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来大胤这么久,咎由自取的文瑶只是断送了好前程。可眼前的芙悦实在是让她在心硬不起来,一个妙龄少女,这样子去十成十的像是一个老妪,从地狱爬回来的老妪···
杨悠然脊背生凉。
芙悦被凌修媛发落,全赖她出手陷害。可她当时也没有想到,凌修媛的手段会那样的残忍。听闻芙悦是咬掉了舌头才保住了一条命,可看她现在的样子,仿佛眼睛也出了问题。她是怎样瞎了的呢?
再想到自己,勤勤勉勉,却躲不过被芙红构陷的命运,被百般折磨濒临死亡,靠的运气和庆榆的承诺才死里逃生,她何尝不是另一个芙悦呢?
她有些怜悯的看向芙悦,芙悦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转脸朝向她。打着手势。
齐星充当了这个翻译:“芙悦,这位也算是你的老熟人吧。”
杨悠然目光如炬,怎么会,齐星怎么会知晓她的身份?
齐星不慌不忙的在上首坐下:“都坐下吧。放心,此番唤你们来问话,不会让你们出什么岔子。待问完了,都各回各处。芙悦,我承诺过。你如实说明,我会送你去那个地方的。”
芙悦点了点头,太监搀扶着她坐下。杨悠然也只好跟着坐在另一边。
“采月。”齐星大概是不想暴露杨悠然现在的身份,叫的还原来的那个名字:“你可知道,芙悦其实是皇后的人。”
杨悠然瞪大双眼,骇的说不出话来。
芙悦···也是皇后的人?!那她在凌修媛身边前后拔掉了两个皇后的人!
“先前凌修媛有宠不孕,就是因为芙悦日日在她的汤药里掺了避子药。”齐星说完,为了印证他所言非虚,芙悦点了点头。
往日的疑惑瞬间解开,难怪凌修媛承宠两年多而无孕,难怪芙悦被发落出去不久,凌修媛就怀上了孩子。更难怪当初芙莎故意将这消息透露给她,她当着芙红提到时,芙红会有那么夸张的表现。
曾经的皇后死死地盯着后宫妃嫔的肚子,生怕哪个不受控制的宠妃诞下会威胁二皇子地位的皇子。为了铲除异己,下药是很平常的动作。究其根本,皇后和贵妃毫无二致,都是一样的心狠手辣,都是一样的雷霆手段。
“芙悦,你恨我吗?”杨悠然颤颤的问出这句话,尽管她心中早有答案,就像她恨那个将她置于死地的芙红一样。
芙悦还是点了点头,面色平静。良久,她又摇了摇头。
“各为其主,宫女们甚至讨不来荣华,不过是求一个生存。”齐星为她们做了最好的注解:“我将你们二人唤来,并非要为你们的恩怨断一个是非曲直。曾经种种,不过是当时情境下最不得以的选择。但是现在,你们都有了新的选择。”
杨悠然有些愕然的望着齐星,他口中新的选择是什么?总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荣国公世子,就能放她们一条生路,让她们能够在出卖了皇后以后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人世上吧。
“采月,你今日从这里出去,可全当什么都没看见听见,但是,我问你,容贵妃之事是被人构陷。是也不是,你只需点头摇头。”齐星的语气不容人反驳。
杨悠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很好,芙悦。皇后寿宴上触柱而死的芙莎,是容贵妃的亲信,是也不是?”
芙悦点头。
杨悠然发现齐星是一个很有谋略的人。他抛出引子,揭露她身份,却又不会把她们逼的太绝,而是循循善诱。将相关事实摊在明面上,给她们机会自行选择。毫无疑问,她和芙悦都选择了如实招供。
原来,早在凌修媛刚进宫时,就因为出色的容貌和娇媚的性子而引起了景泰帝的注意。皇后在她还是个小小才人时,就安插了芙悦到她身边伺候。而后她虽然宠冠后宫,却始终怀不上子嗣,也曾起过疑心,却没算到正是身边的芙悦在使坏。
太医定时问安,给她开的都是调理宫寒的方子,偏芙悦会在那汤药里加上大寒的引子,尤其是在凌修媛月事时,更会放置特殊的药物。
皇后身边的姣儿有多厉害,她是清楚的。名医李甲的亲传弟子调配的药,若不是芙悦出了事,恐怕凌修媛这一辈子都怀不上孩子了。
凌修媛在景泰帝跟前千娇百媚,颇得圣宠。可是景泰帝的后宫中,除了皇上做太子时候进门的,都是有了子嗣才提的位份。凌修媛当时是美人,瞧着肚皮迟迟没有动静,心烦意乱,脾气愈发暴躁。也就是在那时,有了动辄打杀宫人的坏脾气。
景泰帝那时独宠凌修媛,瞧着美人日渐消瘦,为了她宽心,就破例封了她为修媛。凌修媛这才精神起来,不过,骄纵跋扈的坏脾气也就在埋下了祸根。 问完芙悦话,齐星先让她下去了,又单独问杨悠然。
杨悠然忍不住问:“世子大人,芙悦已成了这模样,这辈子眼见是毁了。您可曾为她安排了后路?”
