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纯粹的理智逻辑来讲,如果人类即将面临灾难,肯定是优先解决灾难,否则万事皆休,更不用提什么拯救自己的国家。
但现实世界不是理想模型,总会有其他因素,怀疑,犹豫,处境……
人很难彻底挣出。
比如,作为热内卢义警的创始人兼精神领袖,莘蒂如果突然要加入那神秘男人所属组织,那该让帮老兄弟怎么办?
一起加入?人家要不要还是两说。
事情简直像被猫咪玩得到处是结的线团。
浪花层又层的拍击着科帕卡巴纳的海滩。
湿润的海风里,橘红黯淡的余晖中,穿着泳装的人们拿着救生圈,三三两两谈笑着回去。
还有小孩儿央求家人等等,让他和小伙伴儿再玩会儿排球。
亦辰和穆雷结伴走在沙滩上,留下串绵延的脚印。
穆雷三分之剃光、三分之二垂向左侧的半长发,正在海风中散动:
“会长,你说……他们会加入吗?”
闻言,亦辰未答,而是双手随意的背在身后,如个看风景的旅人,轻声反问:
“我能感觉到,你其实很在意他们,不愿意他们冒犯我,不愿意他们失去这次机会,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穆雷略微低下头,半响方才抬起,眼神中似有感叹:
“其实我的家乡墨希哥,和足球王国的情况很相似,一样的满是黑帮,一样的毒贩遍地。只不过……我们那里更坏罢了。”
“当我第一次出去念大学,见识到外面的世界,我也曾萌生过改变自己国家的想法,并且为之换了专业。”
说到这里,这个小麦色皮肤的姑娘,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偏头看向亦辰:“会长,您知道我大学念的什么专业吗?”
亦辰想着这姑娘虽然是个拳击手,但对方这么说,显然不会是相关专业,而看谭巴安探险队的配置,似乎缺个队医,便猜测道:
“医学?”
穆雷笑得更开心了,似乎因心目中伟大的会长,也有做不到的事,感觉距离下拉近,也因此变得更加真实。
“是国际关系,辅修法律,双硕士学位。”
她明明是笑着,可说完之后,神情却变得落寞,眺望因太阳渐沉而逐步变得幽黑的大海,眸子里带着某种感伤。
亦辰是真没想到,穆雷这个特长偏武力的姑娘,居然是无尽光明组织所有成员中,学历最高的一位。
连吴梦这种女强人,都只有个硕士学位。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墨希哥,先是进入公职部门锻炼自己,并计划参与竞选。”
“我加入志同道合的说派,给自己定下了目标,要在十年内,先成为一个州的高级领导,革除恶疾。”
“事实上,在最后的公职生涯里,我辅佐的说派人员,已经成功当选特米斯科市的市长。”
穆雷带着追忆,述说着自己过去生猛的经历,可很快,其语气就急转直下:
“但是,因为公开宣布要禁毒,就职12个小时后,她乘坐的车子就被炸成碎片。”
“一段时间下,虽然躲过了多次暗杀,但最终在接他女儿的路上被毒贩枪击身亡。”
“我再度辅佐另位,他也当上了市长,宣布禁毒后,他坚持了说到这里,穆雷的眼睛已经闭上,深吸了口气方才睁开。”
“两位最亲密战友的死亡,彻底打垮了我。我痛苦的发现,做出了这么多努力,甚至还不如直接冲进毒贩窝里,一拳把那蛆虫样的头目打倒。”
“我懦弱的……选择了放弃,跟随徐勤的校友,满世界探寻古迹,以为这样就可以忘掉被我抛弃的理想。”
太阳已经彻底没入海面,天地间只剩线光明,成群的海鸥飞过静遮的昏黑渐渐笼罩大地。
扭头看去,穆雷在这昏黑中,已经变成个阴影轮廓,模糊不清,唯有对眼睛格外明亮。
“或许是同病相怜……莘蒂他们比我要坚强,所以,我不希望他们错失这次机会。”
迎着穆雷明亮的目光,亦辰偏头看向远处基督山。
那已经被灯光打亮的基督雕像,张开双臂面向的是绵延十多公里的海滩、高楼和私人住宅,而在雕像的背后,则是漫山遍野的贫民窟。
亦辰想起电影《上帝之城》中“小豆子”的那句话:“我信仰上帝不是因为他全能,而是因为他缺席。”
见识过莘蒂他们的资料,又听完穆雷的经历,此刻再想起这句话,顿让亦辰心中沉积已久、但却不成体系的信念,在这刻融会贯通。
他整个人豁然开朗,魂魄本质都在飞速增长,或许不久的将来,就会迎来次小突破。
“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那闻名世界的歌词,在他脑中回荡。
世事就是如此玄妙,亦辰改变了无尽光明组织成员的信念和人生,而这些无尽光明组织成员,也同样在使他的信念更加坚定!
穆雷看到,会长静默的阴影,像亘古伫立的安第斯山脉,宁静而悠远。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等人不过才二、三十年人生,就已经有这么多的难以承受,那会长这样经历岁月变迁的古代超凡,心里又装载着什么?
想到这里,穆雷忽然有丝感动和难过。
自己这帮无尽光明组织成员遇到事,总是习惯性想着会长,可会长遇到事他又该求助谁呢?
承载着人类的希望,担负着托天般的重任,当如此刻般面向黄昏他子立的背影里,又有着怎样的压力?
即便如此,会长却依旧如此平和的对待每个人。
穆雷心里忽然升起强烈的自责,拯救人类这样的伟大事业,自己等人还是不够努力,要为之拼命才对!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时,亦辰洒然笑:“他们会来的,因为他们就是那样的人。”
恰此时,穆雷的手机响了……
路灯锥形光芒下,辆小破车慢慢从地面冒出。
那是个斜坡。
“呼……呼……”
莘蒂和帕雷两个人在后面满头大汗的推车,剧烈的呼吸着感觉自己肺部像是破风箱在竭力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