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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缘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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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改命这种事情,听起来很唬人,可是做起来,却没那么难。人的一生,本来就是由一个个关键的节口组成,只要在这里推了一把,让事情的发展脱离轨道,就么接下去,却都是收都收不回来了。

严重的,不过是后果而已。

早在初见时,他便算过她的命格,知道她虽少年多磨难,但是最终却能母仪天下,富贵延年。

听起来很好,但是他却不喜欢。

看着她怯生生的站在树下笑的样子,他总是难以想象,她带着凤冠坐在九重宫阙之上的样子。

那么,就改罢,反正她也不想去。

抱着赌气似得想法,他以不宜为由阻止了选秀,故意错点了太子妃,他将着她妥妥的摘出去,做了这个开头,然后颇有兴趣的看结果,却不料她没头没脑陷入了一场不可自拔的痴恋中。

本是随意挑选的男人,却竟然真的将着红线与她缠在了一起,越缠越乱,最后打成了死结。

看着她望着另外一个人男人的眼神,他忽然不服了起来。为何,她会用这种眼神看别人?

“很喜欢,真的很喜欢,想着能嫁给他,似乎什么都重要了。”她绣着嫁衣,笑容甜蜜的醉人,可他只觉得胸中有条小兽在狂躁不安的咆哮。

“绝非良配!”他冷冰冰的丢下这四个字,然后看着她被绣针刺破了手,坐在那里呆呆傻傻的看着她。

他以为她要放弃退缩了,却没想到她竟然鼓起勇气,弱弱的问道,“不,不可以改改吗?”

“可以啊,我拿寿元去抵,你要不要?”他恶意的笑笑,故意装作不在意的逼她,看她要在自己与徐梓卿之间选哪个,她沉默之后,却是虚弱的笑笑,“那就算了,虽然很想幸福,但是,也希望容若能活的长长久久。”

“若将来大家都成了老公公老婆婆,能一起喝茶也是极好的,是吧?”她期待的对着他笑,他却生气的转过了头,“你自求多福吧。”

开头的是他,坚持下去的却是她,一如他记忆中的那般执着,或者确切点来说,是傻。哪怕别人不喜欢,也一厢情愿的踮脚仰望,一路风雨的不离不弃,一路固执的,让人不得不爱。

嫉妒还是恼怒,他已经分不清了。徐梓卿眼中的情谊他看得见,可是就偏偏不高兴告诉她,看着在那场爱里头,她一次次被伤的体无完肤,幼那年时看她遇挫时满心好笑的心情不剩半点,只有慢慢的窝火。

为什么非要是他,换人不行吗?

他算得了命,却算不准人心。不但木婉晴放不了手,徐梓卿也不愿意松手,他们的故事越演越烈,他却彻底的成了路人。

最终,他离开了京城。在走的时候,回望那巍峨的城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做错了什么。

他早就陷进去了,却一直麻痹自己是局外人。他一直中伤着她身边的人,不是因为恶作剧,只是见不得她依附除了自己之外的人任何人。他只是想独占着她,就像在那个乡下田庄里一样,哪怕自己不完美,不够好,可自己却是她唯一的选择,她的所有痛苦哀愁都只能与自己一个人共享。

他想要成为她的唯一,可他清楚的知道,她的世界里永远不会只有自己这一个唯一。

于是,死命的折腾她,更折腾自己。

他不喜欢她跟着那个命定姻缘的男人,却一不留神将着她送到了另外一个男人怀中。

他以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会落得报应,可谁想到报应通通落在了她身上。

当你开了个错误的头,所有的弥补都成了火上浇油,错误滚雪球似得越积越大,最后滚下来时,将所有人压得粉身碎骨。

他离开京城,是因为不想再见到她痛苦,原以为这辈子如此相忘江湖,却不料三年后被一道诏书召回,要做的,竟然是替她超度。

看着她安静的躺在棺材里,眉间带着浅浅的清愁,似乎连死也不得安宁,他终于听到天道无情的嘲弄声。

你以为走开,就能躲开?

“你不是爱她吗?”他掐着徐梓卿的喉咙吼着,却被徐梓卿一巴掌挥开,“这与你何干?”

的确,与他无关。

他是最早遇到她的,可是在着她的生命里,除了个破坏者之外,一无是处。

她的世界,其实一直与他无关。

他就算有着通天彻地之能,对着这悠悠万物来说,其实都是旁观者。就算他不小心陷了进去,但对于别人来说,他始终是局外人。

木婉晴死了之后,徐梓卿的状况很不好,他一直坐在她身边,握紧着她的手不放。她活着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对她这样过,现在她死了,他反倒是知道对她好了?

