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的故人,我找了他好几年,这家伙就像个缩头乌龟,一直躲着我不见,还说什么故人……他见福娃做什么?”
“先生……这个我真不清楚,那个大和尚身怀佛门的无上秘术,我近不了他的身。事后我倒是问过福娃,可这孩子什么也不说。”
“福娃天赋异禀,天生怀有控兽之能,骨骼又大异于常人,想来是姓元的动了收徒之念。无妨,暂且由得他去。”
处于中州这样一个三洲交界之地,一个“乱”字根本不足以形容这里的风土人情。而陈庚要去的香槐镇,更是中州最乱的地方。
他这次去香槐镇,是去见一个人,确切点说应该是去见一个女人,一个老女人,一个名叫孙秀英的老妇人,她是习崂山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但同时也是伤害最深的人。习崂山病重无法远行,陈庚答应过老头子,要帮他了解这桩心愿,这次便是为了承诺前来。
车行很快,出了公路后,跑车开始颠簸起来。陈庚打开导航,叹了口气。
瑶光一下子红了脸,虽然陈庚什么话都没有说,可她明白自己这次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
若是普通的公路,开一辆极度拉风的跑车倒也没什么。可这一带几乎全都是山路,高低坑洼,凸凹不平,而且时不时的还会出现一个个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大坑。以玛莎拉蒂的性能,倒是不虞动力,可底盘实在太低,一个不小心就会陷入深坑里。
大概是看出了瑶光心里的想法,陈庚笑了笑,说道:“这事不怪你,你很少来神州,更别提去如此偏僻的地方,既然无法驾车,咱们步行过去。沿途若是能遇到同方向的卡车,不妨拦下一辆。”
瑶光眨眨眼睛,悄悄吐了下舌头,跟着陈庚下了车。
跑车就停靠在路边,陈庚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前行。瑶光眼中倒是露出一丝不舍,不管怎么说,这辆价值两百六十多万的跑车就这样丢掉也实在可惜。
“我会让人开回去的……”
陈庚边走边说了一句。
瑶光不好意思的皱皱鼻子,眼中却是闪过一抹亮光。
先生的性情真的是变了,以前他可从来不会这样。别说一两百万,即便是一两千万,他可以说丢就丢,如今变得这样节俭,关键是他还能体会到下属的心情,这不是什么坏事。
中州之乱,乱在一个“穷”字。地处交界,四面都是大山,交通条件差,土地贫瘠,又没什么旅游资源,居住在这里的人一年四季所能看到的全都是大山,他们赖以为生的除了每年不多的粮食作物外,便是抢劫和贩毒。
这里民风彪悍,人的思想又封闭,每日里打架斗殴、偷鸡摸狗之事层出不绝,这也就罢了。山里盗匪横行,那些犯了大案要案之人也大多会躲在这里避避风头,和中塘七家坡相比,这里更有过之。独特的地理环境形成了这里特有的生态系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强者为尊。
陈庚和瑶光一路步行,他们运气不好,这一路竟是连一辆货车都没碰到。不过就两人本身的修为,赶路自然也不会感到太累。他们走的不快,用陈庚的话来说,就当是游山玩水了,只可惜这里山穷水恶,实在有些名不副实。
晚上八点的时候两人来到一个小村镇,从地图来看,这里距香槐镇还有三十公里的路程。陈庚决定在这里留宿一晚,吃点东西,明天一早继续赶路。
村子里没有电,村民使用的竟还是煤油灯,村外的大树上倒是挂着一盏风灯,通亮通亮的。
两人进了村,挨家挨户的敲门,没有一家敢开的。陈庚颇有些无奈,瑶光对这里的环境、这里的风土人情更是闻所未闻,她从来都不曾到过如此落后的地方。
很多和陈庚相熟的人都说过这样的话,除了生孩子,就没有他干不成的事。但今天显然有些例外,村子里的人大多谨慎,或者说他们是被山匪之类的吓怕了,一到傍晚,家家上锁,偌大的街道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旅馆饭店之类的更是提都不用提,很少会有外地人来这么偏远的地方。
“吱呀”一声,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家大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个老头子,伛偻着腰,右手拄一根拐杖,嘴上叼着一支烟斗。看到二人后,也不说话,只是朝他们挥了挥手。
“狃都是噶陌路来滴?臓支达不太平,莫人敢随便开门(你们都是外地人吧?现在这里不太平,没人敢随便开门)……”
老头一嘴的方言,陈庚自诩精通各地方言,可对于这个还真没办法完全听懂。
尽管如此,但他知晓了老人的好意,于是出声感谢。
进了屋,房间里很是昏暗。一个泥制的小煤炉就摆放在房间正中,满屋子全都是烟气。炉子旁边,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此刻正在煤油灯下纳着鞋底,两个小孩子脱光了衣服躺在炕上,还有个身体壮实的中年汉子,看着应该是老头老太太的儿子就坐在炉子边上烤火,另有一位衣着不俗的女子垂着头坐在汉子身边。
