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苑杰以前从未见过唐林,之所以能够在第一眼就认出对方来,完全缘于父亲对他的说教。
在他很小的时候,林震南就曾告诉过他,这世上有三个人是万万不能招惹的,别说招惹,若真是见到这三人,能避开就尽量避开,实在避不开也必须恭恭敬敬。这些话几乎是耳提面命,从小到大,父亲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重复一次,他的耳朵都快起茧了。
那三人每人都有一张照片,一个是极帅的年轻人,一个是极美的姑娘,还有一个则正是面前的这个老头,虽然真人看起来要比照片上老得多,但林苑杰仍在第一时间便认了出来。
开始的时候,林苑杰对父亲所说的话深信不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开始有些怀疑起来,尤其待得他成人后,自己有了能力,他曾下过大工夫去调查过这三个人,但却一无所获。随后他意识到,父亲之所以如此慎重甚至是紧张的对自己谆谆告诫,或者只是因为让他心存敬畏而已,这三个人很可能是父亲杜撰出来的。
有了这种认识,他做事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尤其是数年前他认了一个神秘组织的首领为干妈以后,林苑杰更是觉得自己可以横着走了。
只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今天竟真正的看到了一个照片中的人物,这才明白父亲并没有骗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抹恐惧终于爆发开来,尤其当他看到这个老头竟然毫不忌惮的在小吃摊徒手杀掉一名刺客,这种恐惧更是到达了顶峰。
那个名叫陈庚的小白脸是被自己刺伤的,刚才老头已经承认了,陈庚竟然是他远房的表叔,再看看老头对陈庚的态度,林苑杰只觉得自己心中越来越冷,而无边的恐惧又使得他冷汗越流越多。
“你除了是林震南的儿子外,是不是还是白荷的干儿子?”
林苑杰遽然一惊,这件事连父亲都不知道,老唐是怎么知道的?
“十天前你还在国外,在接到某人的电话后五天,你便来到冰海,打着报复冯警官的幌子,实际上你真正的目标正是陈庚,别说你事先没见过陈庚,实际上,在你来中塘之前,陈庚的照片恐怕早就发在你的手机里了吧。”
老唐语气极为平静,但他说出的这番话却是石破天惊。开始的时候冯可慧以为林苑杰刺伤陈庚纯属失手,若事情真如老唐所说,那这个看似纨绔的年轻人城府也太深了一些。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明白……”
林苑杰脸色不变,但心直沉了下去。看来父亲说的没错,面前的这个老头子决不能拿常理来猜度,明明只有他和白荷知道的事,外人是怎么知晓的?
“戏倒是演得不错,不过说到演戏,你和我家三儿相比差远了。人都说你是个纨绔子弟,胸无城府,每日里只知道欺男霸女,典型的富二代一个,但我知道,这些都不过是表象而已。你在人前总表现的很无能,其实在很早以前,你的身手早就超过了你父亲。你刻意让自己显得无脑,其目的当然不仅仅只是隐藏自己的实力,这里面恐怕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算计。
林苑杰,名字倒是不错,可惜浪费了林震南对你的一片期许。
你父亲人虽然有些固执,但在大是大非上却并不糊涂,你自以为超越了父亲的成就,岂不知你越是这样走下去,便会距离正道越远。白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能并不清楚,但我告诉你,这个女人绝不像她在床上表现出的那般妩媚娇弱,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荡妇,早些年不知道有多少青年才俊折服在她的石榴裙下,最终被她啃的骨头渣都不剩一丝……你自以为自己完全掌控了这个女人,但实际上,你才是真正被她所掌控……要不是看在我和你父亲认识的份上,这些事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我今天也不处罚你,但你已经闯下了滔天大祸,被你刺伤的那个陈庚近些年脾气变好了很多,想来事后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但他身份太过特殊,这件事也不可能永久的瞒下去,一旦被他家的那几个小崽子知道,你的下场将比死还难看,听我的劝,你今天就出国,走得越远越好,然后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好歹也给你们林家留点血脉……”
老唐叹了口气,不等林苑杰说话,他再次开口道:“别想着辩驳我的话,既然我能说出来,对于个中缘由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你自认为聪明,却是被人拿枪使也不知道,陈庚是什么人你一点都不知情,而对方给你的资料中有关陈庚的描述也少的可怜,对于刺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你自然没有丝毫心理压力,那是你背后的这些人有意隐瞒了陈庚的身份,他们不敢让自己组织的人出手,所以就派了你这么个外人,幸好我消息得到的比较早,如果不然,你现在早已是个死人……趁着还有时间,赶紧跑路吧,外面已经有人盯上了你,不过我想凭着你的身手,那些人应该拦不住你。”
林苑杰神情骤然平静,和他先前那番诚惶诚恐、羞恚恼怒的神情形成了明显的对比。他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问道:“唐老,恕我直言,您可不像是如此顾念旧情的一个人,仅仅只是因为我父亲的面子而放过我,说起来我并不怎么相信,我想我父亲也没这么大的面子,别的不说,光是楼下的那个老伯,我自问也不是他的对手……那我多问一句,您今天这么轻易放过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唐眯了眯眼睛,突然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些意味深长,“你果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纨绔……这些年来,尽管你父亲对你非常失望,但我却知道,你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让你的父亲感到骄傲而已,从本质上来说,你并不坏……
要维护边境的和平可不能光靠嘴皮子,据我所知,你在边境的那些年,明里暗里曾做了不少大事,直接间接救下来的人少说也有上千。离开部队后,你以无名氏的身份暗中寄出了不少钱去救济那些牺牲了的同伴家人,堂堂林家的少爷最后沦落到竟然连包像样的烟都买不起……你说的没错,如果不是我知道你做了这么多事情,而且事后刻意让人遗忘,仅凭你父亲,原也没办法让我改变主意。”
冯可慧这时候就像在听天书,老唐所说的这些她压根就不知道。对冯可慧来说,她甚至都不愿意相信,凭借敏锐的直觉,她总觉得林苑杰就如同毒蛇般可怕阴冷,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做好事?
不理会冯可慧到底怎么想,林苑杰在听到老唐的话后,再一次沉默下来,随后,他对着老唐深深鞠了一躬,转身便下了楼。
门口传来几声闷哼,显然是有人在交手,很快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了。老唐推开二楼的窗户,昏暗的路灯下,诊所外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昏迷的年轻人,看样子正是和林苑杰一起来的那群人,而林苑杰早已不知去向。
老唐叹了口气,“要下雨了。”
伴随着他这道声音,屋外突然刮起了大风,时间不长,秋雨便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