她也是刚才听齐星说答应了芙悦会送她走,才这样问的。
“你同情她?”齐星没有正面回答。
杨悠然神色黯然,叹了口气:“兔死狐悲,同为宫女,自然知道宫女难为。若奴婢不是运气好一些,此刻,早已是尸骨无存,沦为孤魂野鬼了。她还不到二十岁,就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何其可怜,可悲,可叹!”
齐星这才回答:“我既然能把她从宫中接出来,带到这馨苑来问话,就是已为她安排了去处,自然能让她下半生免收奔波劳累之苦。”
“有劳世子大人了!”杨悠然恭恭敬敬的给他行了个礼,在这后宫,除了云瑾司宝以为,她这是第二次真正的佩服一个人。
齐星的外表像个憨男孩,可是心思缜密,细腻,实在让她刮目相看。若这位世子心怀谋略又言出必行,那自然当的起他这一拜。
“兜了这么大个圈子,我唤你来,终归还是为了容贵妃之事。”叙话许久,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继续道:“邢欧既然是容贵妃父亲亲自选的,又怎么会出卖她呢?”
杨悠然老老实实的把邢欧与徐家的纠葛说了一遍。其实让邢欧真正决定背叛徐家的,不仅是他母亲的死,还有他的一位同僚之死。
原先给容贵妃送消息的,是一个叫鄂度的侍卫,那鄂度父母原是徐家的家生奴仆,徐泰见鄂度苗子不错,早早就将他恢复了原姓,送入军中磨砺。
鄂度也很上进,表现的十分抢眼。后头容贵妃在宫中需要用人,鄂度和邢欧这几个就一同混入内宫侍卫中,成为了徐家在宫里的耳目。
可是,前些日子因为皇后大肆枭首宫人一事,容贵妃对鄂度起了疑心,偏偏鄂度父母当时在徐府又与归宁的容贵妃妹妹徐敏婷的贴身奴婢起了点口角。那奴婢牙尖嘴利,将此事告于自己的主子。徐敏婷是翰林院学士廖虢之妻,廖虢虽沾了徐家的光与皇帝做个连襟,但是作为徐家少有的文官,他在徐泰心中的地位非同凡响。
徐敏婷又是个憋不住脾气的,就对自己母亲嘟囔此事,甚至拿出自己丈夫的名号来。说是这奴婢自幼伺候廖虢,是十分贴心的人。竟然在徐家受了羞辱,连她这个嫁出去的姑娘面上都十分无光。
徐夫人拧不过女儿,鄂度早年被送走,为了掩饰身份,就连徐夫人也不知道鄂度父母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子。早前徐夫人因丈夫对鄂度父母格外的宽厚,还曾对鄂度母亲是否与自己丈夫有什么私情起过疑心。她没有考虑到鄂度这一层,就顺水推舟的将鄂度父母各打四十大板,夺了财产,一路撵出了徐府。
鄂度还有个姐姐配给了徐府的小厮,他姐姐偷偷接济父母,安置在客栈住下,交些盘缠给他们治病,却被丈夫发现,打的下不了床。后头徐夫人得知,将她丈夫叫去骂了一番。那男人心狠手辣,回去又毒打了一顿妻子。
鄂度母亲本来体弱,瞧着女儿浑身是伤,拖着半条命还偷偷来照料他们。气的一病不起,没几天就走了。他父亲彻底心寒,不告而别。
鄂度姐姐实在是浑气不过,给自己弟弟修书一封,被她丈夫发现,又是毒打。她满腹委屈,在徐府又饱受欺压,自觉此生无望,就一根白绫了结了此生。
鄂度没有想到自己对待徐家忠心耿耿,却一家人被徐家害的死的死,亡的亡,他与邢欧关系甚笃,央求邢欧帮他逃走。
可徐泰先一步得知了这消息,知道夫人作出此等错事,也只能是斥责了几句。可是,鄂度显然再不能为自己所用,他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害了鄂度的性命。
邢欧眼见亲如兄弟的鄂度就这么无辜的丢了性命,对徐家忘恩负义,草菅人命的行径愈发的痛恨。他母亲去世后,他三哥的生母却在他母亲灵前大吵大闹,他父亲向来偏心二房,不但不斥责,还好言好语的劝这位二夫人,甚至让邢欧给他二娘道歉······
这才有了邢欧反水之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