听到有人进来,屋子里的几人都抬起头,当看清楚陈庚的面貌后,那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蓦然惊叫出声:“陈……先生,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陈庚也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到故人。这个称得上国色天香的女人正是名叫阮灵秀的女子,二人固江一别,陈庚就没想着还能再见到对方,不料却在这里不期而遇。
记得临上飞机前,阮灵秀曾对他说过,自己要去中州,当时陈庚就有些诧异,但也没多问。在陈庚想来,对方一定是去中州市区办事,却不曾料到她竟也会来这种地方。
老头老太太看到这二人似乎认识,于是拉着阮灵秀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话,语速太快,陈庚竟是一句都没能听懂。半晌后,老头看着陈庚的眼光已截然不同,充满了感激和友善。老太太更是拉着那中年人进了厨房,时间不久,就有香味传来。
“这是吉汗老爹,刚才那位是苏麻奶奶,中年人是他们的儿子,睡着了的这两孩子是他们的孙子孙女。他们都是蒙古人,逃难的时候来的这里,就再也没有回去。早年间我爸爸救过他们,我这次也是过来看他们来的。”
阮灵秀低声向陈庚解释,陈庚倒真有些哭笑不得。别人逃难都是往富足的地方跑,这几位倒好,竟然拣了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作为容身之地,也算是奇人。
半晌后,饭菜端了上来,尽是一些肉食,鸡牛羊肉盛在几个小盆里,全都是一块一块的。
两人也都是饿了,陈庚不管不顾,抓起一块肉直接塞进嘴里,瑶光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切了一块,刚放进嘴里就皱了皱眉。山里人家缺少必要的调料,这肉又是仓促之间做就,味道可想而知。
但看陈庚,对这些好像毫不在意。吃完一盆肉,又喝了几碗农家自酿的米酒,他舒服的叹了口气,这才重新又将目光投向老头这一家人。
“陈先生,你来这里是有事情要办吗?”
陈庚心中暗叹,这女人怎么老是问一些明知道答案的问题?这不是废话么,若不是有事要办,谁会跑到这里来?
“这位是?”
不等陈庚回答,阮灵秀又指着瑶光问道。都说女人看女人是挑剔,但阮灵秀看着瑶光的眼神只有赞叹和欣赏,并无半分负面情绪。这女人阅历白的就像一张纸,但心思却也单纯的厉害,真不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她叫瑶光……你来这里只是为了看望这两位老人?”
阮灵秀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
怎么老是这样?陈庚捂着额头叹息,这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到底是几个意思?
“我是来找我老公的,他把家里所有的积蓄全都卷走了,我若是再筹不到钱,我爸的厂子就要倒闭。我听人说他来了中州,于是一路追了过来。”
“你听谁说的?”
“我有他照片啊,一路找人问的。”
阮灵秀吃了一口白面馍馍,含混不清的说道。
“照片拿来我看看。”
这是一张非常老旧的照片,黑白底,上面是一个剪着寸头的小男孩,眉清目秀的,倒是挺讨人喜欢。
陈庚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你就拿着这样一张照片找人?”
“对呀。”
“……你们就没有结婚照?”
“结婚那天我跑掉了,没照相,这个不行吗?我看他也没多大变化啊。”
“我靠……”
陈庚是真的没有脾气了,瑶光掩嘴偷笑,看着阮灵秀的眼神倒是有些温暖。
“他拿了你多少钱?”
“我也不清楚,反正家里的钱全都让他拿完了,少说也有一千万吧。”
陈庚目瞪口呆。
要说这女的智商有问题吧,很多事情她也都明白,可要说她没一点问题,陈庚也不怎么相信。家里丢了一千万,她看着像个没事人一样,屁颠屁颠的拿着一张老旧的照片跑来中州这样的乱地找人,没有后援,也不清楚这地界的危险,像这样一个白痴般的美女,若能安全的走出中州,那才是奇迹。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你回去吧,会固江,厂子的事和你弟弟的事我已经给习崂山说过了,田虎不敢再找你们的麻烦。至于被你老公偷走的那一千万——权当是他真的拿走了一千万,我会让人给你送过去。这地方不太安全,你一个女孩子,以后再也不要过来了。”
一千万的确不是个小数字,但对陈庚而言,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他向来对钱不怎么看重,凭着他和阮立新的关系,陈庚是真的很想帮对方一个忙。
“这怎么可以?别人拿了我的钱,为什么要让你给我?”
阮灵秀扑扇着一对漂亮的大眼睛,有些懵懂的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