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宁抓住主的衣袖, 头在她脖颈上蹭掉眼上最后一点湿润。
“皇姐。”
“嗯?”
“皇姐貌美心善,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女孩子。”
彩虹屁虽迟到,主不禁笑了一下。
她又喂郁宁喝了一碗粥, 见他脸色稍微好一点才安心。
“里是清宁宫, 我向皇祖母给你要了一间房, 里离太医院近,你先在里养病,以后也可随时来住。”
“我本让你一直住在清宁宫,和我一样, 知你喜欢白夏苑和晚翠园,所以并未提,只让你常来住。”
她深知住在清宁宫的好处,也知住在清宁宫的约束, 并未擅自替他决定住处,只多寻一处庇护。
“你好好养病, 等病好些, 皇姐便带你去看嬷嬷。”
郁宁一一应着,到最后声音只剩下一点点, 眼皮慢慢合上了。
他睡着后, 太后来了。
太后年近六十,即便有成群的人精心伺候, 在个医疗科技并不发达的年代, 也显出明显老态,幸而并不算瘦削,又常年礼佛,看着是慈祥。
他站在郁宁床边观察半晌,叹了一口。
“皇祖母, 小七乖,不让您心烦。”
太后轻笑一声,“哀家倒是希望他给清宁宫添些热闹。”
主笑道:“那小七也是可以做到的,他来太学院后,太学院可比往常热闹多了。”
“希望吧。”
天色已黑,太后和以主以为郁宁一觉睡到天亮,看了一儿就离开了。
半个时辰之后,郁宁却艰难地睁开眼,撑起身子。
他侧头看了天书,虽然上面没有话,只是静立在他身侧,已让郁宁足够心安。
“我没事。”他非常小声地,嗓音因哑,发出的像是音。
【睡吧,我守着。】
郁宁眼一红,彻底安心。
主的话第二就应验了,几个皇子们纷纷来给太后请安,来看郁宁。
其实太学院的人几乎都来,比那次郁宁被罚还要迫切,可那次郁宁还在白夏苑,还进,次在清宁宫,他们是真不敢也不打扰,所以只有住在皇宫的几位皇子前来。
太后刚开始礼佛时,喜静,免了各宫的问安,清宁宫就一直安静,一天忽然就被打破了,好几个皇子聚在里叽叽喳喳。
每个人还带了不少礼物。
大多数是给郁宁的,来清宁宫不只给郁宁,所以又给太后备上一份,堆满了房间。
郁宁靠坐在床上,他的脸色依然是不健康的苍白,唇色也淡到只隐约看到一层浅粉,眼睛里却有了光泽。
郁北征和六皇子一起给他展示礼物。
大多数是些宫外的小玩意以及各种补品。
黎世子的一既往是金银珠宝。
火锅店迈上正轨,他赚满盆钵,已在规划在晟都各地再开三家分店。
当六皇子打开他送来的箱子时,眼睛都被闪睁不开,眯着眼不断向后躲。
郁北征哈哈大笑,郁宁也跟着笑。
六皇子干脆躲到郁宁身边,悄悄拉住他的手。
郁宁他身上有病,六皇子拉此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话到嘴边又咽下。
郁北征展示完礼物,:“小宁弟弟,我背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三皇子直接到郁宁身边,熟练地把他抱起来。
郁北征:“……?”
“三皇兄!”
三皇子:“别啰嗦,午休就快结束了。”
在太学下学时天都快黑了,他们等不及,于是吃午饭和午休的时间跑来看郁宁。
午饭加上午休,一共不到一个半时辰,时间紧,不浪费。
郁北征噎了一下,继而大喊:“那你也不截胡!”
三皇子懒跟他,贴贴小神童的额头,狐狸眼里漾起愉悦的光。
太子倒是开口了,“小四刚才应该直接抱人。”
“谁知道三皇兄么奸诈,我下次知道怎么做了!”
