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全手里拎着一只烧鸡,两瓶子酒笑嘻嘻地进来了,说自己今日特意来跟顺娘喝酒的。
顺娘一看见他晓得他是为了甚么来喜家的,因为他一进来,眼角余光去瞟了一眼嫂子。
齐氏正为顺娘惦记那个汴梁城里的宋玉姐有些烦恼呢,也没给这个顺娘结拜的兄弟好脸色看,只是稍微点点头,说她要去后厨看一看谢家送过来给顺娘补身的肉骨炖得怎么样了。
刘氏呢,贪小便宜,看到陆全手里拎着一只烧鸡,又提着两瓶子酒上门儿了,立马脸上带着笑去请他屋里坐,并说一会儿吃饭了,他可以跟自家二郎坐下先喝着,那一只烧鸡可以给她拿去后面厨房斩切出来。
陆全把手上提着的那一只烧鸡递给刘氏,自己扯了顺娘在屋子中的桌旁坐下。
顺娘自从知道陆全打自己嫂子的主意后,不太愿意见这个陆全了,然而她也晓得陆全毕竟是对自己有恩的,若是不是他,赵三郎肯定是随便想怎么欺负自己都行,那样的话,喜家能否在杨柳镇立足真还难说。所以,记着他的这一份儿情的顺娘此刻还是跟着他一起去桌旁坐下,听他唠唠叨叨,说他今日在齐大郎赌坊里面赢了些钱,所以买了烧鸡和酒来找顺娘这个“结拜兄弟”喝酒了,他还说这些酒菜想请喜家人一起吃。
“这怎么好,你是外男,我老娘和嫂子不方便跟咱们同桌的。”顺娘婉拒,是不想让他看见嫂子。
恰巧此时刘氏端着那斩切好的烧鸡出来了,顺娘便让她一会儿跟嫂子在后厨吃饭,这里自己会招呼陆全。
刘氏上次听到顺娘说过,像陆全这样的外男还是要让他少见到自己媳妇为好,毕竟媳妇是守寡的妇人,还要为她的名声考虑。所以,顺娘这么一说,刘氏懂了,说她这去给两人端一碗炖好的肉骨汤来,然后跟媳妇还有孙子孙女在后面厨房里吃饭。
陆全一听有点儿着急,说他喜欢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在一起吃饭,而且他也不讨厌小孩儿,还挺喜欢顺娘的侄子和侄女儿的。
他这一趟特意买了酒菜过来,不过是想再看见齐氏,然后能跟她一个桌吃饭,把她给看饱,以解相思之苦的,可齐氏不到前面来吃饭,他的钱白花了不说,关键见不着她,简直让他心里猫抓一般。
顺娘见他着急的样子,却是有点儿好笑,不过面上她还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说老娘和嫂子都是女流之辈,怎么能够上桌吃饭呢,然后跟陆全倒酒了,让他喝酒,自己也倒了一杯陪着他喝。
陆全郁闷不已,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端起酒杯喝起闷酒来,一开始进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顺娘呢,慢慢喝着酒,也在想这样下去不行,但她又不能跟陆全说实话,说自己不会同意他勾搭嫂子,或者说想跟嫂子一起。如果说了,陆全肯定要说自己看不起他,两个人之间的所谓的兄弟之情也荡然无存了。貌似她现在可以做的是,阻挡陆全见嫂子的面,顺娘希望陆全只是一时兴起,对嫂子产生了非分之想,等到他见不着嫂子,过些日子新鲜劲儿一过去,也不会再惦记着嫂子了。若是陆全一意孤行,那么自己只有告诉嫂子实情,让嫂子自己当面拒绝他了。
因为喝闷酒,又喝得急,陆全不一会儿喝醉了,喝醉了以后他闹开了,捉住顺娘的手,瞪着红红的眼睛说他心里装着一个人,还请顺娘帮忙成全他。
顺娘倒是没料到他酒后吐真言,真向自己吐露心迹了,虽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可顺娘还要说他喝醉了,自己这便送他回家去,有什么事情等他清醒了再说。
陆全却不愿意走,直往后院儿看,他咬了咬牙,对顺娘道:“我没醉……二哥,我实话与你说了罢,我中意你嫂子……一见她我三魂儿去了两魂……还望你成全,成全……”
“三哥,你醉了,说甚么胡话呢,走,我这送你回去。”顺娘不接他的话,把他拉起来,扶着往屋外走。
