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推理?”
我双手环胸,深深地凝视着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大脑陷入了知识盲区……这种事是可以随随便便查出来的吗?他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假?他与李凯乐之间是什么关系?他的消息来源、动机以及目的是什么?他又是通过何种方式找到我的?
疑点和矛盾之处实在太多,让我一时之间很难分辨清楚。
暂时捋不清楚头绪,保守起见,我并不愿意被他看出任何端倪,本能地控制住脸庞的肌肉,平静地开口道:“愿闻其详。”
“不管你信或者不信,事实就是,我与你今天的这场会面,都只是一次偶然中的必然。”
他轻笑一声,微抬下巴,悠然说道:“说起来,我们两个的情况基本上差不多。我是尚大的学生,开学上大四,在校主修计算机专业,除了年纪长你一岁半以外,家庭背景估计还不如你。我呢,性格懒散,没什么大志向,等毕业后大概率会跑去某个小公司当码农,然后单调且平凡地度过此生。”
“假如不是李凯乐他们非要惹到我,我还真没闲工夫大费周章的跑来找你。”
“与你一样,我和万威集团有仇,巴不得他们原地爆炸的那种。作为一枚无权无势的学生狗,我势单力薄,很难与他们正面抗衡。不过我打小就有一个习惯,就是特别擅长收集情报,再根据手头的信息,制定准确周到的行动计划。用成语怎么形容来着……喔,对,‘谋定后动’,说的就是我这类人。”
“在决定了要对李凯乐出手以后,我便开始大量收集关于万威集团的资料。我认为,一家运营多年规模如此庞大的企业,多少都会有些见不得光的黑历史,就算没有,那也免不了也会有诸多不为人知的隐患存在。就像是我们电脑中用的系统,不论它有多么的复杂精细,但漏洞的存在始终是无法避免的,就看有没有人能发现罢了。更何况,一个以人类构成运营的组织,远没有代码那般严密。就像是光与影同在的关系,企业表面上发展得越繁荣,背后所滋生的缺陷就越多。有缺陷有漏洞,就有破绽,那便给了我可乘之机。”
“万威集团是上市企业,很多资料都是必须向社会公开的,再加上我的一些私人渠道,最后所收集到的信息堪称海量,尽管很麻烦,甚至极有可能无功而返,但是在近一个多星期的查阅中,我最终还是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可以利用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望向我道:“你应该能猜得到,被我注意到的是什么吧!”
我动了动嘴角,试着说道:“丽景小区开发项目?”
“回答正确!”他轻轻摇晃着肩膀,冲我打了个响指,又咧嘴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比我预想的还要聪明得多呀!”
没有理会他浮夸的称赞,我淡淡道:“你继续。”
“嘿,喜怒不形于色,你心态也蛮不错嘛。”隋浪砸了咂嘴,笑着说道:“按常理来说,回迁房的工期一般都很赶,而丽景小区的阵线未免拖得有些过长,这本身就显得十分可疑了。而万威集团方面给出的解释,是工程质量总监的意外车祸身亡,才导致被迫项目延期。虽然明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意外’这两个字,却让我本能地产生了一系列联想。为了验证猜测,我特地实地去勘察了一下,结果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以目前的质量来看,那些房子根本就不能住人!”
“如此一来,工程质量总监毕光耀的死讯,就很耐人寻味了。”
“在接下来的走访追查中,我从工人的口中打听到,实际上在当初建设中途,项目的开发就诞生了许多问题,同时上层领导们对于选材和账目也有很严重分歧,若不是非常巧合的出了意外身亡那档子事,他们都不知道后面该怎么收尾。嗯……巧合加上意外,这基本上就等于实锤了呀!”
“毕光耀极有可能死于他杀!”
说这句话时,隋浪握起拳头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就像法官“一锤定音”做出结论。
稍微缓了口气,他微微改变坐姿,又说道:“……另一边,在调查李凯乐的生平过往时,一个特别的名字再次进入到我的视线。那就是你,毕涛!”
他伸出一个手指点了点我,侃侃而谈道:“至于我具体用了何种手段去调查,暂且先不提。总之,当我知道了你不但是毕光耀的儿子,同时还是李凯乐的发小好友之后,一个疑问从我的心头浮现……你是否知道这一切的真相?若是知道,你又该如何权衡这段扭曲关系?”