“唔!”六皇子追着跑过来,伸手再拉郁宁的手。
太子干脆把他抱起来和郁宁一水平。
太后坐在窗边,不由感叹:“清宁宫久没么热闹过了。”
她身边的嬷嬷最懂她的心,笑:“七皇子身边没了照顾的人,年纪还样小,不让他多来清宁宫住一阵。”
太后刚开始礼佛时,确实不喜被人打扰,一心只洗掉身上争斗下来的深重孽障。
可时间久了就不了,哪个上了年纪的人不喜儿孙满堂的热闹呢,只是当年的话还在,清宁宫一直清宁。
嬷嬷出了她心里的法。
太后点头,让她去叫皇子们吃饭。
几个皇子又陪他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饭,她心情愈加的好,看郁宁也愈加顺眼。
在清宁宫上下和太医院的悉心照料下,五天后,郁宁病情总算好转,身上恢复了些。
主约带他去见嬷嬷。
宫中对在宫内病逝的下人忌讳,尤其是在宫中活并不是好,可存在怨的下人,一般统一运出宫外,烧成灰葬在规定地点。
太子亲自出面,将林嬷嬷葬在离皇宫不远的一个山上。
里山清水秀,相邻的山上还有一处香火旺盛的寺庙。
十岁以下的皇子出宫比较麻烦,有太后口谕,主轻松把他带出来,坐马车一路到山下。
里夏守越和黎世子在等他们。
主自然不敢带郁宁来嬷嬷,只带他出宫散心,是偷偷来里,不敢让外人知道。
而郁宁病后初愈,还是虚弱的时候,不爬山,主于是选了休息出来,让夏守越和黎世子来背他上山。
主当然是夏守越,黎世子负责打下手和逗乐。
郁宁第一次爬种自然的山,虽然是被背着,心情也不错,三人见状心里纷纷松了口。
嬷嬷被葬在半山腰,郁宁看到墓碑后小跑几步,视线扫到天书忽然顿住。
他看向旁边的大石头。
石头旁边有一小截浅蓝色的衣服。
郁宁忽然跑到大石头前,向后探头。
三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正躲在后面。
郁北征:“嘿嘿。”
六皇子:“唔,真巧呀。”
主皱眉看向夏守越和黎世子。
黎世子立即举手:“不是我的!我对嬷嬷发誓!”
夏守越跟着举手:“我对嬷嬷发誓,我、我只告诉了四皇子!”
郁北征好像找到了倚靠,“我对嬷嬷发誓,我只告诉了小六!”
六皇子举起双手:“对嬷嬷发誓,没告诉任何人。”
他又非常严肃地补充:“皇兄也没告诉。”
那可真是了不起,大家赞赏地看向他。
不对,那……
几人一起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勾起狐狸眼,“你们以为瞒过我?把我无了。”
他不再多,干脆直接对郁宁:“小七,我们一起来陪你看嬷嬷。”
六皇子:“唔!”
郁北征:“对,小宁弟弟,我们也来看看嬷嬷。”
主:“么多人容易被发!”
郁北征:“发就发。”
有可被发,也是他们要来的原因之一。
样,被发,要罚他们一起被罚,不再出小宁弟弟一个人被关小黑屋的事了。
“小宁弟弟,我们陪你。”
“唔!陪小七。”
“不有事。”
郁宁弯眼笑。
他看向嬷嬷的墓碑。
嬷嬷看到一切应当是安心的吧。
未免被人发,墓碑上简单刻着“林氏之墓”四个字,必做件事的人,不知道嬷嬷的姓名,只知道她是林嬷嬷,而郁宁觉四个字和她的一生极为契合。
她是林氏,一生没给自己名字。
墓碑周围种满了星辰花,小星星簇拥着她,和在白夏苑时一样。
郁宁:“嬷嬷安心,我平安长大。”
主:“嬷嬷安心,我护着小七长大。”
郁北征:“我也是!我保护小宁弟弟!”
