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陈斐姬得到了具体的命令,收拾行装前往校场集合,准备随大将军出征。陈斐姬知道,重要的时刻来临了。丹羽军在绍兴和金华地区部署兵力的时候,戚家军却忽然发动北伐,而且是由戚继光亲自带队。不管目的是什么,义乌现在只有新兵!看起来戚家军有几万人,但其实全是新兵!
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她无论如何也要送出去。
校场之中一片欢呼,数万新兵齐声高呼:“旗开得胜!旗开得胜!”
卢镗穿着刚刚完成整备的锦神甲,提着一把陌刀来到戚继光面前,欢喜道:“想不到末将还有机会活着离开牢房,更想不到还有机会能穿上这样的甲胄!”
戚继光道:“卢将军对江浙形势了如指掌,这一次要仰仗卢将军才是!”
陈斐姬站在戚继光身后,心中骇然,眼见这员明将约莫三十岁年纪,一脸钢髯,满脸伤疤,浑身肌肉隆起,穿着锦神甲犹如庙里的金刚。牢狱之灾未能将其锋锐磨去,反而像是回炉一般成了鬼厉害的人物。
卢镗扬刀,斩钉截铁道:“一战定湖州!这一战,末将在牢里已等了许多年,总算没白熬!”
另一名年轻的将军嫉妒道:“卑职也想跟大将军一起北伐!”正是同卢镗一起来报到的朱文达。年纪轻轻就做到浙江都指挥使,又是龙虎恩科的武状元,自然是武功了得。虽然未能和戚继光交手,但是和楼楠、田艺蘅、朱钰等人都已是旧识。
戚继光道:“朱将军是金华府本地人,戚某厚颜特地要朱将军过来,就是为了托付防务。”
一拍手,陈大成率陈家子侄呼啸而出。
戚继光道:“朱将军还不熟悉戚家军的作战方法,就由陈大成为朱将军担任副手,具体情况陈大成会慢慢告诉朱将军!”
朱文达抱拳道:“卑职祝大将军旗开得胜!”
戚继光登上战车,率领戚家军精锐呼啸而去。戚家军车马如同洪流跟随军旗之后,杀气滔天,席卷大地而去。数万留守新兵疯狂欢呼,期待着戚家军再一次创造神话的日子。这一次,自己也将作为戚家军的一员光宗耀祖。
陈斐姬扶着车栏,站在戚继光身后。
戚继光所乘坐的乃是主帅的战车,由四匹骏马拖曳。原本车上可以坐五个人,戚继光一般会带着四名亲卫。但是现在除了陈斐姬之外,就只有一个胖子。
那胖子穿着一身厚重的甲胄,带着一对巨锤,胖的像个熊一样。因为这厮太胖了,害得其它的亲卫就不能一起登上战车。
此时那胖子正挤眉弄眼搭讪:“美女,有婆家没?”
陈斐姬翻白眼,在戚继光身边还敢上来搭讪的,在戚家军绝对是凤毛麟角。偏偏从这个胖子的甲胄和军服上,也看不出这家伙是干什么的,脸上还戴着两个玻璃片,十分怪异。
那胖子对于白眼毫不在意,好像已经习惯了,腆着脸道:“在下先来个毛遂自荐,在下田艺蘅,武进士出身,在钱塘县提起我田壮士,那就是赫赫有名……”
陈斐姬扭过头看着远处,盘算着怎么才能把情报送出去。临出发才知道戚家军的目的是收复湖州,来不及写在信筒里。
田艺蘅叫道:“姑娘你不要不看人嘛,我在跟你说话哎。”
戚继光哈哈大笑:“兀那胖子,咱们这是去打仗,能不能别在我身后丢人?”
田艺蘅嘟着嘴道:“万一出师未捷身先死,我还没有老婆唉!我不抓紧机会,搞不好我们田家就绝后啦!这位小姐,好不好把面甲打开,把你的小脸给我看看?好歹咱们也是一个车上的,这些天朝夕相处,保不齐就有感情……”
陈斐姬霍然抬起面甲,狠狠瞪了田艺蘅一眼。
田艺蘅一下子好像被天雷劈中,两眼圆瞪,张大了嘴,半天喘不过气。良久之后,流着口水对戚继光道:“好兄弟!”
戚继光皱眉:“干嘛?别在我盾牌上蹭!”
“我刚刚有了意中人,帮我说个亲吧?”
戚继光差点儿喷了:“你几天一个意中人,有谱没有啊?”
呛啷一声,陈斐姬一下把刀抽出来架在田艺蘅眼前,大喝道:“你再用你的贼眼看我,我就一刀捅进去!”
马车一颠,刀尖在田艺蘅的面甲上划出一道颤音,田艺蘅大叫:“啊啊,我的眼睛瞎啦!姑娘你要照顾我下半辈子!”
陈斐姬用刀柄一下将田艺蘅打得差点儿从马车上滚落,气呼呼转过身。想不到戚家军如此严酷的军纪之下,也有这种人的存在。
戚家军全部采用马车和步战车,在官道上一天竟急行军一百六十里。沿途驿站、卫所早已得到通知,做好了补给和接应的准备。黄昏进入驻地,绍兴卫所已经把营帐搭好,戚家军入营倒头就睡。
陈斐姬惊呆了,这样的行军速度,四天就到湖州,她就算送出情报,也根本就来不及应对。绍兴是戚家军的重点扫荡区,接头暗哨都被捣毁一空,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接应。
戚继光进入寝帐,脱下甲胄,陈斐姬忽然道:“我,我要去方便一下……”
戚继光看她满脸通红,娇嗔忍耐的模样,想起这一路上陈斐姬也得跟所有的军士一样定点如厕,但是女子诸多不便,只能自己克服,这么羞人的话也只好对自己直说出来,不禁心生歉意,拿了个令牌给她,让她可以自行出入军营。
田艺蘅一脸贱样道:“我陪姑娘一起去,给姑娘放风!”
陈斐姬回头怒视,亮出刀来,田艺蘅只好悻悻回转。
戚继光哈哈大笑:“你还是给我放风吧。”
田艺蘅道:“人家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姑娘,一个人出去,你就不担心么?”
戚继光道:“她这亲卫的资格也是打出来的,我眼见她杀倭寇一个打十个,有什么好担心?”马桶里一泡尿撒完,扭头一看,田胖子已经不见了。
戚继光无奈,别搞个骚扰妇女、触犯军规要杀头就好。
大帐的阴影中,一道魅影一闪,服部半藏恭敬道:“大将军,明忍哨戒已经就位!大将军帐外由小人负责,请大将军安寝!”
戚继光道:“哨戒辛苦了。”
服部半藏鬼魅一般敛去身形,就连声息也和四周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