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既成,三位异姓姐妹再坐下叙话时便更少了许多避忌。只是宝儿着急赶回长安,没聊两句就再次说出了要告辞的话。
“实在是那边筹备新号开张,还有许多事情要去打理。姐姐妹妹,咱们都在京城,相聚的日子还怕少么?我真的要回去了。”
真真眼珠一转,先不开口挽留,反而对着秦娟道:“妹妹,今日出门我来得匆忙,不曾带着药箱在身,可妹夫固本培元的方子里有几味药材肯定不是你这庄子里常备下有的,我想上山去找找看。”
说到正事,秦娟的酒立时醒了大半:“辛苦姐姐了,只是,山上就一定会有吗?”
真真轻笑道:“你啊,身在宝山不知宝,南山又称药山,什么药材找不到?只是现在初春刚至,不算最好的时节,但这里温泉众多气候温暖,未必就没有合适的。”说罢又转向宝儿,“宝妹妹,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如何?”
宝儿有些心动,不禁踌躇:“这……”
“这什么!刚结拜的大姐的话你就不听了?”真真板起了脸,“再说了,你那酒楼耽误一天有什么打紧,你又不是没伙计在看着。听姐姐的话,明日再走不迟,今晚咱们就像娟妹妹说的,来个联床夜话。让妹夫啊,去跟……去跟大黄睡!”
宝儿和真真娇笑不已,秦娟却窘红了脸:“好啦好啦,晚上再说。现在我们去挖药材吧!”
就这样半推半就,宝儿被真真和秦娟拉出了门。一来她也确实不想拂了两位姐妹的美意,二来对于进一步和真真学习中医的药理知识她也确实有些意动。至于晚上霸占掉杨青的位置让他去跟大黄凑合一晚,她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杨青自落得清闲,带着大黄在爽园外正转悠得愉快,迎面司马川快步走来。
“公子,刚收到一个好消息,就在我们前日去过的太平峪,有一个庄院有意转手!”
“哦?详细情形快说说。”杨青也很是兴奋,昨天刚跟娟儿合计过,今年自己的进项说多不多,说少也有七百多贯,稍微筹借一下,一千贯应该不难,买个不太奢华的庄院还是有可能的。
“院子名叫泓园,是前吏部考功郎李昂李大人私院,离郭将军的园子不远。园子不算很大,外边连着的地也不多,不过胜在后宅之中便有一眼天然温泉,常年鼓涌,故名泓园。另外,庄院依山而建,后边带着风景极佳的一块山地,后花园都省了,崂岭河在庄前半里地,中间隔着的就是一大片河滩。庄子里的老人手一共十一个,一个老管家、一个账房、厨房里有一对夫妇、花草匠一人、车夫杂役两人、丫鬟四个。”
杨青听得怦然心动:“多少钱?”
“庄院带地一千贯、不二价,若是留下老人手多加百二贯。”
“庄子有进项没?一年开支多少?”
“进项是有的,附近的药农猎户等交租,一年能有两百多贯,开支和这个差不多,略多个几十贯。”司马川毕竟久持此道,打听得是清清楚楚。
杨青心里飞快的盘算着,南山多个园子,自己和娟儿她们在盛夏严冬就可不时来小住,庄子开销不大,自身还有进项,负担是没问题的。若真是像司马川说的那样好,绝对值了!就是还差五百贯的缺口一时难以凑上……
司马川见杨青沉吟不语,还以为杨青在盘算要不要留下之前的人手,便开口询问道:“公子是在为之前的老人手难以定夺么?其实百二贯不算贵了,毕竟轻车熟路的用起来也趁手,要是不想留下……”
“留!当然留!”杨青摆摆手,“一来我也没现成的人手可以使唤,二来咱们不留他们,那些人一时半会的上哪去找活计?都是久住惯了的,这不是断人家生计吗?一定得留!”
司马川喜道:“那属下就替公子去下定了?”
杨青有些为难:“园子好是好,可这钱……我还差点。”
司马川微微一笑:“公子请放心,此事就交给属下好了。”
杨青吃惊的抬起头:“交给你?你打算怎么做?我可不能让你垫!”
司马川哈哈大笑:“属下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身家啊!公子放宽心吧,我跟那边熟着呢。只要您现在能拿出一半的定钱,其余事就由属下办妥了。”
司马川遮遮掩掩的不说清楚,杨青干脆就不问了,人家毕竟专业嘛。相信以司马川的为人和地位,也绝对不会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那好,此事就拜托亦清了。”杨青笑着拱拱手,“对了,几时能过去看看?”
司马川略一沉吟:“都是现成的,又一直有人照料着。这样吧,公子还要在南山静养一段时日,泓园则可在数日内完成易手,回京城前公子必可过去小住几日。”
“那就最好!”杨青高兴的拽着司马川就往回走,“走!告诉娟儿她们去!”
太平峪,泓园。
李丰有些不满的坐在书案前,看着正收拾着藏书的老父亲佝偻的身影,心里的怨气逐渐加深。
“父亲,这么好的园子,怎么能说卖就卖呢?再说了,就是卖,也要卖个好价钱啊!就一千贯,上哪捡这么大便宜去?”
满头白发的李昂恍若未闻,依旧慢吞吞的审视着自己手中的书籍,半晌后才慢条斯理的回了一句:“便宜?谁爱捡捡去!我都要回泸州老家了,还留着这个园子做什么!”
“回泸州?”李丰大吃一惊,“为什么?”
“我年前已递上致仕表章,你不知道吗?”李昂扫了儿子一眼。
“可致仕归致仕,为什么非得回老家呢?我不去!”李丰可舍不得长安的繁华。
“糊涂!”李昂白发戟张,动了怒气,“你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为父再不自请出京,就要困死于长安了!”
“为……为什么?”见到老父发怒,李丰有些怕了。
“你懂个屁!如今杨李争锋,右相已岌岌可危。你去打听打听,年前五品上的堂官被罢黜流放的有多少!六部里如今已空了一半,老夫再不走,等着杨国忠把我架起来烤吗!再过两个月安禄山就要进京,他与杨国忠素来不和,你是想看着老子我流放崖州吗!”
李丰缩在椅子上,看着暴跳如雷的老父亲,吓得一个字也不敢说。
“啪!”李昂将手中的《大雅》重重往书案上一拍,冷哼一声:“一千贯你觉得太便宜了?告诉你,只要能在五日内脱手,五百贯我都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