容若掀了掀嘴角,想要冷冷的讽刺几句,但是嘴间尝到的却是苦咸的味道。

他也是有泪水的。

“如果,能重来一次,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他听到自己这么问徐梓卿的时候,觉得自己一定是疯掉了。

可是,他就想知道。

那是徐梓卿第一次正眼看他,他瞧了他很久,然后回答,“一切。”

然后,容若笑了。

“你有办法?”徐梓卿近乎于疯狂的看着他,容若却是笑着摇头,“不,没有。”

他在笑徐梓卿,也在笑自己。

如果能有重来一次的办法,他早就用了,还会等他?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办法,他早就带着她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他们的地方了,还会等他。

他跪在她的棺木旁边,使尽了一切方法,她的眼睛仍然紧闭着,她眉间的清愁仍然存在着,她永远不会再睁圆了眼睛惊讶的看着他,永远不会再呢喃的喊着他的名字,叫着他正经一点了。

徐梓卿带走木婉晴之后,他在松鹤殿里坐了很久,久到他觉得,这辈子或许就要一直这样走下去了。

其实,也差不多。

自她死后,他的生命也的确只剩下一种样子。

木婉晴走了之后,徐梓卿没有活太久。木婉晴的父亲是因为贪污的罪名而下诏入狱的,但是实际上,木万霖并不是因为贪污,而是因为不愿意与人同流合污才被诬陷的。他本意是肃清吏治,跟皇帝的意思不谋而合,但是因此此事牵扯过大,最后反弹之下,皇帝不得不杀了他平民愤。但是等到皇帝动手料理完那些真正想要处理掉的败类之后,便大大方方的为其翻案,追封加赠了。

徐梓卿在其中居功甚伟,他几乎是不要命的工作,但等着皇帝封赏时,却毫无要求,只求皇帝为木万霖追赠,然后再亲自扶灵柩送木家夫妇回老家安葬。

同送去的,还有木婉晴的尸首。

迁坟的时候,容若也去了,他看着徐梓卿扶着那棺木的身影,忽然就明白自己此生都比不过这个男人了。

若是自己,定然舍不得将她送回去的。可是他却说,她在父母身边,或许会更快乐一些,便送出去了。

徐梓卿回来之后不就便病中身亡,超度的仍然是容若。他为他烧了纸,在空荡荡的灵堂里发呆,不由得想起他与木婉晴返京的那天,天上飞过的那一行大雁。

不是他一时兴起,让青鸟引来了归雁,让徐梓卿射中的大雁落到了木婉晴怀里,那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只是,一切都无可返回。

徐梓卿留下遗言,不愿意葬在京城,皇帝以雷霆手段收拾了徐家人之后,却也为徐梓卿的安排犯了愁,最后还是容若提议,将他火化了,撒在木婉晴的坟冢旁。

徐梓卿不敢去见木婉晴,叮嘱了不要合棺,他们总不好违他的意思。

这样,也算是变相的成全了。

徐梓卿的尸体是他火化的,骨灰也是他千里迢迢的奔去陈州撒的。在她的目前撒灰时,他有些羡慕的想,今日有自己为他料理后事,自己百年之后,不知有谁为自己扬灰?

想想,便笑了。

他又路过了那座老宅子,初见时的大树郁郁葱葱,树中有鸟窝,鸟里头不知是第几批子孙了,唤了阿青出来,阿青却也是认不出那些远房的侄孙们了。

它跟了他那么多年,被喂了太多丹药,早就开启了灵智,跟着那些亲戚们没什么关系了。

他在那里坐了一天,从天明到天黑,再从天黑到天亮,离开时没有人知道他离开,就如同到来时没有人知道他来到一样。

余生,他再未踏足过陈州的土地。

没有那两个人的日子,时光一下快了许多。他开始怕寂寞,不愿意回到山上,便长住在了宫里。他想的寿命大约是历代天师里活的最久的了,活到经历了两代帝王,他却还没死。

他一直在等着报应,可是报应却迟迟没来。后来想,平淡度日,便或许就是最大的报应。

皇帝也来看过他,两人坐着饮茶,看窗外一树闲话,青鸟把头埋在篮子里打呼噜。

“你还记得他们吗?”皇帝偶尔会问起他,他端着茶杯平稳如初,漠然的抬起脸来看着九五之尊,然后,对方愣了愣,脸上出现无奈的笑容,然后叹息道,“不记得了,挺好。”

那两个人都已经故去了很多年,不管是木家与着徐家,都不曾存在于这世间。无数的豪族衰落又崛起,谁还记得曾经那昙花一现的权臣?

两人便继续饮茶,他们不是很喜欢对方,但是时间如同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将着大多数砂砾都裹挟带走,留下的只剩下他们两块顽石。若是寂寞,却也只有彼此作伴了。

“快过年了,国师有什么愿望?有的时候闲极无聊了,”皇帝也会问他诸如此类的话。

他已经很少去思考问题了,听着这话,想了很久才回答,“早死算不算?”

皇帝坐在对面大笑,然后摇头,“那你这愿望怕是实现不了,你我这年纪,就算即刻死去,那也算不上早死了。”

“那,”他端着手中的茶碗摇了摇,将着碗中的茶汤一饮而尽,“就早点死吧。”

这卑微的愿望,最终还是没有成形。他仍然活着,哪怕肆意的更改天命,布云施雨,都未曾有半点报应落在他身上。他就那么平平淡淡的活着,送走了与他一直为伴多年的皇帝之后,再着新帝即位十年后,坐化而去。

看到这一幕,容若猛然睁开了眼,一下子坐了起来。

看着四周医舍的布置,他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一样大声的喘气着,捂住了眼。

无论这画面重复了多少遍,他都永远无法习惯。

“我不是他,”他喃喃自语着,却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天道的报应其实早来了。

你参与于她的生命,爱恨痴缠,不得超生,但最终却成为泡影,在天亮前消散,不留半点痕迹。

当她重新睁开眼时,这才是惩罚的真正开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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