陆全还要犟,顺娘手上使了劲儿,陆全被顺娘硬拖出去了。
到了门口,陆全两只手抓住门框,死活不肯走,惹得路过的人直看他,不过,他们也看出来了,陆全是个醉汉,喝醉了在发酒疯呢。因他闹腾得厉害,隔壁的谢乙夫妻也被惊动了,两人出来看,见是陆全喝醉了酒在胡闹,谢乙和吴氏走过来,以长辈的身份训斥他别再闹了,这么闹下去太丢陆家的人,好歹他爹还是这镇子上有学问的斯文人呢。
陆全却嚷嚷:“我中意喜二哥的嫂子……意欲娶她为妻,可是喜二哥却拦着,不让我见她,我不走……我不走……我要见她……”
此话一出,却是把谢乙夫妻还有顺娘都给震住了。
顺娘是没有想到这个陆全借酒装疯,一横心,直接把他的意思给抖露出来,而且最要命的是,还是当着谢乙夫妻的面说的。
“三哥这是喝醉了酒,说胡话呢!”顺娘讪讪地解释,一面说一面用力把陆全抓握住门框的手指给掰开,然后强行将他推走。
谢乙夫妻彼此对看一眼,从对方脸上都看出来了吃惊来,谢乙便说这个陆全太荒唐了,所以说他名声不好呢,怎么能够惦记结拜兄弟的寡嫂呢。
不想吴氏拉着谢乙走开几步,凑过去压低声对他说:“你听到陆二郎说的那什么喜二郎拦着不让他见齐氏的话了么?”
谢乙道:“听见了,怎么的,人家喜二郎拦着他一个外男不让陆二郎见他寡嫂还有错了?像陆二郎那样一个泼皮闲汉,谁肯将家中女儿嫁她,即便是齐氏那样一个寡|妇也不会愿意嫁他。”
吴氏神秘兮兮说:“昨夜我不是奇怪这个喜二郎既没有定亲,也没有相好的,为何却是看不上咱家二娘么,现如今我晓得为何了?”
谢乙:“……”
吴氏看他满眼疑惑等自己下言,便紧接着说:“你说,该不会是这个喜二郎跟他嫂子两人……”
“甚?”谢乙大惊,复又想一想,道,“绝无可能,我不信你这个说法。”
吴氏摇摇头,说:“我也不想信这个说法,可是……人心难测啊……唯有这个说法才能说得过去,为何喜二郎不愿意接了咱家二娘的手帕子。”
谢乙叫吴氏别胡乱猜测了,这样的话要是在镇子上传开了,喜二郎和齐氏又该如何见人。
两人又转而说起陆全荒唐,想他一个未娶妻的年轻男子,竟然瞧上了齐氏那么一个生了两个娃娃的寡|妇,还想娶她为妻。这件事情要是被亲家夫妇晓得了,不得大发雷霆啊。虽然陆全是个不争气的**子,可是想要娶个寡|妇,而且是比他大好几岁带着两个娃娃的寡|妇为妻,这也是让人耻笑之事,但愿他今日只是喝醉了酒胡乱说话才这么说的。
顺娘推着陆全走,陆全犹然嘴中嘟哝,说顺娘这个兄弟不仗义,自己帮了她的忙,可她却不愿意成全自己跟她嫂子,他还说他对齐氏是真心的,若是顺娘愿意让她嫂子嫁给他,他一定改邪归正,做正当的营生,而且他还会对她嫂子好,对她嫂子带去的两个娃娃好。
听他这么说,顺娘心绪复杂,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陆全的话,但即便相信了陆全的话,她也是不愿意将嫂子配给陆全的。潜意识里面,她还是觉得陆全此刻酒醉说出的话不太靠谱。她甚至进一步想到,算陆全清醒了之后还是说的同样的话,她不但要征求嫂子自己的意思,还要把自己考虑到的方方面面说给嫂子听,以助于她做出正确的选择。当然,如果嫂子在知道了陆全的心意后,也听过了自己的建议,但她依然是喜欢陆全,愿意嫁给他,那么自己真不会拦着她,只会祝福她。毕竟在嫂子的婚事上头,顺娘觉得还是应该嫂子自己说了算。嫂子如此年轻守寡,顺娘希望她能够找到一个对她好的人,得到幸福。顺娘不希望她孤孤零零一辈子,尽管自己说过了可以养她一辈子,可是姑嫂**妻又是不一样的,在感情上,在身体上,自己不能够代替嫂子的丈夫,给她慰藉。
反正在推着陆全到达陆家门口时,她对醉醺醺的陆全说了这样的话:“三哥,今日|你喝醉了,我不跟你深说,明日等你醒了,你再来找我,我会跟你说一说我嫂子的事情。咱们还是好兄弟,若是能够成全你,我当然义不容辞帮你,你记住我说的话,先回去睡吧,明儿咱们再见。”
陆全原本醉醺醺的,听到顺娘说这个话却是一下子清醒了一样,他眼睛陡然睁大,一把抓住顺娘的手,含混问她:“你所言为真?”