小少年们纷纷应和,一道一道保证给嬷嬷听。
一阵山风而过,星辰花随风摇曳,像是回应。
在看不见的地方,有许多人看着他长大,一路清风明月,温山软水。
晟都七香火锅店总店。
一天和往常一样座无虚席,生意红火。
自从五年前火锅店在皇子和晟都各位高门小子的捧场下开业,七香火锅店越来越红火,至今已火遍大江南北,分店遍布大晟各大城池,晟都中也开了五家分店。
要最受欢迎的,当然还是总店,尤其受文人和权贵的喜爱,要来里吃饭提前几天定位置是常有的,试那几天的位置,通常是要提前三个月才订到。
掌柜抬头看到店小二引四个书生进店,在一楼拐角靠墙相对安静的位置落座。
四个书生一身国子监蓝配白学子服,一进店就吸引了多人的注意。
进国子监的,不是家族地位高,就是极为有才,不管是哪种,都足以令人艳羡,是以多人常爱穿学子服出门,以享受别人羡慕或尊敬的目光,每到时,他们便难以遮掩脸上的骄傲与自。
今四个却有些不。
他们坐在拐角处,一进来就聚在一起小声嘀咕,不看其他人的目光,只盯着一副没有展开的画。
仔细看发,他们眼睛非常亮,有两个脸上兴奋发红。
那几个人即便兴奋,也没有在店里轻易打开那副画。
掌柜在柜台上敲了八下。
满店的小二便知道要留意八桌。
没多久,一个小二跑到掌柜前,倾身在他耳边了三个字。
掌柜眉头一皱,立即小声道:“请世子来。”
火锅在不断改良中越来越好吃,四个国子监学子前几天特别吃,今来吃了几口却没了心思,他们心不在焉地填饱肚子,匆匆离开。
从七香火锅店到国子监有一条近道,因条路窄,轿子不好过,一般少有人从边过。
今他们正需要样一条人少的小道,四人快速跑到小道中。
“快,里人少,可以看了!”
“只有一副吗,我先要一副。”
“小声点,要是让掌教知道我们就完了!”
“那你快打开啊,马上到上课时间了!”
被围在中间的少年打开那副画。
其他三个少年屏住呼吸。
当画册在他们面前一点点展开时,呼吸乱了,几道吸声明显。
“呦,在看什么呢?”
小道另一边响起一道带笑的声音。
四个人连忙把画收起来,脸上的慌乱无可遁形。
来人一身湖蓝云锦华服,发髻难一丝不苟,手上还拿了一把折扇,身姿挺拔,只有脸上还有小时候胖胖的痕迹,笑起来有点可爱。
四人见到他却是更加慌。
“黎、黎世子!”
黎世子笑眯眯上前,伸手,“给本世子瞧瞧,你们在看什么。”
中间的少年忙把画藏到身后,只顿了一下,拔腿就跑。
黎世子抿了下唇,弯腰捡起地上一块手掌大小的尖锐石头,直冲少年的脑袋砸去。
多年练下来的准头一直在线,石头重重砸到后脑勺上,伴随着一声闷哼,少年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
黎世子慢悠悠地过去,一脚踩住他的手腕警告他不要乱动,弯腰从他手中拿那幅沾了泥土的画。
另外三个少年见状要上前,黎世子抬眸看了他们一眼,长眸半眯,“别动。”
三人正犹豫之时,黎世子已把那副画打开。
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睛变幽深,谁都感受到他身上正凝聚怒。
着实是一副美的画。
画中的场景就在他们刚出来的七香火锅店总店。
黄昏时分,天空被晚霞染红,顶楼正中间,有个白衣少年倚着窗子吹笛。
街道上人流织,天空上晚霞灿烂,都无法令人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执笛的细白手腕只露出一截就惹人遐,眼眸更胜晚霞醉人。
五年前,圣上曾有意让国子监和太学切磋一番,以敲打太学玩性渐大的小少年们,被突然来访的南蜀一行人打断。
太学惨败,圣上大怒,太学院每加课两个时辰,开始苦兮兮的勤学苦练。
今年开春之后,乡试开始,圣上知道五年加课成,便重拾五年前的法,让国子监选派二十名优等生来太学切磋。
有一少年惊才绝艳,震惊整个国子监。
那少年就是画中的七皇子。
没去太学,没见过七皇子的人,除了看七皇子的字,听七皇子的诗,还一睹七皇子的容颜。
不知是谁带了一张七皇子的画像去国子监,自此就乱了。
大晟风流,人人爱美人,不管男女,对长的美的人和有才的人一样追捧。
何况是七皇子不仅风采高雅,还颜舜华。
只是单纯的欣赏,私藏一个皇子的画像已是大不敬,何况——
黎世子扫过四人。
因有男妃在,大晟男风盛行,不权贵有男宠,国子监也曾抓到过乱来的学子,其中一人就在四人中。
黎世子眼眸愈加冷,四个都感受到他此时怒有多浓。
个在晟都肆意妄为多年的少年,一旦冷戾起来,可怕令人颤抖。
尤其是被他踩着的少年,恐怖的危机感压下来,他声音发颤,“黎世子,我爹、我爹……啊!!!”
