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娘娘叫去看衣服呢。”杨悠然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心不在焉的喝着。
她在这芙蓉殿唯一能信任的人大概唯有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了,在典库司时采莲之流对议论贵人都是讳莫如深连名讳都不敢提及,适才她才来时对后宫的事儿全不了解。幸好来了芙蓉殿,分了个小芙红与她作一处,这丫头可是个话唠加大胆的,背着贵人们是上天下地无所不讲的。嫔妃间许多事便是这个小丫头告诉她的。
此时,她有很多疑问在心中,特别难压抑想与人倾诉的欲望,恨不得对着面前的这个丫头将一切全盘托出,却又不得不克制住。
这无关信任,而是源于一份对人性的通透。人性总是趋利避害的,若损害了切身利益,绕你是亲人也能当做仇人一般的。
当年杨沐林两口子十几年里待她是那么的好,她何曾想到有朝一日会被父母弃之如草芥呢!再深的感情也被没有血缘关系这一条击的粉碎。有了亲生儿子的他们立刻将这个养女抛诸脑后,生怕她再回头跟这个小了十几岁的弟弟去争抢什么。那样的大变故,教她一夕之间如长了十岁,从不知愁的青涩少女变成了老气横秋的大人,参详出一个大道理来:原来人的成熟是无关年岁而仅仅在于经历!
“哦。”芙红悻悻然的拿出她的图样子看:“难得庆榆公公亲自来叫,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杨悠然突然很好奇,如果她现在告诉芙红凌修媛可能怀孕了,芙红会作何反应。
她抿了口茶水,轻声说:“呵,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突然就告诉我往后给娘娘的衣服都要讲究个舒适,用色也不能如往常般艳丽了。”
芙红很感兴趣。
“咱们娘娘不是最好艳丽的颜色了吗!往常娘娘穿衣服也只讲究样式不注重什么舒适的。???这是为什么呢?”
杨悠然瞧着她那稚嫩的脸庞,十一岁的孩子,换成现代还在上小学呢,两人往常处的那般好,她还是相信芙红待自己是一片赤诚的。
“大概突然想换个风格呗!”杨悠然话头一转:“圣上有多少子嗣啊?都是皇后和贵妃所出吗?”
芙红嗤笑:“姐姐连这个都不知道。二皇子缜殿下和圣上长女静珊殿下都是皇后所出,静珊殿下封了馥山公主,缜殿下年岁小又是嫡子,暂无封号。贵妃膝下只有大皇子植殿下,也尚未封号。淑妃生了两名公主,澜珊公主最得帝心,封了灵海公主。萌珊公主只有两岁,倒也无封号。再一个就是宏修媛也是个公主,唤作晓珊殿下,身子不好,养了几岁了都不大会走路。因此也没有封号。”
真是好大一窝凤子龙孙啊!杨悠然咋舌:“啧啧啧!六个孩子,圣上今年贵庚啊?”
她瞧着那景泰帝面如珠玉,倒是年轻的很。
“当今圣上风华正茂,将将满二十八岁。”
二十八岁就有了六个孩子,她在现代活到二十七了还是个单身狗,人比人,比死人,真该寻个僻静处一头撞死。
她也忍不住当着人家小姑娘开车了。“啧啧啧!圣上坐享齐人之福!幸福!性福的紧!”
说的她有点怪不好意思,忙捧了茶水来喝。
“姐姐说的不对。”芙红说的面色一红:“姐姐可知道大胤王朝方圆万里,皇上坐拥江山,后宫之中却只有寥寥十来人,单四妃就空了三个位子,但凡政务繁忙,十天半个月不进后宫也是有的。可以说是不好女色,清心寡欲的一位明君呢!”
杨悠然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十多个老婆还是不好女色,清心寡欲,她这个现代人做古人做的时间还是短了些,价值观完全没扭过来。她噎的咳了半天,这话题自然就此打住。
傍晚凌修媛回来,让她对人与人关心稍微有了点信心,原来庆榆公公对她的提点果真很到位,权修媛的确是穿了身鹅黄的衣裳,也的确是被凌修媛给压了一头,瞧着那权修媛闷闷不乐的样子,凌修媛回来头一件事就是当做笑话讲给身边的宫女太监,还乐的当场赏了杨悠然一副银坠子。
杨悠然自然得感谢庆榆一番,庆榆却推说区区小事,不过是贵妃做的一桩人情罢了。言下之意,就是让她要更加用心的为贵妃做事。
杨悠然回头一细想,庆榆能知晓权修媛穿什么衣裳,还能准确的知道那衣裳没有凌修媛的衫儿精巧,可见这后宫中是少有事情能逃过贵妃的眼睛的!
换个思路来看,贵妃通过这许多的小事和小人物便能左右许多的大事,甚至决定景泰帝的喜好和妃嫔们的命运!真是细思极恐!
她之前还当自己扭一下项链的挂扣陷害别人就算是自己心狠手辣的害人宫斗了,可是瞧瞧人家贵妃的手段,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拿捏了许多的消息网络,这才是实打实的宫斗啊!