顺娘笃定的点头告诉他,当然是真的,总之两人明天见,她会跟他谈一谈她嫂子的事情。
“那好!一言为定!明日……明日咱们兄弟再见!”陆全兴奋道。
顺娘帮他拍开了陆家的门,把他交到出来开门的陆家小婢荷叶手上,转身回家了,她想,一会儿回去,还是把嫂子叫来说一说这件事情吧,看她是个什么意思。想来经过今晚陆全这一嚷嚷,此事是想瞒也瞒不住了。晚说不如早说,让嫂子趁早拿定主意。
等到顺娘回到家里,发现自家的门儿已被关上,这让她诧异,素日这个时辰家门是不会关的,更何况自己出去送陆全了,按理说,她娘跟她嫂子是会开着门等自己的。
顺娘上前拍门,好一会儿门后才传来她娘的声音问是谁,听得出来,她娘的声音有些紧张。
“是我回来了。”顺娘答。
听到里面传出来抽门闩的声音,然后她娘抱着慧儿来给她开了门,让她快些进来。
顺娘进去问老娘这是在干嘛呢,看起来紧张兮兮的。
刘氏便说怕陆全那个闲汉再来胡闹,顺娘便问她是否已经听见了刚才陆全酒醉喊出口的那些话。
“为娘听见了,你嫂子也听到了,她这会儿正在楼上哭呢……”
“啊?”
“你快上去劝一劝她罢,为娘劝了她许久她依然是哭……”
“好。”
顺娘一脑袋浆糊,想不明白为何她嫂子听到了陆全说那样的话之后会哭个不停呢,心里存着这种疑惑,顺娘咚咚咚地跑上楼去。
楼上靠西墙的床上坐着垂头饮泣的嫂子,可成站在她面前望着她,小眼睛里面包着泪,一见到顺娘上来,可成扑过去抱住她的腿,伤心地说她娘哭呢,他不敢哭,因为记着二叔的话。
顺娘摸一摸他的头,对他说没事了,自己回来了,自己会劝她娘亲的,然后抱起他下楼去,让老娘带着两个孩子一会儿,自己劝一劝嫂子。
刘氏答应了,顺娘重新上楼去,见她嫂子还在掉眼泪,她去嫂子身边坐下,接着说:“嫂嫂,你别哭了,我有些事儿想跟你说一说。”
齐氏拿手帕子擦了眼泪,转脸看向顺娘,可怜兮兮地问她:“叔叔,你那结拜兄弟说了那样的话,你是不是这要把我许给他?”
顺娘一听,大概猜到了嫂子为何听了陆全说的那话要哭的原因了,原来竟然是因为担心这个吗?
她问:“嫂嫂,你是为这个才哭的?”
