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之外怪叫连连,因为有倭寇被杀,更多的倭寇聚集了过来。
田艺蘅叫道:“棍子有个屁用!斧头菜刀也没用,一刀就砍死你!拿长兵器,粪叉、钉耙、铁锹、锄头!没有像样的兵刃吗?弓箭有没有?”
林老爷急道:“刀枪和弓箭都是民团乡勇才有!急死了,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外面忽然传来连声惨叫,倭寇枪声不断响起,不知道多少人齐声惨叫,节节败走。庄内人人色变,民团来了,但是很显然打不过倭寇。
林老爷惊慌道:“现在只盼官军快来!”
田艺蘅拍着胸脯道:“不怕,有我田壮士在,进来一个杀一个,进来两个杀一双……”
忽然墙壁轰隆一声倒塌了下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抖动的咔嚓声传来,一把硕大的武士刀伴随着头顶双角的鬼面从尘烟中出现,脑后一个圆鼓鼓的黑色母衣被蒸汽吹得高高鼓起,看上去更加狰狞。
田艺蘅张大了嘴,林老爷道:“田壮士,上!”
田艺蘅看了看手里的刀,热泪盈眶,上你妹啊!认识这是什么对手吗?这是织田军的母衣众!怪不得民团一下就逃走了!田艺蘅叫道:“所有的人躲进屋里,快!”
几个庄丁向田艺蘅投来“胆小鬼”的鄙视目光,不要命冲上去。那黑母衣众一声狂吼,一刀横扫。一道刀光将四五个人横断,血涌三尺,喷溅如墙。腥风大作之中,倭寇从断墙涌入庭院,举枪向人射击。
所有的人这才怕到要死,田艺蘅一把将林老爷、林夫人一起抱起,冲入房中。林家的堂屋是大户豪宅,墙厚两尺,没那么容易倒塌。屋中狭窄,那母衣众的大刀不好施展。
林家的人都哭喊着逃进去,倭寇哈哈大笑,这便像是进了羊圈的绵羊,逃也逃不走,只消一个个抓住就好了。明人就是这样的,一旦遭到攻击,就会吓得闷头躲起来。
田艺蘅将两人丢进小姐的房间,急急问道:“有没有铁锤?大锤?够结实够沉的东西?”
林老爷林夫人都已经傻了,林小姐却镇定下来,一指后面:“后面庄丁练功的地方,有一对石锁!”
“成了!”田艺蘅直扑屋后。
林小姐迟疑道:“但是,屋后没门,要从前面……”
轰隆一声,后窗粉碎,田艺蘅已经穿窗而出。倭寇涌上,林家少爷和几个家丁拼死堵在门口抵挡。这时候才发现田艺蘅是对的,缩在墙角还能打几下,火枪打不到,不会迎面就被倭寇打死。
倭寇不急着攻入,这些倭寇已经很有经验,嘿嘿狞笑着,四处寻找能进入的窗子、小门,将人分散开,忽然一起发起了攻击,将各处窗子、门板砍破、踹烂,往屋里冲。
林夫人惊恐道:“老爷,那个胖子还会回来么?”这情况下聪明人早就自己逃命去了吧?
林老爷懊悔:“早知道说死了把女儿许配给他!好歹哄得他拼命!”
林少爷一声惨叫,已经被倭寇砍伤了。那黑母衣众闯进堂屋,一把巨大的武士刀对着墙壁一捅,登时墙后便是一声惨叫。外墙虽然坚固,内墙却是很薄的。那黑母衣众狞笑中将刀奋力一挥,连墙后面的庄丁都一刀砍成两半。
忽然堂屋后墙轰然震碎,一道狂风卷着碎砖四下飞溅,将屋中的倭寇都打得抱头鼠窜。随着“嗨”的一声,屋顶随即倒塌,一个巨大的石滚子被丢起来砸破屋顶,正中黑母衣众头顶。
田艺蘅手持一对石锁冲进屋里,当作双锤抡开,在砖石横飞中追着倭寇猛打,石锁不停发出闷雷之声,下下到肉,不是脑浆迸裂就是筋断骨折。倭寇铁炮队被忽然倒塌的堂屋搞得灰头土脸,烟尘弥漫中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忽然就被打死了好几人,惊呼中向外远远逃开。
侧室之内更是一片尖叫,以为整个房子全都要倒。但其实只是堂屋的屋顶和后墙塌了,尘烟散去,只见一个胖子手持一对石锁,浑身肌肉隆起,臂膀胸膛的肥肉都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个巨大的肚腩还在猛颤,肚子一挺便一下将挥刀砍来的倭寇震飞,砸在墙上便是一个人形深深凹陷其中。
田艺蘅的两眼之上镜片闪亮,片尘未沾,四周贴了满地满墙全是倭寇血肉模糊的尸体。田艺蘅狞笑:“知道俺这眼镜的妙处了吧?古人有云,先铺叆叇之云,后降拨霖之雨,取尔狗命!”
忽然一声鬼嚎一般的怒吼从瓦砾之下传来,尘烟弥漫之中,那黑母衣众又站了起来,头盔被砸扁了,但是居然没死。田艺蘅吓得小眼溜圆,挥舞石锁砸向那黑母衣众。刀光一闪,田艺蘅手中石锁被砍碎,险些将田艺蘅的手也砍了。
屋外铁炮轰鸣,田艺蘅抱头冲进屋里。
林家全家都眼巴巴望着他,田壮士,怎么办?
田艺蘅道:“没办法了,临死之前,先把小姐给我抱一会儿吧?”
林小姐拿起剪刀:“爹,娘,孩儿先走一步!”
旁边的人一起将剪刀夺下,田艺蘅张大了嘴,我靠,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让我抱抱?那我还在这里干啥?你们死吧我走了!
林老爷咬牙道:“田壮士,好歹给我们林家留个后。”一指自己受伤的儿子,“把我儿带走吧!”
田艺蘅看看林公子捂着伤口眼巴巴等着自己抱的样子,满脸黑线,小姐可以抱走,公子不行!
林家磕头如捣蒜:“我们全家求你!”
堂屋外那黑母衣众已经缓过神来,摸着自己被砸扁的头盔,一声大吼,一刀将半边墙壁砍烂,一脚踹翻。
忽然一个胖乎乎的身影从刀光下直扑过来,将黑母衣众整个搬了起来,搂着大腿扛在肩头。黑母衣众连人带甲胄有八百斤之重,竟被扛起,吃惊之下奋力用手肘和膝盖撞击田艺蘅的后背和肚子,但是用不上力。换个人,随便砸一下肯定骨头都断了,这胖子竟死活不肯松手。
田艺蘅大叫:“快从后面的洞逃走!”
一面拼死扛住对手,一面后悔得泪流满面。即使有金钟罩,也扛不住如此凶残的对手啊!
田艺蘅扛着黑母衣众奋力冲回门口,将黑母衣众头朝下猛砸在地上。外面的倭寇都惊呆了,以一己之力对抗黑母衣众,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田艺蘅大叫:“快跑啊!”
那黑母衣众双手撑地,被砸得晕头转向,但是依旧没死,怒吼中浑身都喷发出滚烫的蒸汽来。
林家老老少少趁机相互拉扯着从堂屋后面的大洞里逃出,林小姐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终生难忘!
但不是为了田艺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