她甚至都有点庆幸自己和贵妃算是“一拨儿”的了。
贵妃约定的日子眼看要到了。自进了二月里,阳光和煦,春意融融,那许多爱拍马屁的就说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生辰在二月,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叫那天上的百花仙子为之动容,所以春回大地的格外早些,百花齐放只为恭贺寿辰。杨悠然听说了这番说辞简直是想翻个白眼,皇后年年过生日,就算大胤锦城天气有规律二月就是开春,那难不成年年二月都得大日头晒着,滴两滴春雨都不能了?
不过这话她也就只能埋在肚子里,面上还要跟着那些宫人歌颂这雍容华贵、至高无上的皇后娘娘呢。
她之前还挺奇怪为什么贵妃把做衣服的时限定在二月初八这么个没头没尾的日子。原来这日竟是皇后娘娘诸葛琦慧的生辰。想来皇后娘娘的寿辰景泰帝是一定会参加的,大概贵妃是想借着寿宴让楠修媛在景泰帝跟前搏一搏吧。
偏偏凌修媛也应了那芙莎的话,最近几天面如菜色,人也提不起精神,总是困乏。连着寿宴的穿着也不大用心了,甚至没有唤杨悠然过去给她梳妆,待她参加宴席走了,杨悠然去前殿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她只穿了套杏色连珠团花纹的宫装,真是低调到尘埃里,毫不像她往常的风格。
看来芙莎说的没错,凌修媛可能真的是怀孕了。杨悠然虽想不通她之前为了得宠那么的不择手段,怎么怀孕了不但藏着捂着还愈发低调起来了,但是想来她能在这么复杂这么多眼线间谍的后宫立住脚步,顺风顺水的晋位修媛,人家肯定是有人家的本事。
听说皇后的宫殿长信宫极为巍峨壮丽,一共有四殿两轩,园子里还有个颇大的人工湖,这次的寿宴就摆在两轩之一的晚桂轩,在那湖畔听琴品茗,颇为有趣又风雅。杨悠然其实挺想去的,可有了上次的经验,她觉着还是少和别的宫里打交道吧,免得惹祸上身,再者,凌修媛身边已补足四名宫女,提都没提要带她去,她也不好去毛遂自荐的啊。
反正娘娘不在,她待在芙蓉殿里也很畅快,逛逛院子消食,同芙红磕磕瓜子,轻松的很。
谁知道酉时未过,天还未黑,却有个庆榆手下的小太监匆匆忙忙的回了芙蓉殿,杨悠然用过晚膳为了消食正在殿门口的花坛边看蚂蚁搬家呢,瞧着那小公公脸色绯红,满头大汗,还多嘴道:“莫跑晕了呢!”
那小公公也不理会她,拉了另一名小公公,上气不接下气道:“出大事了!快唤庆槐公公!”
几个人在那耳语一番,庆槐瞧见杨悠然还在那杵着,因杨悠然也常在近前服侍,知道修媛的贴身物品,就吩咐了她收拾凌修媛贴身的服饰物品,立刻随他一起去晚桂轩。
这申时才开宴,一个时辰就突然有了这样的命令,一定是宫宴上出了什么岔子!
杨悠然心中奇怪,却不敢多问,忙拾缀了几件寻常的宫装,拿了些惯用的香膏都包在包袱里,迅速随着那小公公和庆槐一道赶往皇后的长信宫。
事出突然,又十分紧急。那两人简直如丢魂了一般往前快步走。庆槐脚程快,杨悠然人小,他一小会就甩开了一大截。杨悠然只好半跑着快步跟上,正听到庆槐在问那小太监具体情况。
小太监来回两趟早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今日就数楠修媛穿的格外漂亮,她来得早,见圣上没来就招摇着由宫女搀着去散步赏景了。圣上刚刚驾到,还未坐定。却说楠修媛延湖畔廊道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教谁绊了一跤,溅了满身的泥不说,脚也扭了只能由宫人抬下去医治。贵妃深恐败了皇后的兴致,忙招呼着大家敬献寿礼,这才热热闹闹的开了席。”
“喝了一会子酒,正赏那新派的舞曲呢,却又闹起来这权修媛和咱们宫的芙莎一起给掉到湖里了。权修媛可怀着身子呢,好不容易将二人捞起来,权修媛昏迷不醒,她身边的人哭诉说是芙莎推得。长信宫里的人七手八脚的唤了太医来瞧,说是动了胎气,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圣上龙颜大怒,因咱们娘娘素与权修媛不和,一同落水的又是芙蓉殿的人,自然是脱不了干系的,当场就和芙莎一块被拘了???”
“芙莎说是权修媛指示了她去绊楠修媛,两位贵人闹气平白受累她一个奴婢。咱们娘娘说她一派胡言气不过要打她,她却叫嚷她冤枉,不惜当场触了柱,弄了一地的污秽!皇上以为是娘娘指使在他眼皮子底下泯灭罪证,又撞上这样的晦气的事情。娘娘受不得冤屈,在地上痛得只滚。还是容贵妃说了句好话,唤了个太医把一会脉,咱们娘娘竟也是怀了月余的身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