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儒士怒哼一声:“出来做生意,还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听出老儒士言语中的侮辱之意,丫头正要发火,芳铃儿也注意到了这一声不谐之音,挥手制止了丫鬟。
芳铃儿向老者道歉道:“还请客人见谅,芳铃儿确实是无心棋艺,如果客人觉得有所亏欠,这轻衣楼中一切花费可以退还。”
老儒士双手甩在身后,面色高傲:“老夫在乎的是钱吗?老夫的时间,岂是你一个风尘女子可以浪费的?既然不方便,为何要挂牌?”
芳铃儿,站起身,抱着歉意说道:“老先生教训的是,是小女子不知礼数了,只是不知怎样的补偿的才能让老先生满意?”
老儒士道:“老夫在这群肮脏物里呆了将近半个小时,见到正主没想到还吃了顿冷餐寒饮,不管你怎样的补偿,都不会让老夫满意,不过,眼下确实有一件事,正好用得上你。”
芳铃儿道:“老先生请讲。”
老儒士理着胡子说道:“我的门生刘经文,尚欠一门妾室,你既然有心恕罪,我也正好成全了你,让你嫁进刘家,不再沾染这种皮肉生意。”
此语一出,满座骇然!
贴身丫头最先骂了出来:“老东西,休要污言秽语!”
这轻衣楼本就是一个艺场,但坊间总是喜欢流传一些不三不四的故事,牵连了轻衣楼,所以在轻衣楼里,什么生色皮肉,都是禁忌词汇。
再者,轻衣楼虽然也有棋谈姑娘嫁出去的先例,不过那都是明媒正娶的正室,从来没有哪个敢自我托大,说是要娶一个棋谈回去做小的,更何况像芳铃儿这样的台柱子。
老儒士此言在丫头眼里听来,跟当着她家主人的面,破口大骂一般。
自轻衣楼立业以来,还不曾出现过这样的狂徒,甚至是连个调戏丫环的浪荡子都没有出现过。
今天的这老儒士可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出来,难怪引来丫环的怒火。
芳铃儿面不改色,将丫鬟拉至自己的身后。
芳铃儿沉声道:“这里可以是轻衣楼,老先生还是不要开玩笑的好。”
老儒士依然像是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了一样。
他向前抬出了一步:“轻衣楼又是如何?一个风尘场所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老儒士先前不过是言语上有所冒犯,但是这一次却是行动上破了轻衣楼的铁规:“不得棋谈允许,禁越雷池!”
他踏出的这小小一步,在轻衣楼里却是大忌。
老者一步刚刚稳满,他的左右两侧急刀如风,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两个轻衣楼侍卫,已经做出了轻衣楼最直接的反应,敢越雷池,杀无赦!
老者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两个侍卫的攻势,两股刀气逼人,但他仍然没有退一步。
老者手若持卷,轻声念道:“言立身,经以行。”
原本两个刀者侍卫已然将老者行形锁进了一个死解,就算是他能躲过一刀,也难逃过另一刀。
然而两个侍卫都似亲眼看到自己的刀没入了老者的身体,转瞬错身之后,结果发现刀上一点血迹都没有。
两人各自站稳之后,不由回头望向老者,老者原站那个迈出一步的位置,完好无损,甚至连衣角都不曾被刮破过。
两个侍卫在进入轻衣楼前,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暗杀高手,后来两人不慎被人敌人围攻,一路逃亡,躲进了轻衣楼里,好在轻衣楼地广人稀,他们终日偷些鸡鸭鱼肉,也不曾被人发觉,只是当时正是大署之日,他们的伤口都是被巨毒暗器所伤,在没有任何药物的医治之下,很快就开始发脓生蛆,恶臭难闻。
两人正欲逃往他处,他们的身上味道却是以极快的速度出卖了他们。
他们本来是重伤在身,一月有余不曾见光,身体本就很是虚弱,不到两个回合,他们就失手被擒。
众人将此事上报给楼主后,楼主命人将他们带进了凤牢。
还是那间阴暗的没有门的房间前,轻衣楼主门后,细声说道:“行走江湖,难免落魄,你两人入我轻衣楼,也不曾做过害人害物,我倒是乐意救你们一命,不过你们得记着,你们欠着轻衣楼一份情,以后肯定是要还的。”
就这样,轻衣楼楼主命人治好了他们身上的伤,还赠了金银,礼送出境,从始自终都没有提过什么回报回求。
两人离开轻衣楼后,只花了半年时间,便将当初追杀他们的一百多个仇家杀了个一干二净。
两人久倦江湖相杀,为了报答当初轻衣楼主的救命之恩,又回到了轻衣楼里,表示愿意用余生来回报楼主的援手。
轻衣楼楼主欣然接受了。
两个最会杀人的人,失手了,不仅仅是他们自己意外,连芳铃儿也倍感意外,轻衣楼虽是艺所,便江湖纠纷从来没有断过,每一年总有会有不懂事的进来闹事,不过都被这两人悄无声息地解决,人前失手,这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在失手的第一时间,他们都愣住了,仿佛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了。
两位杀手转身,提着刀,再次向老者攻去,他们十分想确认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刀势更猛,刀尖更刁,砍尽一切生门。
一时小小的房间时,刀光四溢,晃得人都睁不开眼来了。
刀路虽直,却是变化多端,时左时右,时上时下,只见刀声刀光让人的眼睛和耳朵都快忙不开了。
老者依旧还是站立的姿势,双后束在身后,宛如一个稳坐教台的老夫子。
刀光临身,就在那一刹那,两个刀者看到了虚影,他们也明白了过来,老人用的是身法,躺过了他们两人的杀局。
老者出声道:“看清楚了?不过也晚了!”
