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畅谈一番,直到东方初晓,辛渔又来催促一番,景泰帝才动身离去,临行前还吩咐,这话题容后再谈。
杨悠然用完早膳,头早已昏昏沉沉,沾了枕头,睡意上涌,倒头就睡,醒过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原先那两位给她送饭的宫女此刻十分殷勤的守在她身边,见她醒了,两个人忙伺候她起来,杨悠然有些不习惯的笑笑:“我自己穿衣服便可了。”
圆脸宫女道:“姑娘见笑了。从前是到辛渔大公公吩咐,我们不可以过分靠近您,不得与您攀谈。我们这才如此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就是。”另一个姑娘抢过杨悠然手中的外袍,手脚麻利的帮她穿上:“您若不让我们服侍,倒让我们不知如何是好了呢!”
这???这态度转变之快!杨悠然心中明镜一般,也不说破,任由两个宫女七手八脚的伺候她净过面了,笑盈盈的按着她坐在妆镜前,才问道。
“你们叫做什么名字?”
圆脸的那个答:“我是叫做珍珠的,她叫做珍贝。往后,我们就伺候姑娘了。”
“嗯。”杨悠然坦然受之,那两个宫女仔仔细细的帮她把头发梳好,又擦好面膏。杨悠然凝神看着镜中的‘自己’,这张脸伴随她也有一个念头了,如今也已算是熟悉。眼瞧着最近吃好喝好,又足不出户,皮肤白皙了不少,身量也长的很快。
“姑娘,圣上可惦念您呢!”那珍贝红着脸道:“方才早朝下了,午膳之前还来看过。听奴婢们说您睡着,便嘱咐了,等您起来了要备着补气血的汤羹,以消疲乏。”
俩宫女显然是把自己和景泰帝的关系想到男女那方面去了,杨悠然也不便说破,只敷衍道:“圣上体恤。”
珍珠去捧了汤羹进来, 又给她布好膳食,杨悠然觉着往常的菜色已经够精致了,可今日的菜色又格外的不同,就连那夹心的丸子也是别出心裁的做出了花样。
这哪像是个宫女的标准啊,这精心程度就连二皇子的膳食也不一定赶得上呢!
用过晚膳,不一会子,景泰帝又来了。
“奴婢见过圣上。”有了昨夜的彻夜长谈,杨悠然对景泰帝少了一份拘束。
杨熠兴致勃勃的指着小太监手里一米多长的卷轴:“朕今日带了好东西来。”
两个小太监抬着两面案几拼起来,才放的下那卷轴。展开之后,用砚台细致压好,杨悠然探头去看,是一副很精致的地图。
“这便是大胤的堪舆图。”景泰帝指着一处道:“你看此处,便是大胤的都城锦城。还要这里。”
他指着一条水域:“这是大胤最长的河流,怒沙江。他有西南至北汇入大海。”
“还有这里。”他指向另一处:“这该算做是大胤的母亲河了。邺河。”
杨悠然认真的听着,景泰帝又走到案几的另一边,看了一会,才给她解释道:“这西北处原先是东冕国,东冕国人崇武好斗,曾几何时,大胤险些被东冕所灭,后头,大胤国力强盛,两国更是免不了一战。如今,东冕全境都已并入大胤了。”
杨悠然点点头:“奴婢也听闻过鸣凤皇后的故事。”
“嗯。”杨熠指向另一边:“东南处原本是百夕,百夕人原本与大胤相安无事多年,可百夕的某一任国君荒淫好战,惹怒父皇,最终也被大胤收入。还要这边,南边,南边是申王地。这原是大胤建国时分封的诸侯国。后来大胤为东冕所胁,鸣凤皇后不费一兵一卒,将一直想着要自立为王的申王降服,最终也并入大胤。为了巩固皇权,这分封制也早就废了。”
杨悠然由衷赞叹道:“大胤国土辽阔,先辈奋斗多年,终于才换来今日之局面,实属难得!”
杨熠点点头:“的却如此,朕这皇帝是躺在祖先的功劳簿上呢。”
杨悠然忙拍拍马屁:“圣上心系天下,人人称道的明君,哪里是坐享其成之辈呢!”
“朕这国号景泰,便是朕的父王临终前取得???”杨熠凝眉,似陷入了回忆之中:“许是父皇觉着,如今已经是国泰民安,朕这皇帝,忒好当吧!”
他这么说,杨悠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就仔细看起地图来。
杨熠突然问:“你们的现代和大胤比起来,哪个疆域更加广阔?”
“圣上???”杨悠然纠结着,这话要不要说,想是杨熠不会喜欢,可是又实在忍不住,终于还是问道:“不知道圣上有没有见过金发碧眼或者通体皮肤黝黑大眼厚唇之人呢?”
