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军一片大乱,惊呼中站立不稳。飞沙走石中难以视物,不时有巨石、碎尸四下飞来砸得人东倒西歪。松田康乡便似是一头疯狂的野熊,不顾一切对着四周狂砍乱劈,向上杉军的阵旗冲去。旗杆摇摇欲坠,整个河岸上本阵围幕之内都被烟尘笼罩。
巨斧之下不停传来上杉军的惊呼,松田康乡哈哈大笑,管你是什么忍尊还是佐渡甲士,都在这大地的震颤中灰头土脸,只要敢靠近就一斧砍飞。
脚下水声一响,松田康乡的笑声戛然而止,立刻停住了进击的脚步。尘烟散去,面前出现了神田川浮满尸体、手脚扭曲向天的河面。
上杉军的本阵旗呢?
松田康乡满头大汗回首,那高大的旗杆在背后啊!怎么会呢?自己明明是向着旗杆前进的,明明就只有几丈的距离了!怎么会又回到了河岸?
松田康乡低下头,只见北条纲房已经被砍去头颅的尸体就在脚旁,血从断颈中流出,成了一片血泊。便是踏入这血泊的声响让自己停下了脚步,否则自己再走两步就掉进河里了!
“纲房大人,即使死了也还守护着在下啊。”松田康乡热泪盈眶,大吼中回身一斧,将袭来的刀光挡开,再次向着旗杆冲去。
大地震颤之中,不停有刀光袭来。松田康乡管不了许多,用巨斧稍作抵挡,奋力一斧砍向粗大的旗杆。
旗杆应声而断,发出了惨叫,从断躯中喷出了鲜血。
松田康乡惊呆了,迷雾散去,这是一名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的北条军武士!自己又回到了河边!
“不可能——!”松田康乡陷入了疯狂,明明是近在眼前,却成了天下最遥远的距离!
一道疾风般的身影从身后挥刀砍来,松田康乡却已经完全无视,硬挨了两刀,眼前只有蚩尤甲胄的攻击,只有上杉军的本阵旗!四周枪声大作,不知道多少人对着他开枪,但是松田康乡已经不知道去挡了,只想将蚩尤甲胄一斧砍翻,向着旗杆迈进!
一旁的井阑之上,戚继光和直江兼续都看得瞪大了眼,道闲大师的忍法真是太厉害了!
戚继光冷汗直流,若是自己中了这样的忍术,只怕也会像松田康乡一样晕头转向,无力抵御。眼看着松田康乡身中数枪、甲胄碎片横飞却恍如未觉,背后护背旗被砍得稀烂,血溅三尺,却完全没了知觉,眼里只有旗杆和蚩尤甲胄,却一直在乱打乱走,全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忽然数不清的人影从神田川的河道里跃出,将密密麻麻的苦无、手里剑对着岸头的上杉军洒落。几声碎裂的脆响,一片镜幕轰然瓦解。
松田康乡忽然发现面前景物大变,满头大汗中警醒,才发觉自己浑身是伤,疼得大叫。
蚩尤甲胄屹立在身前,目光却越过了他的肩头,望向神田川河面。
松田康乡扭头望去,神田川的水面如同山一样从平面隆起,不断升高。十名身穿忍将甲胄的上忍踏波屹立于波涛之上,蓝眼红发,身材高大,每人手中都拎着一把奇形巨刃。
“风魔十刃!”
松田康乡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忍者所救。而屹立于涛山之顶,四齿獠牙鬼面后披散着赤发结成的长鞭一般的发辫、浑身布满肉瘤和鲨鱼鳍状倒刺的畸形甲胄之中,便是风魔众的首领,东国最强忍者,风魔小太郎。
松田康乡脸上发烧,原本风魔众应该跟他们一起执行这个攻略,但是他和北条纲房鄙视忍者,认为同卑微的鼠辈一起执行此光荣的决死之役是一种羞辱而拒绝了。
“风魔众前来拜访!”风魔甲胄中传来风魔小太郎冷酷、令人感到畏惧的声音,“松田大人快取下上杉军的本阵旗!上杉军的旗本队就由我们风魔众来对付!”
风魔十刃齐声大喝,将掌中的奇形大剑挥起,对着岸上一指。隆起的涛山涌动中随着剑势炸开,巨浪凝成巨鲨,张开大口,化作一道铺天盖地的水炮直轰向上杉军。
直江景纲瞪大了眼,大叫:“不好——!”
水炮直轰在人群里,滔天巨浪平地涌起冲击本阵。旗本队瞬间就被冲得七倒八歪,火枪被水打湿就没法用了,佐渡甲士浑身喷着水箭,被冲得七零八落。大浪退去,人人却都仿佛依旧溺水之中,拼命挣扎着脱去身上的甲胄,在泥水中胡乱扑腾。
直江景纲眼前到处是水,不管怎么游都上不去。下面有个水草把他的腿缠住了,直江景纲拼命想要抽身,那水草却玩命缠着他不放。直江景纲一刀砍去,那水草断了,却流出了红色的血水。
对岸的井阑顶上,直江兼续大叫不好,所有的人都中了风魔的幻术!就连轩辕忍众都不例外!
戚继光极为震惊,风魔众竟趁乱潜入神田川,炸起河水,使用这样大规模的忍术!
大浪退去,一对金色的鬼角从水中探出,爬了起来。赤鬼松田康乡手持巨斧,已经被巨浪直接送到了本阵旗前!
戚继光立刻抓起雉刀从井阑上跃下:“这里交给你了!”
直江兼续满头大汗,但是很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必须有人在这里指挥,才能将攻打江户的阵地稳固下来。
“御馆大人!”直江兼续在戚继光背后叫喊着,目光又随即投向对岸的直江景纲,叔父大人中了幻术,刚把自己的亲卫给砍了啊!这时还在地上划水,对着四周的人挥刀咆哮呢!会不会把戚继光也给砍了啊?
赤鬼甲胄已然来了阵旗面前,仰望着上面高高飘扬的毘字旗和乱龙旗,旗杆一倒,上杉军就会停止进攻,并且士气受挫。
松田康乡扬起巨斧,一声大喝。
忽然两道闪电般的刀光从头顶劈落,松田康乡猛然退身,交错的刀光斩断了一支盔顶的金角。
松田康乡抬起头,只见蚩尤甲胄就像一只螳螂一样横立在旗杆之上,头下脚上,四条手臂中两条前臂扬刀对着自己,两条后臂却将胸前的护甲板取下,竟成了一只铁琵琶。两条后臂拨动琴弦,发出刺耳的铮铮之声。
所有的上杉军士兵听到铁琵琶的声音抱头翻滚,忽然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