话闭,老者左右猛得甩出一掌,各自击中了两个刀者的背心。
突然身上中了一掌,让两个刀者来不及收住去势,直接撞断了房中的两根大梁,断下来的大梁砸在他们的身上,伤上添伤,大半个身子全是浸出了鲜血。
老者冷哼一声:“无知小辈,也在我面前造次。”
芳铃儿本来桃杏生春的脸上,露出了惨白的颜色。她生平第一次在轻衣楼里面临这种生死危机,不由得害怕了起来。
老者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芳铃儿:“像你这种出身的女子,能够嫁进刘家,本就是你天大的福份,福到门前,还不知道惜福,果然天底下的女人,十之八九都是贱人。”
老者的脚轻轻抬了起来,正要再井一步,芳铃儿心中升起了绝望的阴影,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她开始为自己的任性后悔了起来,或许留着仰龙台里才是最好的选择,老者越走越近,她真的开始后悔了。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又重新燃起生的希望。
年轻男子道:“人老就要少走路,像你这种年纪的老人家,多走一步,就少活一天。”
老者怒眼一抬,直接望向窗边。
窗台上背着众人,卧着一个年轻男子。
老者喝道:“何方宵小,报上名来!”
年轻男子回道:“你在这房里撒了这久的野,你都没报名字,为什么要我先报?读书人这么不讲礼数?”
老者怒眉上扬:“老夫的名字,你怕是听不起!”
年轻男子道:“怎么,不敲锣,你这名字还听不得?”
当地风俗,凡死人上山,必要敲锣唱名开路,才能顺利安葬。
老者瞬间就被激怒了,直接一掌甩出,掌气宽宏浩大,年轻男子单拳高举,直迎掌气而去。
拳掌相交,整个房间都为之一震。
掌劲被年轻男子生生从中分流,绕过他的身子,将他刚才卧着的窗口,轰得无影无踪。
芳铃儿的房间,装饰上本就在轻衣楼里属于上乘,如今被老者的掌气直接连窗带墙轰了个无影无踪。
瞬间一大股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吹得芳铃儿都快睁不开眼了。
年轻男子笑道:“第一次来你房里,结果我的床就被人一掌打没了,下次来,我睡哪儿,你这房里只剩下一张床了。。。。。。嗯?”
芳铃儿把头扭往一边,脸上慢慢飘满了红霞,又羞又恼。
羞的是居然把她在仰龙台里闹的笑话,又当着她面演了一遍。
恼的是这么紧要的关头,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老者见来人一拳就破掉了他的掌劲,不免一惊。
急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老夫儒家浩气长天掌周敦实!”
年轻男子双眉一拉,极不情愿地说道:“打开就打开,为什么还要先做自我介绍呢?要是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识我,那咱们不就是很尴尬。哦!不对!正是因为不认识才要互相介绍嘛,嗯,老人家还是有些道理,那我也来一个,我姓祁,单名天,现在住在仰龙台,就叫仰龙台祁天吧。”
老者听到祁天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明显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原来是你,你就是那个自甘堕落的祁天?哼,年轻人学什么不好,偏偏留恋这种风月场所。”
祁天反驳道:“咦!老先生这话就说得有些不对了,我不过是住在轻衣楼里而已,而你好像是花钱买牌子进来的吧?若说自甘堕落,怎么着也要先己后人啊,儒家的道理,全是为了教育别人,从来不约束自己的吗?”
老者被驳得一时语塞:“你!!!!!!强司夺理,老夫出于好心,想劝你迷途知返罢了,没想到传闻中的仁义祁天,这般不知教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