齐氏点点头:“嗯。”
顺娘紧接着笑了,问齐氏为何会这么想,陆全那个自己的结拜兄弟瞧上了嫂嫂,嫂嫂想到了自己要把她配给陆全。
齐氏低头,捏着手里的帕子告诉顺娘,她听说过也见过不少死了男人的女人被家里人配给亲戚朋友,一句话,女人是做不了自己的主的,她害怕顺娘也会像别人家里的人那样把她配给陆全。
顺娘:“嫂嫂,你怎么忘了,我也是个女子啊,又不是真汉子,我怎么会那么做。”
齐氏:“你虽是女子,可现今这个家是你撑起的,在奴家心里,你是当家的……”
顺娘的手放在了齐氏肩膀,安慰地拍了两下和声道:“我这个当家的不会把嫂嫂配给陆二郎的,嫂嫂放心,之前我不是说过么,我不会拦着嫂嫂改嫁,也不会强逼着嫂嫂嫁人。只是嫂嫂,既然那个陆二郎已经嚷嚷出来他瞧上你的话,而且他也跟我说他想娶你为妻,还愿意为了你改邪归正,对你一辈子好的话,咱们且不论他的话真假如何,我想问嫂嫂,嫂嫂瞧得上那个陆全么?”
若论陆全的模样,也算是个英俊年少的郎君,估计女人不喜欢他的很少,但这前提是这个女人心里面没有别的喜欢的人。
齐氏呢,在丈夫喜大郎死后,逐渐移情于顺娘身上,而且这种感情日复一日越来越深,她控制不住自己地喜欢上了顺娘,此刻顺娘问她这个话,她当然会摇头。
顺娘再问了她一遍,是真得瞧不上么。
齐氏重重地点头,肯定地告诉顺娘她不喜欢陆全。
顺娘想到今天既然已经嫂嫂改嫁的话题说到这个程度上了,索性了解下嫂嫂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到底中意什么样的男子好了,了解清楚了以后自己在外面碰到这样的男子,也可以牵个红线,让嫂嫂得到幸福。
所以,接下来她把这个话问出来了,问嫂嫂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
齐氏摇头,说她心里从来没想过,她这辈子哪个都不愿意嫁,她愿意留在喜家,带大两个孩子。
“这怎么行,先说清楚,我并不是嫌弃嫂嫂,才说这些话的,嫂嫂,你听着……”顺娘把嫂子一个人守寡种种不利说给了她听,然后让嫂子想清楚,可否还要坚持她先前的那种说法。
齐氏都没有停顿,直接告诉顺娘,她早已经深思熟虑,不会改嫁,会一直呆在喜家,除非顺娘撵她走。
“我说过,会养嫂嫂一辈子的,我也会呆在喜家一辈子,不会离开喜家,嫂嫂放心好了。”顺娘望着齐氏笑道。
齐氏眼里还有未擦干的眼泪,此时也跟着顺娘笑了,说:“难不成叔叔到时候要娶个小娘子回家做媳妇,又或者招赘一个男子做女婿么”
顺娘不想让嫂子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只得莞尔一笑告诉她:“一切皆有可能。对了,嫂嫂,既是你心意已定要留在喜家,那么我替你回绝陆二郎了,若是那陆二郎要当面问你,你也别怕,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他成了。”
齐氏点头:“好。”
“走,那咱们下楼去,你烧些水,咱们把豆子泡上,现如今天天要发种生了,过几日,咱们可以把卖种生的摊子支起来了。还有啊,这天儿一日比一日凉,我得多砍些柴,不说多卖钱,这进了冬,咱家烧火烧炭也要用,故而我要多干活儿才成。”
“辛苦叔叔,哎,可惜奴家帮不上叔叔的忙。然而听叔叔这么一说,奴家也觉着浑身是劲儿呢。”
“嗯,咱们一起加把劲儿,让喜家的日子越过越好。”
两人下得楼来,刘氏和可成一见两人的笑脸,都跟着笑了起来,顺娘便说嫂嫂没事儿了,又把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告诉了老娘,让她带着两个孩子成。
刘氏道:“这租了牛车,不加把劲儿干,可不是划不来么。”
顺娘道:“过几日,我把手上的事情理顺了,带你们一起坐上牛车进汴梁城去逛一逛,让你们瞧瞧官家脚下的京城是甚模样,再带你们去吃一些从没吃过的吃食。”
可成一听,便拍着手蹦跶起来了,说二叔要带他进城了,城里一定好玩儿。
顺娘摸一摸他的头,开心地笑了。
翌日,顺娘早起钓了两尾鱼,砍了两担柴回来,吃罢了饭,去隔壁谢家院子喂牛套车,又挑了两担柴去放到牛车上捆好,还有鱼篓也扔到了车上。她发觉放了这许多东西,牛车上都还有空位可以放其它的东西,等过几日豆芽陆续发出来了,完全放得下。她今日进城去除了卖柴和卖鱼,还想问一问宋玉姐昨日给她的那十多斤绿豆发的豆芽卖得怎么样,食客们喜欢吗?
