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盛况自然是几大边军的干将无一不想削尖了脑袋来见见世面,许多人心中的不服大大地写在脸上。但是也有很多老相识,辽东总督李成梁带着两个儿子,缠着戚继光叫大哥。
俞大猷时任浙江总兵官,也算是少见的春风得意之时,就是穷得没法办,亲兵的鞋都是破的。忽然又听说戚继光要送他一百辆铁车,上面有戚继光自己做的虎蹲炮,并且用缴获的倭寇安宅船运送,大喜之下带了俞家军两百亲兵要直接来拿。
这些铁车、火炮价值连城,他俞大猷担心铁壁车被别人抢了去,一百辆车发到手里要么是只剩下二三十辆,要么车上的虎蹲炮都不见了,对他俞大猷的人缘来说是寻常待遇,不得不防。
戚继光见到闽浙总督胡宗宪,先寒暄了一下,双方都很感慨。
胡宗宪道:“多谢戚将军在张大人面前为胡某说话。生死有命,不必强求。唯独倭患,必当永除!”
戚继光抱拳敬佩道:“倭寇每来我大明必先到闽浙,若不是胡大人与闽浙各位将军拼死相抗,岂有我登州卫的荣光!”
一番话发自肺腑,说得闽浙将官都心中舒坦了许多。
相请入座之后,众人才有机会将皇城岛的地形看清楚。此岛有山林而无淡水,因此原本无人居住。但是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卡在蓬莱和旅顺之间渤海湾入口的海路正中。登州卫经营一年多,建造水渠收集淡水,不但有庞大的水师驻扎巡逻,运送物资,更有十分神秘的练兵场,每天输送军士到此训练。
罗龙文穿着登州卫的衣服悄悄和徐渭等人站在一起,旁人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这是第二次来参观登州卫的校场,心中不禁十分得意,便是在场的许多封疆大吏,乃至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都还是第一次来。
登州卫将保密之事做得十分到位,甲士训练完全封闭,训练完毕之后枪械武具必须缴库。即使是大战之后,民间纵有传说,许多装备也无人见过,不知真假。
海平面上很快驶来一片黑压压的舰只,先是登州水师的战舰,并不是很多,约有四五十艘。
陆炳质疑道:“就是这五十来艘战舰就战胜了三百条安宅船的舰队么?”
戚继光道:“看来陆大人不是很了解水师。登州卫有兵船三千,但是真正要与倭寇舰队抗衡,五十条和三千条并没有太大区别,关键在于火力和射程。如今海战,船坚炮利就是王道,能靠着船多冲上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织田军的安宅船也不过只有三百条。亲眼看一下安宅船,你们就会明白。”
说话间,一片安宅船从另一边海平面驶来,直接与普通的兵船做了个比较。如今安宅船能要的已经差不多都被登州卫修好,交付水师使用。
登州水师展示了一下安宅船的装甲,以及船楼上的橹板和战法。只见普通艨艟斗舰对着安宅船直接撞过去、开炮、放枪,不管怎么打,安宅船都没有什么大的损伤。从船楼上橹板之间有枪口、炮口,同时开炮,四面咆哮,上百水柱同时在一艘安宅船周围的海面上溅起。
没见过织田军这安宅船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就算是有几千条艨艟斗舰又如何?遇到这种安宅船,打也打不动,撞也撞不翻,靠也靠不近,几条安宅船就能把几千条寻常兵船瞬间干掉。就算你爬上去甲板了,船楼里百枪齐发,转眼把你打得像筛子一样。
戚继光道:“海战之时,射程和火力就是决定胜负的一切。你的船再多,打不穿敌舰的装甲,也是白搭。”
说着令旗一摆,信炮响起,停靠在天边的西班牙战舰上面几声巨响,炮弹横跨海湾远远飞来,准确命中岸上的目标,将插着红旗的几块巨石打得粉碎。
四周将官全都惊得瞪大了眼,那些舰船远在三四里之外,竟能达到如此精准的炮火打击,拥有这样可怖的威力!
戚继光道:“西洋铸造的曲射加农炮,使用8磅炮弹,其有效射程可达四里!在两里的距离可以打穿这种安宅船的装甲。安宅船设计为对付明军水师和东瀛水军,只有大安宅装备有同样射程的舰炮,而且装甲厚重,船体宽大,因而行驶缓慢。因此只要拉开距离,依仗炮火射程优势堵住港湾,安宅船便难以取胜。”
李成梁叹息道:“昔日郑和宝船纵横西洋,如今大明水师却落下这么多。”
“早晚会赶上的。”戚继光道,“此外这安宅船确实便于运兵,也便于运送物资,特别是甲士。甲板宽大,方方正正,接弦之后甲板相连平如校场,可以跑马拉车,大海上如安坐宅中,登陆作战之时士兵瞬间涌上滩头,更是迅速至惊人。”
四周一片冷哼之声,人人都想到了是为什么,除了运兵之外,倭寇是想用这种船来更多装载抢劫的财物和女人!
“不过,接舷登陆时过于密集,炮火优势消失,一定要注意防卫。这一次若不是织田军轻敌,低估了我登州水师的火力,海战还不知鹿死谁手。不过现在我们夺取了这批安宅船,除了海上作战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戚继光道,“那便是沿海地方运送甲士比陆路快捷。但是要输送太多的士兵,却也做不到。织田军只能一次输送三万倭兵,实在是万幸。”
陆炳和张居正等人都唔了一声,这也是织田军一定要和海龙王汪直联手的原因。海龙王的舰队若是倾巢出动,一次就可以运送超过十万倭寇,如此才可能发动大规模的侵明战争。
说话间,安宅船和登州水师都开始向着岸上输送士兵。安宅船直接扑向岸边滩涂,小型安宅船先靠岸,船舷相接用接弦板排成两队,浮舟成桥,深入海中二十丈,其它安宅船依次接上,最后是大安宅船。整个过程只用了半个时辰,船上甲兵、骑兵在甲板上列队,一旦接舷便蜂拥登陆,上岸无须再次整队,立刻便可奔赴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