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赐下布政坊一处宅院、奴婢数十人,加封了御史大夫一职,捧着一盘御赐的樱桃,安禄山欢天喜地的告退了。
“三郎,你老不放禄山回范阳,吓得他隔三差五的往宫里跑,虽然每次都有赏赐,可他还是安不下心啊,干脆让他及早回去算了。”
“唔,不急不急,禄山难得在长安小住,总得过了上巳、观礼龙兴观之后再回去的好。”玄宗不愿意让玉环知道太多朝堂上的事,倒不是不信任她,在玄宗的心里,玉环最好一直做一个只知乐舞、不理人间俗事的仙子。
“就不怕禄山起疑心么?再说,别人也会说闲话啊。”玉环睁着一双妙目,很是不解。
“嗯?说闲话?谁啊?”玄宗开始困惑起来,爱妃今日是怎么了?平时她是一向不理会这些的,难道有人在后边递话?
“没有。只是臣妾觉得,圣上是不是对禄山太过宠爱了,我朝人才济济,切莫因为禄山寒了其他臣子的心才好。”玉环说出这番话,其实是因为前两日偶然听到两个小宫女在议论此事,说只要是东平郡王进了宫,圣上和贵妃娘娘都要亲自起身迎接,大唐举国上下再无第二人有此殊荣云云。玉环想了想,确实也是如此,如果不平衡一下,自己照拂的在朝为官的杨氏宗亲,可就不知道会怎么看自己了。
玄宗听罢也觉得有些道理,赏赐些财物和虚衔给安禄山其实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也确实不能寒了其他近臣爱卿的心,人嘛,都会比较。玉环今日对自己说这些话,想必又是国忠看禄山不顺眼了吧,唉!
“爱妃言之有理,朕理会得。”玄宗携起玉环的手,“今日不说这些了,陪我去梨园走走。”
玉环温顺的答应了,果然没再提起这个话题。只是玄宗自己心里,已经盘算开了。
平衡,帝王之术就是平衡。玄宗已是六十五岁的老人了,在位时间也接近四十年,论帝王心术和手段,自然早已炉火纯青。可今日这平衡,玄宗却不愿意在杨国忠身上找回来。
如果此时对杨国忠大加赏赐,见风使舵的三省六部的官员们还不立即倒向他,李林甫哪里还撑得住?那岂不是乱了套?
“爱妃,杨青有些日子没进宫了吧?”玄宗漫不经心的开口了。
玉环微微一怔,微笑道:“是啊,不是圣上让他安心在家养伤么?”
“哼!”玄宗佯装生气,“这小子没点良心!他又不是腿上有伤,朕也一早给了他玉佩让他自由出入宫禁,也不知道机灵点、勤快点,怎么说朕也是他姑丈吧?怎么就不懂得孝顺呢!”
玉环抿嘴一笑:“对对对,三郎所言极是!青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依圣上之见,他要怎么做才勉强算得上机灵勤快的孝顺呢?”
玄宗板着脸:“平日里就算了,他在健羽卫里面也算忙。可如今遵旨在家养伤,怎么也不说时时惦记着来宫里看看他姑姑?亏得爱妃还如此疼爱他!”
玉环是何等人物,自然听弦知音,也愿意顺着这话接下去:“臣妾疼爱他不假,可最心疼的还是小娟儿那丫头。青儿娶了这小可心之后,连她也不常来了,说起来臣妾还真怪想她的。这样好不好,明日臣妾便宣小娟儿带上她夫婿来宫里走走,圣上赏她小夫妻一席家宴?”
“呵呵,准了!”玄宗笑看着掩嘴娇笑的玉环,“干脆让杨公远和他夫人一起进宫,上次他奏请的六部候选官吏,也甚得朕心,明日便犒赏一番!”
林昭隐一直佝偻着身子跟在后边,听到这里也会心的低头笑了,国舅爷这会是指望不上了,可最后这美事,还不是让杨家得了去?怪不得民间都说:“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欢。”又云:“男不封侯女作妃,看女却为门上楣。”
正想得有趣,却听到贵妃娘娘在前头发话了:“林公公,就烦你出一趟宫,请杨望大人与杨青将军明日携夫人入宫家宴吧。”
“老奴遵旨!”
杨府的小屋里,杨青正和高普聊到安禄山最近的举动。
“安禄山都快在长安呆一个月了,照理说他不该丢下范阳的一大摊子事在京城快活逍遥,可岩溪打听回来的消息却是这位东平郡王有些乐不思蜀的样子。先生,你对此事怎么看?”
“乐不思蜀?”高普淡淡一笑,“怕是身不由己吧。”
“怎么说?”
“安禄山虽然位高权重,但京城里视他为眼中钉的可不在少数。离了他的老窝,他又怎会心安?我猜想,定是圣上要留下他吧。”
“先生分析得极是。”杨青脑子飞快运转,“想必如今非常时期,圣上会觉得一个滞留在长安城内的东平郡王会比一个在北疆握有重兵的安将军更省心一些吧。不过如此一来,倒便宜了这胖子!”
高普没理会杨青的讥诮之语,动容问道:“便宜?怎么回事?”
杨青剑眉一轩:“啊,忘记和先生说了。据说这几天,安禄山隔日便要入宫朝见圣上和贵妃娘娘,入则必有所求、求则必有所准,虽然赏赐的都是一些金银财物和虚衔,但也让他的地位更加如日中天、不可一世!”
“果然好心计!”高普沉思片刻、恨声感慨道,“此举一来邀宠于圣上,多半是以娇痴傻憨媚上,博取欢心;二来则可迷惑众人,以为他不过是一逢迎弄臣、全无野心;三来也可避开右相或吉温的拉拢,避免圣上忌惮。端的是一箭三雕的好计!”
“吉温拉拢?”杨青是听过酷吏吉温的名字的,只是不知道他还有这份打算。
“公子有所不知,去年安禄山进京讨要河北采访使一职时,吉温曾秘密宴请他,希望能得安禄山为外力,以求日后谋取宰相之位。此后又多次书信往返,安禄山虽瞧不上吉温人微言轻,却也不想得罪了这般小人,一直态度模糊。吉温心计毒辣且人品低劣,公子以后也须小心此人。”
“是,杨青谨记先生教诲。”杨青恭恭敬敬的答应了,又问道,“先生以为对安禄山近期所为,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
高普手指轻敲案几,徐徐应道:“公子的根基虽然尚嫌太浅,但有一点却与安禄山一样,那就是你们的一切都来自圣上的宠信与赏识。既然公子与二少夫人都和圣上及贵妃娘娘关系亲厚,不妨趁现在有时间,也多去宫中走动走动……”
话音未落,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张南推门而入:“公子,宫里林公公来传话,贵妃娘娘请老爷夫人、公子少夫人明日入宫家宴。”
杨青愕然,随即便与高普相视一笑,还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想什么就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