有了牛车,顺娘尽管比往日晚一些进城,可到了汴梁城里宋家正店门口时,还要比平时早到一会儿。
熟门熟路地进去见了宋玉姐,宋玉姐已经看到了她赶的牛车,笑着问她现如今有了牛车是不是觉得省力多了。
顺娘说是,她说自己今日用牛车运了两担柴来呢,另外还有两尾鱼。
宋玉姐让店内的伙计出来把柴和鱼都拿到后厨去,接着依然是带着顺娘去后面账房坐着吃茶聊天。她现在喜欢每日都见到喜二郎,然后跟他坐在一个屋子里轻松随意地说一些话,这让她这一日都会有个好心情。
顺娘吃了几口茶问宋玉姐昨日送来的绿豆发的种生,可炒给那些食客吃了,他们都愿意吃么,以及那十几斤种生还可都用完了。
宋玉姐道:“昨日我让厨下把那十几斤绿豆发的种生都炒了,而且高价卖给客人,一盘子种生等同于一盘子肉的价钱,你猜怎样?”
顺娘见宋玉姐脸上平常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是不是他们都不愿意吃,毕竟种生不比肉。”
宋玉姐噗嗤一声笑出声,说:“他们都抢着要吃呢,吃罢了还说果然好吃,值那个价。”
顺娘秒懂宋玉姐的意思了,而且觉得宋玉姐做买卖真是厉害,因为宋玉姐的酒店挺大而又上档次,食客们吃一道酒店新出的菜时,这菜的价格其实是包含了酒店本身的硬件,比如装修,软件,比如名气在内。即便绿豆发的种生比起肉类来说是十分便宜的食材,但在宋玉姐的酒店内卖,它值那个高价。
宋玉姐将新鲜的绿豆发的种生炒出来的新菜推给食客,若是便宜了才是砸招牌呢,而且高价还符合食客们的期待,越高价越能激起某些人的消费兴趣,因此,那十几斤绿豆发的豆芽才会很快地卖完了。
顺娘向宋玉姐竖起了大拇指,赞她会做买卖,怪不得这酒店的生意如此好。
宋玉姐问顺娘,难道她明白自己说的话意思,她让顺娘给自己解释一下一盘子种生卖得跟肉一样的价钱的理由。
顺娘把自己想到的说了出来,宋玉姐听后看着顺娘半天不语,最后才说想不到顺娘如此聪明,连这一层都能想到,看来,顺娘果然是个做买卖的料。
宋玉姐此时心里已经认定眼前的喜二郎不是个久居人下之人,自己只要帮他一把,以后一定会有一番成的,她此也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真得招赘他上门儿,成为自己的官人,跟自己一起做买卖。她甚至觉得,喜二郎若真肯跟自己一起,以后这些买卖都可以扔给他管理了,自己真得可以抽身,带带孩子,养养花,过些轻松惬意的闲散日子了。
只是她也晓得喜二郎才十六七岁,而自己已经二十二三了,两人之间的年纪差了六七岁。况且自己又是个嫁过人而且还生了孩子的妇人,人家喜二郎青春年少,未曾娶妻,自己虽然有些钱财,而且也帮了他,但人家万一并不贪财,或者想要娶的妻子是跟他一样未曾嫁娶的小娘子,自己兜揽他,他却并不愿意,那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再说了,她也不喜欢只是贪图自己的钱财,跟自己在一起的男人。
她希望喜二郎娶自己,不为钱财,也不为了报答自己帮了他,而是单纯地喜欢自己这个人。
这段日子,跟喜二郎也打了些交道,她感觉得出来,当自己撩拨他时,他很紧张,这说明他对自己是有感觉的,但这感觉不一定是感情。男人嘛,她很了解,认为他们没有不好|色的,甚至连那些老夫子,谦谦君子也不例外,看见美|艳的女人,被吸引,被撩拨,会跟喜二郎的反应差不多。
若是抛却钱财,美貌,喜二郎还愿意跟自己一起,那么,宋玉姐这才会相信他是喜欢自己的,对自己有感情,也只有这样,她才放心跟喜二郎在一起,让他作为自己后半辈子可以倚靠的男人。
宋玉姐心里慢慢地有了主意,她决定帮着喜二郎发家之后,她会做出一系列的安排来考验他,看他是否合格,然后她才会做出选择。
