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儿不停的哭,李渊一直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也不劝解亦不询问,只是会不时的为幽儿捋捋背,以示安慰。
幽儿像是压抑了好久的人,终于能够畅快的发泄自己的情绪了一样,哭了好久,等情绪稍微有些稳定了,才哽咽的接着诉说。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我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开始打骂我,而且动手的力道越来越重,前些时日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自己跑出来了。”
幽儿哽咽的喘息了下:“出来后没地方住,我就在街上流浪,他们知道了,也当不知道,对我置之不理,但这也是好的,至少我不再挨他们的打了……”
李渊听到这里,拉起幽儿的胳膊就掀开了衣袖。然后他就看到了在那瘦弱的胳膊上错落的淤青。
颜色深浅不一,足以证明这些伤痕不是一两日造成的。
至此,李渊对幽儿的怜惜更甚了一些。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大夫说你脚上的伤需要休养,若不及时治疗以后落下什病根了怎么办?就算这些暂且不谈,接下来几天你还是需要熬药的……”
李渊看着眼前的幽儿,想了想,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你先跟我回家吧,我爹娘人都挺好的。”
听到这样的话,幽儿有些惊讶的抬头,檀口微微张开的样子甚是可爱。
“当然,只是因为你现在脚崴了,行动不便,你自己也无处可去,无人可依……”李渊着急着解释的样子甚是有趣,幽儿总算破涕为笑。
那羞涩又明媚的笑一下子就深深的吸引住了李渊的目光,他也跟着痴痴地傻笑起来。
就这样,李渊把幽儿带回了家,当他的爹娘见到自己儿子背着个小女娃回来的时候,惊讶的下吧都差点掉了下来。
但老两口确实是心慈之人,就算对儿子的行为甚为不解,也命人好生安顿了幽儿。
待李渊将幽儿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他便被他的父亲叫去了书房。
李渊的父亲虽是读书人,但并非十分迂腐之人,只是此事并非儿戏。
如果处理不好,再过几年儿子议亲之时,这件事就会成为一件不大不小的阻碍。
李渊十分尊敬自己的父亲,所以到达书房之后先是恭敬的问完安,之后就是乖乖的站在那里等父亲问话。
“渊儿,可否将关于这个姑娘的事情与爹爹详细说明下。”李季试探的问。
“是,爹爹。”李渊就把今天所发生之事大概的给父亲说了一下,并把幽儿的身世简略的说与父亲听。
只是他刻意的没有提及幽儿是阴生子的事情,他知道父亲之后肯定还是会稍作调查的,只是他就是想如果隐瞒一下,也许就会让幽儿能有多几天好日子过。
“今日之事是渊儿自作主张了,如果父亲想要惩罚渊儿的话,渊儿定当领罚,无怨无悔。”说到此处,李渊抬头,一脸坚决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只是,幽儿着实可怜,还请父亲收留于她。”说完李渊向着父亲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李季看到儿子的所作所为颇有感触,他轻轻的一叹:“我又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如今已经知道那女娃命苦,自是不会置之不顾的,你先起来吧。”
李渊听到父亲的回答甚是欣喜,连忙谢过父亲后起身站好。
“只是听你所言,他也算是大户千金,就算到现在本家无人过问,但如果哪天他们前来寻她,她却住在我们家,到时候对那女娃的名声有损啊。”
李渊一窒,他从父亲的话里已经听出,父亲可能知他对女娃有特别的心思,只是隐晦的告诉他他不同意。
李渊此时很是焦急,但也不能反驳父亲的顾虑是毫无道理的,只能满脸哀求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看着自己儿子这样的反应,李季又是一叹,他这儿子自小就执拗,如果现在他对此事太过坚决,估计会伤了父子之间的和气。
李季思索了一会儿,对李渊说:“先让那女娃养好身体吧,之后如果她愿意,就在你身边做个贴身丫鬟,随你左右吧。”
听到父亲做了这样的决定,李渊知道这是父亲的底线,于是也欣然接受了,他相信幽儿的好时间长了,父母定能看到的。
于是李渊告别了父亲,疾速的奔到了渊儿暂住的厢房。
“渊儿,渊儿。我父亲同意你在这休养身体了,他还说,等你病好了,如果你愿意可以作我的贴身丫鬟,这样我们就能朝夕相处了。”
此时沉稳的李渊有了十三四岁少年该有的鲜活表情,让人觉得更加亲近。
看着眼前的少年,明媚温暖的笑脸,渊儿也跟着笑了,她知道这一定是眼前的少年为她极力争取过才有的结果。
若不然又有几人会无缘无故接受一个突然闯入的外人呢?更何况她还被所有人说不详……
接下来的几天,李母还专门给幽儿房里分配了个照顾她的小丫鬟,衣食上虽不上上等之物却从未短缺于她,渊儿很是感激。
小丫鬟大概和幽儿同龄,手脚麻利,人也挺机灵的。大概是因为年龄相仿,两个女孩子相处的还是十分融洽的。
在幽儿养伤的这几天里,李季确实是派人打听了关于幽儿的所有事情。只是此时在书房听下人汇报的他眉头越皱越紧。
“你是说,她之所以被送到这种地方是因为她是阴生子?”
