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乱草之中,塔齐布藏身不得,激奋之下挺身站起;千钧一发,老坐骑大显神威,手抖心颤天不绝人。
抚标人马突至,骆秉章绿呢大轿压阵,哗变官兵登时化作鸟兽散。
一声断喝,赛似晴天响霹雳;前堵后追,任你插翅无处飞。
提督到后,却讲出了这样一番话……
(正文)说起来,两箭地并不算远,但在塔齐布的眼里,无异于万水千山。他几乎是咬着牙,一步一步挪到茅房的。
他狠泻了一顿之后,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也舒畅了许多。他站起身,突然发现一匹枣红马,箭一般地狂奔到副将署办事房的窗前,仰天长啸了一声,又向远处飞跃而起。塔齐布细细看那马的背影,分明就是自己的坐骑,只是不知如何自己跑出了马厩?
塔齐布正迟疑间,耳边猛然响起嘈杂的人声。他下意识地一步跨进旁边的浓密草丛中,蹲下身子,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办事房看。塔齐布本不是胆小之人,他的一连串动作,都是本能使然。
人的某些本能,随生命而来,随死亡而消。
一大群舞枪弄刀的官兵,气势汹汹地出现在塔齐布的视野之中。塔齐布一看,里面不仅有永顺协的管带、士兵,还有提标的人。
塔齐布见这些人冲进办事房里,不一刻又拥了出来,都在四处张望,显然是在寻找他。
塔齐布大骇,登时冒出一身冷汗:部分官兵哗变了!
因为他知道,官兵哗变是从来都不计后果的。
他放眼看了看身边各处,心下不由又是一惊。这里草虽浓密,但并非最佳的藏身之所,闹事的官兵很快就能发现他。塔齐布进而推想:曾国藩很可能已身遭不测,骆秉章未见踪影,说不定已被他们干掉。
塔齐布开始思考脱身之策。
但这时,已有官兵开始注意到这里,一个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入塔齐布的耳鼓:“协台说不定在茅房。办事房的门四敞大开,他肯定没有走远!”
塔齐布循声望去,见说这话的人是提标的一名哨长。塔齐布对该哨长并没有什么好的印象。这个人能够被拔擢成一哨之长,并非因为作战勇猛,也不是得过什么大功劳,全系鲍起豹赏识所致。鲍起鲍赏识该员,是因为他祖上行过医,会配一种有奇效的壮阳药。据说鲍起豹受益颇多。
塔齐布心里很清楚,该哨长对自己是不服气的。就是上十天,这个哨长还因为训练的事,和自己顶了两句嘴。
不容塔齐布细想,一部分官兵已经一边张望,一边向菜圃慢慢走来,显得异常小心。
闹事的官兵对待塔齐布,不像对待曾国藩那样肆无忌惮。
曾国藩虽官至侍郎,但他终归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文人。塔齐布则不同。塔齐布出身行武,从小就练就一身硬功夫,刀枪箭戟,斧钺弓马,几乎样样精通。对付这样一位武官,不由人不小心从事。还有县官不如现管,塔齐布现在毕竟是他们的统领啊!
塔齐布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永顺协的管带对着菜圃大声说道:“塔协台,卑职已经看到了您!我们不难为您!我们被团练的人打了,只想找曾大人理论一番!您老出来吧。在茅房蹲久了,您老会站不起来的!”
这后一句话,分明在告诉塔齐布,官兵们还没有发现他的藏身之处。
但提标的人,却看到了伏在草丛里的塔齐布。
那位提标守备衔哨长往草丛一指道:“那个趴着的,肯定是塔协台!——塔协台,你是湖南出了名的勇将,你现在怎么装孬孙了?”
性如烈火的塔齐布一听这话,嚯地便站起身来,大吼一声:“本协在此,你们想造反吗?”
一名一直没讲话的提标哨长大声道:“我们不想造反,只想替绿营除害!”
哨长的话音未落,官兵顿时嘈杂一片,听不清在说什么。
混乱间,一名提标士兵已举起枪来,对着身材高大的塔齐布扣动了板机。
千钧一发时刻,一匹枣红马从官兵的身后一跃而起,马尾正好扫在开枪人的脸上。开枪人手一抖动,枪口略歪了歪,子弹已经发射出去。但却没有打中塔齐布,反倒把塔齐布身旁的一棵小树打折。枣红马扬起前蹄,仰天大叫三声,突然掉过头来,又向远处狂奔而去。
塔齐布慌忙卧倒,就地一滚,滚到一块石头的后面。
开枪的人正要开第二枪,一名士兵忽然大叫道:“抚标来了!抚标来了!”
士兵话毕,放开两腿便跑。
众官兵一听这话,急忙向后观望,果见一大队官兵,飞速地压了过来,后面跟着一顶绿呢大轿。
远远地,抚标一名带队的统领在马上大叫:“抚台大人到此,快快跪下接驾!”
闹事的官兵一听这话,哪还敢耽搁,呼喊一声便向远处狂奔,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正跑得天昏地暗,迎面突然又出现一大队人马,正是绿营仇恨的湘勇。
一见闹事的官兵迎面而至,湘勇全部举起枪来,旗下马上一人高声断喝:“再敢前跑一步,乱枪打死!”
这声断喝,赛似晴天里的一声霹雳,登时把狂跑的官兵吓震住。
前有湘勇,后有追兵,真正是上天无路可寻,下地无门可走。
永顺协的官兵最先跪下,提标的人见大势已去,也只好很不情愿地跪下。
他们用眼偷觑了一下挡在前面的首领。但见那人生得豹头环眼,紫面浓须,正是鲍超。
抚标的大队人马这时已赶到。
骆秉章被人扶下轿,手指闹事的官兵大喝一声:“擅闯团练办事衙门,加害朝廷命官,这还了得?——统统与本部院拿下!但有抗命,就地斩首!”
抚标的人得了这话,马上把闹事的官兵团团围住;先把枪械逐一收缴,又用绳索缚住双手。
正捆绑间,又一哨人马飞奔而至,一人在马上大喊大叫:“反了反了!好大的胆子!连曾大人的衙门都敢去闹!连参将署也敢乱砸!本提打烂你们的屁股!”
喊叫间,这哨人马已来到骆秉章的轿前,原来却是湖南提督鲍起豹。
鲍起豹翻身下马,一边施礼一边连连道:“卑职刚得着信儿!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曾大人怎么样了?智亭怎么样了?——这帮乌龟王八蛋!卑职回营,一人最少打三百大板!这都是酷暑训练惹得祸呀!”
鲍起豹话毕一回头,不由道:“智亭来了!”
两名抚标士兵,正扶着满身泥土的塔齐布,一步步向骆秉章和鲍起豹走来。
骆秉章急问:“塔协台,你没伤着吧?”
鲍起豹抢前一步道:“智亭,老哥来晚了!老弟受苦了!这都是酷暑训练惹得祸呀!”
塔齐布给二人一一施礼,起身后说道:“曾大人怎么样了?”
骆秉章一边上轿一边吩咐道:“把他们全部押进发审局大牢里!等找到曾大人后,由他老亲自审问!”
坐进轿里,骆秉章高喝一声:“快去发审局!”
鲍起豹用手一掀轿帘道:“抚台大人,他们是绿营的人,理应由卑职按军法办理呀!交发审局审问,不合我大清体制啊!您老要三思而后行啊!”(本章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