黎世子踩在他手腕上的脚移到他两腿间,用碾下。
少年话还没完,就发出一道响彻云霄的惨叫。
黎世子略扭曲的脸明他有多用,那惨叫声持续了好一儿,直到人晕厥。
另外三个人脸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哆嗦着后退了一步。
黎世子冷眼看向他们,“给我狠狠地打。”
巷子中传出阵阵惨叫声,外面好几个路人忍不住探头围观,晟都的百姓还是守法的,正讨论要不要报官,见黎世子从里面出来,立即作鸟兽散。
黎世子的小厮已急死了,见他终于出来,匆匆跑过来,“世子呦,哎呀!您衣服怎么脏了!您还记进宫是去做什么的吗?”
黎世子脸一僵,把画塞进怀里,匆匆坐上马车。
大晟皇宫,清宁宫外,三个皇子脚踩木梯,鬼鬼祟祟趴在墙头上向里看。
路过的侍卫们目不斜视,假装没有看到。
“我看到苏堂平啦!”郁北征惊讶地喊:“他竟然来了!”
今年十三岁的郁北征已和十六岁的太子一样高,他最近常在太学嘚瑟,他未来可是最高的一个皇子。
少年抽条般,只长个子不长肉,瘦削绝不孱弱,眉星剑目,初显锐利锋芒。
中间的皇子转头看向他,“苏堂平的家世人品在龄人中已算是不错的了。”
少年声音清朗好听,每当道声音响起时,宫中所有的皇子都安静下来,认真听他话。
当他看过来时,更不用了,几乎没有皇子拒绝他。
十二岁的少年容颜初绽,已好看让人心颤,仙姿佚貌与浓浓的少年融合,凝成他独有的幽静清举度,就连几乎天天见他的郁北征,冷不防也被他晃到。
只:“是是是,小宁弟弟的对。”
主年芳十六,去年及笄,及笄就是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在大晟及笄时就算不成亲,也该定下门亲事了,主拒绝了一年,最终还是被太后和皇后安排了一场才子宴。
才子宴邀请了大晟贵族世家中所有适龄少年前来,是赏花作诗,其实就是让主选驸马。
主总是拒绝,个不行那个不好,干脆把所有选项摆在她面前,让她在帘子后选。
此时一个个少年正在清宁宫的花园中落座。
“唔唔唔!”六皇子指着门口的人,震惊地:“黎世子!”
六皇子脸上还是没什么明显的表情,细微之处已和小时候有明显的不,他是变化最小的皇子,还和小时候一样,圆圆的眼睛,小小的嘴巴,非常可爱。
郁北征过于惊讶,以至于声音都大了,“就离谱,黎明川怎么配上皇姐?!”
声音一大就被发了。
正好太后和皇后进花园,一起抬头看过来。
被当场抓获的三个爬墙小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