杨熠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他从来没有见过。
“要说疆域的话,大胤与现代的中-国度量单位不同,实在难以比较。但是有一点,世界之大,不止中-国一国。正如奴婢刚才所说,世上除了我们这种黄皮肤、黑头发、棕色眼仁的黄种人,还有白种、黑种人,也不止是中-国一个国家,而是有数百个国家。”
杨熠咋舌:“朕却未曾见过。百夕以东是无人居住的荒漠,那东冕国往西是苦寒之地,申王地往南或许有些许部落,但这些人刀耕火种,尚无国家,无法与我大胤相比拟。”
“圣上,您想想,再往东,或者再往南,再往北呢。甚至???是大海对面呢?”杨悠然微微一笑,瞧的杨熠片刻失神。
“天下之大,当初我们中-国在一百多年前就是在天朝的美梦中被哪些白种人的枪炮敲开了国门,多年陷于战争,险些灭国。奴婢斗胆请圣上务必将目光再跃的远一些,好叫大胤立于不败之地!”
“好!”杨熠突然重重的一掌拍在案几上,喝彩道:“好一番巾帼不让须眉的宣言,朕心甚悦!”
杨悠然吓了一跳,但是人家皇帝都说开心了,她自然也是要跟在一起开心的。
“朕虽然没有机会向朕的父皇般南征北讨,安定天下。但朕也绝不会是庸庸之辈。”杨熠宣誓般说道:“有一天,即使不是朕,也会是朕的儿子,孙子,甚至是曾孙、子子孙孙,总会有那么一天,朕的大胤会如你的现代一般,有那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有那上天入地的事物。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杨悠然被杨熠煽动的有些莫名的燃,两人又聊到了后半夜,直到辛渔再三来请命,说是明日一早还要与几位大臣议事,杨熠才停止这话题。
杨悠然第二天早上醒来,瑶光阁又有了许多不同。
杨熠赏赐了好些金银珠宝,摆在案几上亮灿灿的,又做了好些新衣。话说大胤和现代有一点还是高度一致的,那便是下面的人做事的速度在于领导(皇帝)的关心程度,这她和杨熠投机才几天啊,这七八套新衣裳就连夜赶制出来了。
“圣上吩咐了,您这生活起居,都是比照着???咳咳。”珍珠一边和珍贝一起,将新衣裳一件一件的举起来给杨悠然过目,一边调侃着:“比照着娘娘们的标准呢。”
杨悠然啃着手里的苹果,翘着二郎腿,对她的的话视若罔闻:“这衣裳不错,我明日穿上试试。”
当天,她的饮食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四道菜变成了六菜,还附赠大补的羹汤,两餐之间,还有两顿点心,晚上睡前还有一碗汤水,说什么她年纪小,正是补身子的时候,要多吃些好东西。
有好吃好用的,她自然是却之不恭的享受着了。慨叹自己算是一步登天,过上了起床有人伺候,赏花有人作陪,吃饭有人布菜,洗澡有人搓背的神仙日子。
比起她以前在后宫当宫女的日子,现在的生活也算是神仙一般的了。不仅是生活起居都有人伺候。照顾。而是,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心着哪一天,因为哪句话,那件小事就触怒了主子,或者是又不小心掉进了哪个妃嫔之间斗争的圈套,沦为政治牺牲品了。
可是,她还是无比关心后宫中的事。如今她行动自由,虽不能出瑶光阁,但至少有珍珠去给她打听消息了。听珍珠说,上次馨苑被淹一事,逃出来的随驾宫人们只得从山上攀爬逃跑,谁知道,在下山时,遇到雨后山体松动,山石滑落,足足有二十多人连尸首都没有寻到。
杨悠然揣度,她大概也会算做是“死”在了这场灾难里,从此,那位‘昕然’宫女就化作一把黄土,一缕青烟,再不复存在了。
如此,也好吧。
景泰帝几乎是日日都要到瑶光阁来,短的坐一会子就走,长了能和她聊上好几个时辰。这日,景泰帝又拿了两本典籍来给杨悠然看,她翻了翻,正好看到里面写着教子的部分。便大着胆子问道:“圣上,奴婢有个问题,想大胆问您,还请您先恕罪。”
杨熠也在埋头看书,他从案几后抬起头来,细长眼睛眯了眯:“你问吧,朕不会怪罪你。”
“三皇子???就是权修媛所生的皇子。如今还好吧?”
“哦,这问题。有何怪罪的。”杨熠放下书:“彬儿还好,能吃能睡,马上就要满百日了。朕琢磨着,是否给权修媛升一升位份。怎么,你如此关心?”
“权修媛于奴婢算是有救命之恩呢。”
“这个。”杨熠呵呵一笑:“此事朕后来查清了,也算知道。这也是你救了她不是。”
“圣上既然知道???难道???难道若果贵妃对权修媛下手,圣上就听之任之了?”她终于问道了这个她一直想问,又一直不敢问的关键问题了。
杨熠的脸色变了变,变得十分的阴沉,并不好看。他站起身来,负手走了几步,突然反问道:“你觉着朕是个无情无义之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