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擂响,戚家军和俞家军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俞家军连俞大猷一共只有甲士五人,连那种推车都没有带,不管是甲士还是普通俞家军,背后竟背着清一色的镔铁大棍。甲士除了神武甲士标配的雉刀之外,还负有大盾。俞大猷也同样手持一根镔铁大棍,只是那大棍粗的吓人,棍头铸有铁棱,份量少说也得有两百斤。
鼓声一停,戚继光和俞大猷都率军向着海边冲去。俞家军竟比戚家军还要快,脚步无声,人人疾风一般冲过台前。
李成梁惊道:“俞家军人人都是高手啊!”
胡宗宪点头:“俞家军主要由闽浙一带武林高手和少林僧兵组成,别的不说,人人一身横练功夫,对付十个八个倭寇没有问题。这镔铁大棍实际上和狼筅的思路相近,”
转眼间俞家军便已经跑得没影了,戚家军却不甚着急,踏着沉重的步伐冲过台前,稳稳当当保持队形向着海边行进。
点将台议论纷纷,这落后太多了吧?但是这也是必然的,戚家军的甲士兵种繁多,轻重不一,而行军之中要以最慢的兵种为准啊!
徐渭却一步三摇一副绍兴师爷的派头走上前来,抑扬顿挫道:“在这里是看不清的,还是请各位大人跟我来。”一举手中的牌子,上面一个红彤彤的箭头,高高举过头顶。
众人跟着徐渭上山,一直走到山顶。皇城岛并不大,山也不高。从山顶可以看清,海湾中密密麻麻停满了战舰,有西洋的黑船,有倭人的安宅船,也有登州水师的艨艟斗舰、大小帆船。
只见俞家军已经虎豹一般从滩涂上带起一道狂风,将沙尘甩在身后,飞跃三尺扑过礁岩,踏浪而行。人人都像是长了翅膀,不管是难以落脚的礁石,还是柔软陷足的沙滩,俞家军都如履平地。俞大猷带头冲在前面,倒拖铁棍,从浪花翻滚的浅滩上疾冲而过。俞家军脚底飞溅的海水竟向两边高高分开,劈浪狂奔。
就连闽浙军的将官都看傻了眼,许多人惊道:“俞家军确实厉害!”
陆炳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爬上来,沉声道:“俞大猷将军其实就是想用自己的行动让大家明白,倭寇的装备再厉害,祖宗留下来的功夫才是最大的优势,不要一味去畏惧倭寇,佩服洋夷。”望着遥遥领先的俞家军,陆炳佩服道,“其实上一次被戚将军打伤,他已经改变很多了。但是本官最钦佩俞将军的,是他所坚持不变的地方。”
话音刚落,四周一片惊异之声。
陆炳扭头一看,戚家军在戚继光的带领下一扭头,就从码头引桥上船了。一支由安宅船组成的舰队扬起船帆,船体中发出隆隆之声,船楼顶端的烟囱里冒出黑烟,立刻起航,绕岛航行。
甲板上,戚家军依靠船舷悠闲坐好,打开面甲透气,喝水聊天,十分悠哉。这安宅船是配有蒸汽机明轮的混合动力帆船,不一会儿就提起速度,绕岛一周眼瞅着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山顶人人目瞪口呆,陆炳破口大骂:“太不要脸了吧?方才与我锦衣卫对战,竟设下伏兵!现在又登船行军,这算什么?”
四周的人无奈地看着他,徐渭道:“一来,方才登州卫真的是开战之后,才出动的伏兵,并非事先埋伏。二来,行军以快捷、省力、运载辎重为首要任务,有船有车不坐,为什么一定要跑着?难道说,不可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一定要挑难走的地方走么?”
陆炳无法反驳,行军运载辎重当然要用到车马民夫,也当然可以挑好走的路。抗倭所在地区都是沿海,能走海陆当然要坐船。上了岸,登州军还有战车来运载甲士,这个他是知道的。实际上,戚继光也把自己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艰险的滩涂,戚家军根本就不会去作为行军路线的。
徐渭道:“我是闽浙衙门的师爷,谁也不偏,只说公道话。这个安宅船,闽浙衙门是从登州卫接收了一百条的。俞大猷一定要比跑路,是他自己固执,怪不得旁人。”
众人在山顶上用餐用茶,也就是一顿午饭吃完,不到一个时辰,登州军的安宅船就绕了皇城岛十圈。接舷板放下,戚家军稳步登岸,转眼之间就完成了行军,有的人好像还睡了一觉。
俞家军还在踏浪狂奔,姿势依旧很帅,气势依旧很感人,只是大家都已经审美疲劳。有的人无奈道:“还有一圈,是不是让俞大猷停下,节省一点儿时间?”
顿时又有许多山东和辽东的将官觉得不公平,应该让俞家军跑完。毕竟这是俞大猷自己提出来的。就算是再怎么样的武林高手,拖着五六十斤重的大铁棍跋山涉水五十里,一个时辰跑完已经是人中禽兽了,俞家军的体力已经俨然是明军乃至全人类所能达到的巅峰。
然而当俞大猷喷着粗气、踏着沉重有力的步伐如同猛龙一般冲进校场的时候,那一瞬间所有的人还是忍不住笑了。俞家军人人目瞪口呆,若不是喘不过气,铁定是要破口大骂。
校场的士兵记录下两军的所用的时间,俞家军慢了竟有一刻钟之多。俞大猷暴跳如雷,这怎么可能?戚家军什么时候超过了?根本没有!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们这些人说的全都是瞎话!
胡宗宪无奈道:“人家戚家军去哪里都是舟车行军,船载车行,你当跟俞家军一样跑着么?”
俞大猷脸红脖子粗道:“倭寇行进,专走险山密林!那时哪能船载车行!”
四周议论纷纷,你这话虽然很有道理,这样好了,,以后大股倭寇交给戚家军迎战,小股倭寇钻林子的就交给俞家军去追……
戚继光深沉道:“俞将军不能接受我们戚家军的行军方式,就算你们这场赢了好了。”
戚家军齐声狂笑,俞家军人人脸红脖子粗,气得喘不过来,拄着大棍胸膛起伏。岂有此理,真正岂有此理!
戚继光道:“给你们半个时辰休息一下。不然让人说我戚家军在自家地方欺负人。”
俞大猷怒道:“不用了!咱们说好要比的,就是急行军五十里后还有没有力气打!后两场就一起混战打了吧!”
将大棍平举,一声大喝,向着戚继光奋力砸落。一道狂风震裂地面,沙尘蔽日。俞大猷飞身跃起,一棍打向戚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