“是的,老爷。”下人惴惴不安的回答道。
“阴生子……阴生子……相传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刻出生的女娃……”李季焦急的来回踱步。
转了好几圈后,他停下脚步,对着下人吩咐:“去把大少爷给我叫来!”声音上已带有明显的怒意。
李渊当听到父亲叫他去书房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妙了。他这几天也是忐忑不安的,但他无悔隐瞒此事。
走到书房门口,李渊停步,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推开了书房的门,看到父亲背对着他站立,他依旧是先恭敬的行礼问安:“渊儿拜见父亲。”
“啪!”回答他的是重重的一声拍桌子的声音。
“你个逆子!你可知阴生子是忌讳?你竟然还堂而皇之的往家里带,还可以隐瞒你父母?你……你……你……”李季气得一屁股蹲坐在了椅子上。
“父亲!”看到父亲刚才摇摇晃晃几欲晕倒的样子,李渊被吓到了,赶紧泡上前去替父亲顺气。
“滚!”李季喘着粗气,虚弱的打掉挽着他胳膊的那只手。
李渊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连声对父亲说:“父亲,儿子知错了,请您消消气,有事等您消了气之后咱们慢慢说。”
李季极速的平复着心情,此时他知生气于事无补,只是这孩子这次真是鬼迷了心窍,做出如此糊涂之举,而且回想儿子这几天对那女娃的态度,更是让他火冒三丈。
良久他才把自己的呼吸调整均匀,头也不是那么痛了,才缓缓的转头看了眼依旧跪地不起,满脸泪痕的儿子。
很是无奈有夹杂着愤恨的说:“你把她带回来是想要毁了咱们家吗?”
听到这话的李渊目瞪口呆:“父亲,你为何如此说?”
李季看了眼面带惊愕和迷茫的儿子一眼,摇摇头,头又似乎更痛了:“你难道不知古书记载阴生子,至阴之人,大不详也。与之相近者,不得善终吗?”
李季反驳:“这只是记载,无人可以证实这就是真的。而且说不定只是收养她的那户人家自己编造的,毕竟他们那么虐待过幽儿。”
李季再次叹气,他这个儿子当真是鬼迷了心窍了:“你当你爹我是那听风就是雨之人吗?我若不是调查清楚就会对你发难?”
听到这话李渊瞬间僵在那里,不知如何反驳。
“当在村民处打听到那个女娃是阴生子的时候,我也顾及到了是收养她的那家人为了逃避责任放出的谣言。”
“于是谨慎起见,我又询问了来往京城频繁的好友,才得知十年前京都莫家确实有一女婴被一游方仙长断定为阴生子,才被主家送出的。”
李渊彻底的瘫坐在地,此时他的脑子里略过的是这几日幽儿的一颦一笑,一抬手一投足。
他怎么也不相信,那样的纯真美好的人儿真的会是所谓的极度不祥之人。
李渊看着儿子颓唐的样子也很心痛,这几日他也看到了那个女娃是良善之人,安静沉稳又善解人意,不过真是可惜了……
“我看那女娃的身体也养的差不多,等下我让账房支点银两给她,再给她寻个安居之处,你以后就和她断了联系吧。”
呆愣中的李渊一惊焦急的开口:“父亲!”
李季伸手制止了李渊要说的话。
“你与她萍水相逢,爹爹作此决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不可再多做反驳,不然我现在就可以命人把她直接赶了出去!”
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到门口时停下:“你也不小了,考取功名才是要事,以后无事就好生待在书房读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