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明月见他面甲冰冷，眼神怒火直喷，惊恐道：“我不！你怪我骗你是不是？你要以通倭罪治我是不是？”
戚继光一怔，眼中怒火平息，用手在腕上一拧，摘下护掌，打开面甲，不顾危险露出自己的面孔，再次伸过手去，尽可能让语气平缓道：“不要胡思乱想，过来吧！我怎么会治你的罪，我要和公主白头偕老，一起去领略琉球的万国风光，公主忘记了么？”
尚明月惊慌道：“我通倭！”
戚继光道：“我也通过。我是越后之龙，还当过关东管领呢！”
尚明月被说得一怔，又气又急：“那不一样！我其实不是弱女子，我武功好得很！”
戚继光道：“跟思盈相比，你就是弱女子吧？”
尚明月居然没法反驳，哭道：“你用严相父子换我，是死罪！我纵然自己死，也不能让你这样做！皇帝会治你的罪，戚家祖祖辈辈的名声就完了！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像你这般阻挡倭寇！只有我死了，朝廷才会念琉球的好，才可以保护我的子民！”
“治罪？皇帝？”戚继光信心十足道，“王裕不会的。我戚家的名声又岂是如此轻易就能毁掉的，你也说了，天下只有我能灭掉倭寇！”戚继光一把抓住尚明月的手，柔声道，“听话，过来，跟我走！不论以前如何，以后的明月公主都跟倭寇没有关系了！”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尚明月浑身一震，就像着了魔一样被戚继光牵了回去。戚继光手一拉，尚明月就扑进戚继光怀里，嚎啕大哭。戚继光警惕地搂着尚明月，缓缓后退。
毛海峰气得低着头浑身颤抖，甲胄嗡嗡作响。
汪直双目炯炯，捻须微笑：“公主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本王祝公主和将军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严世藩叫道：“你就是汪直？快把我们放出来啊！”
汪直冷笑：“好臭！小丞相这是把屎拉在裤裆里了么？”
严世藩也不尴尬，大笑道：“天底下的官员哪个屁股底下没有屎，哪个没有把柄攥在我严氏父子的掌中！只消我一封书信，胡宗宪就会乖乖辞官，闽浙衙门就成你徽王的大殿了！”
汪直冷冷道：“本王欲王则王，哪个要你来帮忙。”
严世藩一怔。
汪直望着囚笼中的严世藩那副惨样，忽然一笑道：“说起来，本王一直有件事要好好谢谢大小丞相。小丞相还记得当年徽州的海商王家么？嘉靖二十年的事情了。”
严世藩摇摇头，轻嗤道：“区区海商，我哪能记得。是什么事情来着？先把我弄出来换件衣服。”
汪直向严嵩问道：“严阁老记得么？”
严嵩皱眉：“嘉靖二十年，那时候还在海禁呢，哪里来的海商？”
汪直道：“还是有的。丞相仔细想想，当时没什么倭寇，但是闽浙海盗横行。有个姓王的商人抓了一万多海盗交给衙门，希望衙门来发落。”
严嵩愕然：“哪有此事？”
汪直一脸热忱：“有的，后来王家反倒因为触犯海禁而满门上下几百口被抄家灭门。衙门的批文上，是丞相的字。”
严嵩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实际上相府要批示的案牍太多，都是小儿严世藩帮忙的。”转望严世藩，看看他会不会想起来。
严世藩独眼眨了两下：“每天那么多批文，哪儿想的起来。敢问那个姓王的和徽王是什么关系？”
汪直道：“他死了才能有我今天。”
严世藩顿时放下心来，心想，那个王直是抓了海盗的，汪直就是海盗，所以是这种仇人关系，哈哈大笑：“小恩小惠何足挂齿，那姓王的触犯海禁是犯了王法，全家都该死！地方官员想抄他的家，想必也是富得流油……那王家全家都杀光了么？大仇得报，可喜可贺。”
汪直道：“当时那王直率领舰队看押着一万海盗，没在家。老母和妻子去庙里烧香，也逃过一死。”
严世藩一愣：“那不是没死绝？”
汪直杀气外露，森然道：“后来王直走投无路，就成了海龙王。王要有水才能活，就改姓汪了。”
严世藩顿时吓得直哆嗦，脑中一片混乱：“你就是那个王直……对了，王直当年若不被灭门，也就有不了海龙王！那，你还要多谢我们，哦，我懂了，徽王殿下是怪我们父子下了那灭门的批文……”
“不！”汪直满脸狰狞，恶狠狠道，“我是恨你们父子根本都不记得这件事！”
严世藩胆战心惊道：“我可以查一查当年的经办官员是谁……”
“早就碎尸万段了。”汪直冷冷道，“一万海盗血洗衙门，谁挡得住？”
严世藩急道：“这跟我们父子可没有关系！地方官员怎么说，我严世藩哪晓得缘由，符合王法就办而已！这王法也不是我们父子定的！”
“我儿别说了。”一旁的严嵩忽然眼中亮起了囧囧光芒，沉声道，“老夫想起来了，这就是倭患的开始。当时地方上不敢说清楚怎么回事，报上来的是倭寇洗劫县城。”
汪直哈哈大笑：“丞相想起来就好。”
严嵩道：“说罢，你要拿我们父子怎么办？”
汪直恶狠狠道：“我要将你们父子带到徽州，在本王衣锦还乡之际，剖心挖肺，砍头祭祖！”
严嵩瞅瞅罗龙文，叹道：“原来你其实是要把老夫父子交给海龙王。你这样做到底有何好处？”
罗龙文揭开甲胄之上的罩衣，只见机甲精良，镶金带翠。罗龙文哈哈大笑：“还问！老师不晓得，当倭寇比当官过瘾多了！看谁不顺眼，一刀杀了！谁家的小姐看不上罗某，偏要把她抓来，铺床叠被，岂不快哉！”
对严世藩眨眨眼：“小丞相喜欢的不就是这种生活么，但是丞相又如何，还不是如今在我的囚笼里！”
说着用力踹了一脚囚车，踹得严相父子的头颅在笼中乱撞，看着父子二人狼狈抱成一团的无助模样，哈哈大笑。
戚继光和尚明月听着罗龙文疯狂的声音，尚明月不禁惊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