“喜家二郎,看来接下来你需要多送些绿豆发的种生来了,我这店内一日可以卖个二三十斤的种生,这样,你每日送三十斤来,咱们好算账。另外,我想,这种生在我店内卖得好,过不了几日会有不少在我这酒店内拿酒去卖的脚店愿意进货的。我这里有一份儿名册,这上头写着在我这店内拿酒的一百多家脚店的店名,店址,以及店内的东家是谁,你拿去,过个五六日逐一登门拜访,问他们要不要绿豆发的种生,另外,你可以告诉他们,是我叫你去问的。”
宋玉姐一边笑盈盈地说,一边从桌上拿起一本形似账册的厚厚的装订在一起的册子给了顺娘。
顺娘接过去大喜,当下翻开看起来。
宋玉姐在一边看着,忽吃惊不小道:“喜二郎,你识字?”
原来宋玉姐本来递给顺娘这样一本东西之后,还打算派个店内识字的账房先生跟着顺娘一起去拜访这些小脚店的,可没曾想这话还没说出口,却看到了顺娘自己翻看册子,而且看她喜滋滋的样子,显然是认得上面的字,这让宋玉姐吃惊不小。
毕竟一开始,她看到的喜二郎只是个以樵渔为生的少年郎,尽管生得不错,看着不像个蠢笨的人,但能识字这确实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别说以樵渔为生的人了,是这城里不少市民,能识字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因此看到喜二郎居然识字,她焉能不惊。
顺娘原本喜滋滋地看着手中的册子,那上面的字虽然是繁体,可是联系上下文一看,她基本能认识,此刻听了宋玉姐的问话之后,才想到自己这是暴露了呀。按照自己这砍柴卖鱼的身份能识字在这个时代当然是让人吃惊的事情,也难怪宋玉姐会吃惊了。
打个哈哈,她对宋玉姐说:“姐姐,小的幼时村里有个教书的秀才在我家隔壁开馆教书,小的常去那里玩耍,故而也认得几个字,这册子上头的字小的只认得一些而已。”
宋玉姐扫顺娘一眼,很快相信了她的话,然而她还是大加称赞顺娘,认为算认得几个字也很了不起。毕竟有了这认识几个字的基础,以后要认识更多的字会更加容易。紧接着她告诉顺娘,说过几日她会派个识字的账房先生跟着顺娘一起去拜访那些酒店,让顺娘好好跟那账房先生学一学认一认册子上的字,最好全部记住,那样一来,他不但可以扩大种生的销量,还能认识很多字呢,这可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顺娘点头道好,当然是又再次感谢了宋玉姐肯如此帮自己。
宋玉姐此时是越发看好顺娘了,甚至看到将到晌午,让厨下炒了两个菜送来,自己跟顺娘一起吃晌午饭。
顺娘还担心她这样做会耽搁外头的生意,宋玉姐却说素日也是这个时辰吃晌午饭的,今日顺娘在这里,叫她陪着自己一起吃了。宋玉姐还叫她别客气,别拘谨,多吃些再回去。
其实随跟宋玉姐打交道的时间越来越久,宋玉姐只要不撩拨她,顺娘在宋玉姐跟前越来越坦然。
宋玉姐招待她吃饭,还是跟宋玉姐一起吃,顺娘当然非常愉快,只不过拘谨了一会儿,后面她放开了,跟宋玉姐一起有说有笑地吃完了这顿午饭。
吃完饭后,顺娘向她告辞了,说自己再在这里,宋玉姐陪着自己会耽搁她做生意。
宋玉姐说这会儿也是上客的时候了,她也不能再跟顺娘闲聊,所以嘱咐了她几句,让她回去,明日再来。
顺娘从宋家正店出来,去外头守着的店伙计手里牵了牛,正套车呢,后面背上被人拍了一下,接着蹿出来了石头。
石头说自己在外面等了顺娘好久了,店伙计悄悄告诉他,顺娘正在后面账房里跟老板娘一起吃饭呢。
“你真跟宋玉姐一起吃了饭?”石头凑到顺娘跟前压低声兴奋地问。
顺娘点点头。
“喜二哥,你可交了好运了,我跟定你了,看来用不了一年半载,这宋家正店是你的了,到时候我跟着你,你赏我做个采买的管事吧?”
