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东,健羽卫大营,帅帐。
帅座前的案几已经撤去,换上了两张简易的行军榻。杨青、郭晞一左一右,趴在榻上,大眼瞪小眼。营旅以上的将校仍照以往议事的规矩分立左右,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语,一片肃杀之气。
郭杨二人扫视了各位将校一眼,再次对望。
“希烈,你今天可是自找的。”杨青脸上笑嘻嘻的。
“嘁!好像你挨打是我的主意一样。”郭晞不屑的撇撇嘴。
“我不同!新军令刚颁布下去,执行是关键。这头个犯军法的就是副将,还不留情面的打了,虽然犯的不是新军令中的条例,可兵士们还是会认真看待。你就傻了,演戏太过可不是好事。”杨青懒洋洋的把头侧了,轻轻放下去,生怕一丝丝震动就会带动屁股上的剧痛抗议。
“哈!哈!好笑。”郭晞气得笑了,“我堂堂主将,还用得着你这副手来收买人心?轮也轮不到你!”
杨青也笑了,郭晞明白他今日找打的用心,他又何曾不明白郭晞的良苦用心?兵士们问题不大,可伙长队正们呢?大都是从其余卫所里征调进来的佼佼者。按照新军令的规定,除了有资格在中军帅帐里议事的将校,其余所有人等都先划进新丁营!他们肯老老实实的执行新军令?
搞不定基层干部,光指望热心群众就能把大事办成了?毛主席都不答应!
有了今日主副将同受军法这一出,所有人在执行新军令、甚至想到新军令的时候,就会第一时间想起军法的严厉!法不容情!军中无戏言!
再者,杨青和郭晞已经做好了有人受不了这种严苛而走人的心理准备,他们的底线是,哪怕只留下三分之一的人,可留下的必定个个是精英!
仿佛心意相通,杨青和郭晞不约而同的抬起头,两人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欣赏和了然。
“不扯了,赶紧议事。完了你早点滚蛋,十日内不准回营!”郭晞有点受不了两个大男人这样长时间“含情脉脉”的对视,抢先换上一副厌恶的表情,恶狠狠的对杨青下达了禁足令。
“十天?太不近人情了吧?”杨青一听急了。
“我意已决。无须多言!”郭晞一摆手,“各位笑话也看够了,都上前吧。恕郭某不能如常升帐了。”
众将校强忍笑意,拱手称“是”,围了上来。
郭晞想了想,还是示意左右亲军将自己扶起来,站着说话比较好。当然,腰还是疼……
杨青心里叹了口气,也示意商张二人上前扶自己起身。
郭晞见状一皱眉,叱道:“不许动!我从军十五载,你才入军几天?这挨军棍的事我是早就当吃饭,你能比得了?老实躺着!还想逞能,不是我吓你,落个残废算轻的!”
商张二人迅速止步,一脸忠心耿耿的惟军命是从的模样。
杨青恨恨的埋下头。
“今日召集诸位,是提前和大家打个招呼。除了先前颁布的三营选拔法和末位淘汰法之外,我健羽卫今后之训练还要逐渐实现用实战兵刃替代木制兵刃。先别着急议论,听我说完!首先会从我和左郎将的亲卫队中实行,然后才……”
杨青的心思渐渐飘远,郭晞爱惜他,准了自己十天的养伤假,可说不定也许不用半个月,健羽卫就要开拔骊山了,这时间……还有,自己今日伤得确实不轻,回到家中,几个女人等着呢,湘儿肯定会哭得要死要活的,不知道娟儿会怎么样……
“子吟?子吟!”
“嗯?”杨青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议事的众将校已经离开了,帐中只剩下郭晞和商张几人了。
“我已叫人预备了轿榻,快些回去静养罢。别四处乱跑,真落下病根就完了。这边你放心,我盯着。十天后再见!”郭晞说得平淡,但言语中还是流露出浓浓的关切。
“不成!没那么多时间了,耽搁不起。”杨青头摇得坚决。
郭晞笑笑:“你是说随驾骊山的事情吧?”
杨青眼一瞪:“知道还问!”
“不碍的。我想过了,调令起码得十日后才下来,你到时候也应该养好了。子吟,我知道你不放心新军令的执行,可咱们都合计好了,商议得也详细。我就算再没用,也不至于把这事给办砸了。十日后你回来,保你见到一个全新的健羽卫!”
杨青还是摇头:“十天就一个考核期,时间太紧。侍驾随行前就二十天不到的工夫,等不及我们自己作调整。这新军令是我提出来的,我必须全程盯着,起码这开头得盯着!”
郭晞沉吟一番,再开口语气更加的诚恳,几乎是恳求了:“可以让甘亭和岩溪轮流过来,我每日将所有情况整理出来写给你看,快马来回也就一个时辰嘛。这棍伤不比其他,伤得深!我们是军人,时刻不能离马的命,你要出点差池叫我怎么跟世叔交待?怎么跟圣上交待?健羽卫可以少了我郭晞,可离不了你杨子吟啊!”
杨青还要力争,郭晞急急的道:“七天!你就养七天!真的不能再少了!”
“三天!我只能养三天。”杨青心里十分感动,但现在不是妥协的时候!一看郭晞变了脸色就要发飙,杨青赶紧抢在头里道:“你若不依,我就不回去了!就死在这!”
“你个无赖……”无奈的苦笑了几声,郭晞还是投降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杨青得意洋洋,催促商张二人赶紧走,生怕郭晞变卦。
“等一下!”
杨青心里一紧:“干啥?你……你身为一军主将,可不能……不能言而无信!”
“谁像你一般无赖!”郭晞笑骂道。“给!拿去!”递过一个小纸包。
“这是……锦囊妙计?干嘛用纸包啊,掉价!”杨青一听不是变卦,心情大好。
“这是随军郎中自制的棒疮药,比外面的要强得多。每日早晚换两次,千万别沾水!”
“得令!”杨青满不在乎的示意商汉接了,随意的一拱手,“兄弟去了,希烈兄好自为之吧!”
“嗯。记住,若是伤情反复,还是养好了再下地吧。”
“哎希烈,看不出你挺娘们的啊,在家没少受嫂子气吧?”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