“然后我就查到,在你父亲葬礼举办后,你几乎是不间断的立刻入职到万威集团里,干得竟然还是战略发展部那种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你对此是不知情的。否则你是不会傻了吧唧跑去给仇敌打工,就算是卖父求荣,起码你的岗位和待遇不会太差。人嘛,只要稍微有点骨气,都不可能缺心眼和犯贱到那种地步。”
“我在万威集团内部,还是有那么一两个眼线的,配合他们提供的消息,整理了一下这半年内你的工作经历。发现你看似一切都顺风顺水,但大多数都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去完成一些难度颇大的指派任务。并且你风评也不错,与同事关系和睦,没有任何不好的传闻与恶劣的行径。”
“这就令人很纳闷了。首先,你背后有董事长这么一座大靠山罩着,不说如鱼得水了,但总不至于混得如此一般吧。另外,在遇到种种难以解决问题时,你为何不去借助自身强大的人脉力量?而平时里,你竟然也忍得住不向他人吹嘘炫耀和李凯乐的关系?这也太不符合人之常理了……除非,你不但不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并且还对李凯乐的身份毫不知情。”
“是了,李凯乐是去年夏天才入驻统帅万威集团的,他若是不能跟你说,你不知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倘若仅是这样,我也不会过来找你。毕竟不管是心甘情愿给人当牛做马的窝囊废,还是不明真相的糊涂蛋,都不值得我亲自现身。但惊喜就在于,你,突然失踪了。”
隋浪忽然收声,嘴角缓慢上翘,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笑道:“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的失踪呢?结果只可能有两个,要不被人绑架死于非命,要不就是自己主动藏起来了。单说后者,到底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能够让你不顾他人看法,非要毅然决然地辞掉工作,断绝与朋友的联系,小心翼翼地掩盖踪迹,躲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呢?”
“我想来想去,答案就只有一个。”
“在某个特殊的情形下,你凑巧得知了真相,并掌握的了一定的证据。或许……是和李凯乐摊牌了?导致决裂后的你不得不躲起来。毕竟对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先保证自己的人生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嘛。”
“再串联起之前的种种条件因素,一个好友反目为父报仇的故事,就逐渐成型了。啧啧,真是令人唏嘘呀!”
感慨似的叹了口气,隋浪饶有兴致地冲我眨了眨眼睛,问道:“敢问当事人,我说的对不对?”
仅仅通过一些小细节,就敢大胆推测出事件的全貌,真是好强大的分析能力!竟然都被他言中了……这一瞬间,我只觉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在他面前似乎一点秘密都没有!
要冷静,不能被他的话术所迷惑,说不定这是他早就想好的托词……将思路放回问题本身,我很快就找到了关键点,质问道:“你凭什么这么笃定?别看你说了这么多,实际上都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况且,仅靠这些,还不至于解释,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我有时候在想,我上辈子,极有可能是个斥候,亦或者是个侦察兵什么的。放在古代,大概率是个六扇门的锦衣卫。”说了句毫无关系的话后,隋浪笑着道:“你说的没错,在见到你之前,我的确没法证明这些,说不定你早就被李凯乐给做掉了。但幸运的事,除了收集讯息,追踪同样也是我擅长的本事。”
他腼腆地笑了一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道:“知道人脸识别吧,一个现在已经很普及的功能。为了找你,我特地设计了一款这样的程序,将你的照片导进去,接入网络,试着看能不能从中找到线索。”
“以我的水平,天网系统是黑不进去的,也不敢那么干。但是呢,你这几天经常去的那家网咖,刚好用的是某家企业出品的监控摄像头,每天的视频会自动存入网上的云盘的。我费了些时间,破解了他们数据库的权限,一番搜索后,好巧不巧地就找到了你的身影。”
“然后,我就立即出动,马不停蹄地跑来见你啦!”
说到此处,他十分孩子气地拍了拍手,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
这……寻人的过程也太简单了吧!黑客开挂起来有这么夸张吗?记得同为计算机爱好者的李晓也没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吧!
心里埋怨了几句那家害我暴露的网吧,我古怪地看向隋浪,开口道:“你这样干,是违法的吧……”
“呃……事急从权嘛,再说了,我又没有泄露别人的讯息,只是专门用来找你。”隋浪脸上的表情一僵,连忙撇清楚干系,转而道;“至于那些不敢断定的猜测,在我们刚刚见面的时候,你不就告诉我答案了嘛!”
嗯?我说他为何一出现就说是来帮我报仇的……搞了半天,他是在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