“去,少胡说,你也少乱想,宋娘子招待我吃个饭,你想得这么远,也不怕想穿了肠子,真是!”
顺娘一把推开他,继续套车,石头还在旁边嘀嘀咕咕念叨这事情,顺娘说再不许胡说,不然雇别人了,他又问石头可想赶一会儿车,想赶的话少废话。
石头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一听顺娘让他赶车,立即住嘴了,帮着顺娘套好牛车,跳上去,手里拿着鞭子赶起车来,顺娘在旁边坐着不时纠正一下他的动作,待到石头把牛车赶到汴梁城边时,他已经比昨日熟稔了些。
两人告别,石头跳下车继续去卖他的果子,顺娘呢,则是赶着牛车回杨柳镇。
今天进城,收获很多,不但有钱财上的,还有一些经商思路上的,以及宋玉姐给她的一本记载有在宋家正店拿酒的小脚店的名册。顺娘将名册放到胸|前,贴身放着,从名册上幽幽传来阵阵带着宋玉姐体香的脂粉味儿,她间或嗅到,心里是一热。当摸着那名册时,她能感受到宋玉姐沉甸甸的心意。
哎,看来这辈子是还不清了,一想到将来自己被宋玉姐发现了是个女子之身,宋玉姐将会何等的失望,而自己又是何等有愧,她雀跃的心便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顺娘决定,等到自己挣下的钱够买下杨柳镇的一个院子,手上稍有些余钱,她还是对宋玉姐坦白自己的性别吧,免得时间拖久了,欠下的宋玉姐的人情太多,等到暴露身份之时,让宋玉姐太失望和伤心。
一路上,顺娘想了很多很多,等到了杨柳镇,她才收拾起心情,开始去办自己计划中要办的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买豆子,顺娘这次去买了三十斤绿豆,又搭着买了几斤黄豆,把这些东西用牛车载着,到了家门口,然后拉住牛车,跳下车把这些豆子搬进去。
不过,还没等到她的脚跨进家门儿,陆全跑出来了,说自己已经来了很久,等着她从城里回来呢。
顺娘一见他,把手上的那三十斤绿豆扔给他,让他抱着,自己回身从牛车上把那几斤黄豆提着重新走进家门。
陆全帮着顺娘抱着那袋子三十斤的绿豆,问她放哪里。
顺娘让他跟着自己到后院那间生发豆芽的房子里去,一边走,顺娘一边问他吃过饭没,来了多久了。
陆全说他因为昨日喝醉,今日起得晚些,他还记得顺娘昨晚说过的话,所以起床之后匆匆忙忙地来喜家找顺娘了,但顺娘的老娘说顺娘已经进城了,让他回去等着。
而他呢,也不想回去,所以在这里一直枯坐着等顺娘,他还抱怨,顺娘的嫂子见了他跟见了狼似的,直接抱着那个奶娃娃去楼上躲起来了,只剩下顺娘的老娘在底下招待他晌午吃了些粥菜。
他说:“二哥,我急得不行,想晓得你嫂嫂是个什么意思,昨晚,你回来,可把我的心意对你嫂嫂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