而且,因为不会生孩子,所以她再受宠也不会遭到嫉妒,也不会成为其他人眼中的目标。
“所以,咱们家至此后,就没有与惠妃娘娘有过交往?”木碗晴想着皇帝话里头的那意思,似乎也是说母亲已经许多年没有进宫探望过惠妃了。
“是啊。”玉钏点点头,“你爹说是为了避嫌,免得再传出什么不三不四的话,可我知道,他是嫌着惠妃心狠了些。”
那孩子生下来是祸,流掉是利大于弊,这谁都知道,可有哪个当娘的会忍心做出这种事来?
但惠妃竟然就做了。
不敢说她对对手如何,但是她对自己,对自己的孩子,绝对是吓得了狠心的,这种魄力和手腕,连男子也未必及,难怪木万霖要敬而远之了。
“可惠妃娘娘瞧着,不像有争宠的心思。”木碗晴靠着母亲,有些迷惑的问着。这么聪明的一个女人,心机魄力都比宸妃高多了,要她有心,怎么会至今在宫中还是籍籍无名的呢?
可若是无心,她的作风也不像是能夹着尾巴做人的,没瞧着她面对德妃也是爱理不理的么?
不过无子是致命伤。仅这一点就将着她排除在了皇后争夺战之外。
“她的确也没有争宠的心思,也不想是想当皇后的人,”玉钏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声气笑道,“她打小便心思深沉,我一直都没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等进了王府,入了宫之后,就更不明白她到底打算做什么。”
“不过,她对咱们家倒是一直好的,这么多年不走动,但是彼此之间也心照不宣,来往从来不曾断绝过。”玉钏拍了拍木婉晴的手,“她说话一向算数,当年对我讲过,说我与你爹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一定会报答我们,将来无论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她都会义不容辞的。”
“所以,放心吧。”看着她趴在自己膝头的样子,玉钏笑着拍着木婉晴的头说道。
“嗯。”木碗晴应了一声,枕在母亲身上,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
惠妃的车辇刚到了凤仪宫门口,凝碧就匆匆的打着伞到了车辇旁,亲手扶了惠妃下来,“娘娘今儿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要不是我在上头看见了,等你到了殿门口才出来迎,那可就罪过大了。”
“我常来,三番五次的折腾你们也是麻烦,这些虚礼就不必讲究了。你也是姐姐身边的要紧人,别做着这小宫女的活计失了身份。”惠妃淡笑着说道,但是却没有阻止她打伞的动作。
“给别人打伞那是跌面子,给娘娘打伞可是福分,你没瞧着她们一个个眼珠子都绿者,都在嫉妒我手脚快呢。”凝碧笑嘻嘻的说,颊边的梨涡一闪一闪。她瞧着惠妃的兴致不大高,便比着往日更多话了些。
“就你嘴甜,”惠妃听着她这番话,脸上总算是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姐姐在屋里头吗?今儿忙着什么?”
“在呢在呢。刚才还问我们说要不要去请你,结果听着起了风雪,不等奴婢们回话便又说还是不去打扰你好了,改日等天晴了再请你也是一样。结果谁想到等我们娘娘一念叨完,娘娘竟然亲自过来了,真真是心有灵犀。”凝碧问一答十,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然后扶着惠妃走上最高一层台阶,“娘娘仔细,这两天冰凌子多,扫了一茬还是一茬,到处都滑着。”
“嗯。”惠妃应了一声,慢慢的走着,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等到了殿内,便有服侍的丫鬟们迎了过来,凝碧伺候着脱了外面的大毛衣服,然后打了帘子,惠妃见着宸妃正坐在榻上犯难,身边几个高阶宫女掌灯的掌灯,研墨的研墨,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
“这般用功,看来姐姐是打算考状元了呢。”惠妃搓了搓手,开口笑着说道,宸妃抬眼看着是她进屋,鬓边的金凤步摇闪了闪,却是笑的无奈,“你个狭促鬼,尽拿着我取笑,还不快赶快过来帮我出出主意,我可快被她们逼死喽。”
“什么事?”惠妃看着她笑容里的无奈,走过去坐到了她身边。
“还能什么事,无非是各家姑娘们的事。”宸妃苦笑着讲那些东西拨过来,是一堆写着名字的花签,“那两位这次真是拼了命的塞人,恨不得把这皇宫变成她们家的后院了。”
宸妃说话脸是笑着的,可那笑容里,却隐隐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你放心,就算是你允了,陛下也不会纵着她们这点的。”惠妃笑了笑,顺手翻了翻,果然花签的背后都是各家家世,某某翰林之女,某某太师之外孙女,人数可真不少,差不多京城大半名媛都在此了。
选秀选秀,说是半年之后才选,可谁都知道,那身份地位名次是早就定了的,那到程序不过是走个过场。有点手段的都提前走了后门。
因为事关皇子的婚姻,所以当然不可能是宸妃一个人说了算,按照这次吩咐的流程,先是宸妃从中拟定了名单,然后跟后妃们讨论,选择德才兼备的少女做成名单,提供给太后阅览,等着太后看完,再次商量,更改名单,最后交由皇帝排版。
宸妃的工作,看似不起眼,但从中斡旋的余地最大。太后年事已高,皇帝公务繁忙,对着给孙子儿子们娶媳妇儿这种事情,只能把握个方向,能挑选也是从宸妃挑选的人中排下名次。若是宸妃在初选中就将着人员故意漏掉,那除非有通天的本事,要不然就与正妃的位置无缘了。
这些女孩子中,果然以德妃和贤妃两家的亲戚最多。
看着宸妃烦恼的样子,惠妃掩口一笑,却是慢条斯理的说道,“说来也巧了,我今儿可同样是找你走后门的。”
“啊,”宸妃愣了下,然后手中的朱笔动了动,却是一笑,“那好说,你要指哪家姑娘?我先把名字给你写上去,保管能让太后选中。”
“我可不是要中,我是要不中。”惠妃将着写了木碗晴名字的花签拿掉,“反正人已经够多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姐姐行行好,看在我的面子上就饶了这孩子一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