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条纲成的怒吼声中,甲胄发出猛烈的执拗声响,刀光的凝重甚至拖动了沉重的甲胄,使得攻势如流星击落,轰击向戚继光的胸怀。
虽然是同时出手,但是这一式中凝聚了北条纲成全部的术,对手会因为他的刀势散发出的可怖气魄而受到压制,使得攻势无法展开。
戚继光的枪风一滞,枪势只来得及起手一半便与北条纲成的刀风相撞,猛烈的风压吹得甲胄的罩衫飒飒裂响。
北条纲成一声大吼:“定!”
双刀再次扬起的瞬间,戚继光的大枪如雷霆涌动,当头罩落。
北条纲成眼前一黑,“二天定一”的奥义竟没有作用?
大枪迎面扎入,穿腮而过。一挥之间,如钢钩击面,将整个下巴连带面庞都撕烂了。
戚继光扬起了大枪,冷冷道:“让你废话!”
北条纲成的眼前全是枪刃的寒光,依旧是如菊花绽放、银钩千条一般的美妙枪法,只是这一次不是近观,而是身处其中。从甲胄各处传来撕裂声,伴随着蒸汽泄漏的猛烈喷发,他的躯体已无法承受。
北条纲成的身体转了个圈,背对着戚继光,却将目光投向了战场。徐海的精兵,倭寇最后的精锐遭到了明军无情的围剿,从海滩上四处传来喊杀声,明军的火枪队从侧面密集轰击,明军的甲士由大将带领扼守着咽喉,不让倭人退回,也不让更多的倭寇增援,倭寇被明军两侧夹击,推至拥挤一团,明军的火枪队简直不用瞄准就能打到人。
北条纲成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却喷得血水顺着脖子狂流。
正是人生中难得一见的精美绘卷,精彩可比严岛之战。可惜败的却是倭人。
“这么说,福运已经离我而去了么?北条家也会随我一起灭亡么?”北条纲成想着,从喉咙撕裂的痛苦中,已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戚继光的大枪已经举起,对准北条纲成的颈后,却看到北条纲成缓缓从兜囊中摸出一根金灿灿的东西。
戚继光忍不住定睛望去,这是个啥?
却见北条纲成将那金灿灿的一条插在了自己的帽檐上,竟是一行金子打成的字:“八幡大菩萨”,这是一根头盔上的前立。
不等戚继光的大枪落下,北条纲成已面对战场缓缓端坐下来,用手掀开头盔后面的护颈,将脖子裸露在外,然后双手置于膝上,平静地欣赏着战场。死亡已无法避免,但被取了头颅,也要见到的人知道这是何人的首级。
在戚继光的大枪再次砍落之际,北条纲成很惊讶地发现,作为北条家的养子,原来自己并不是很关心北条家的死活。作为一个自幼多病,饱受病痛煎熬的武者,不知道哪天会死,自己不过是每天都在盼望着见到更多的奇景而已。
人头滚落,戚继光凝望着北条纲成的甲胄上逐渐散去的雾霭,轻哼了一声,向着山头大步奔去。
徐海已经近在咫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那个逃忍菊之助所说,北条纲成的死会导致徐海一伙也倒大霉呢?
与此同时,在山下的密林内,正上演一出奇妙的战斗,就像是一场巨大的玩笑,世鬼时政惊愕地发现,叛变的逃忍菊之助并不在明军大营中,而是穿起了忍者服,而且是上忍的衣服。
自己还没下山,菊之助就大摇大摆来到倭人的组头们面前,再一次使用了外闻忍众的联络信号,告知明军大将戚继光已经离开军营,无人指挥,要趁机以精兵突袭,一举摧毁明军,首要目标是明军的帅帐,里面有明军的监军。
得到假消息的众人以为是收到了徐海的指示,改变了原有的佯攻战略,由全部的足轻甲士带队,直接攻入明军阵中,掉进了圈套。明军的帅帐里空空如也,明军急急忙忙垒起的石堆并不是火枪手用来掩体的防线壁垒,里面埋着火药桶。
当世鬼时政准备突入明军阵后的时候,眼前已经是满地开花的大爆炸和倭人的尸体。忽视了“胆小鬼”菊之助的后果,就是整个战局如此惨烈的覆败。徐海众悍不畏死的精兵、仅存的足轻甲士都被一锅烩了。
世鬼时政就连阻拦也来不及,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命追着菊之助的踪迹,要把这小子碎尸万段。
菊之助在林间狂奔,却不是逃向明军阵中,而是逃向一处海滩。世鬼时政猜测,大概是因为菊之助考虑到逃回明军的路径太容易被找到,而且就算逃回去也没有用,不如躲起来吧。
菊之助的速度之快,也完全出乎世鬼时政的意料。他在林间枝头飞跃,越过崖间如同猿猴飞度,完全是上忍的水准。
世鬼时政不禁想起每一次菊之助失败的中忍考试,胆小,晕血,没正经,谁能想到逼到了生死关头,这个菊之助能使出这样的手段?
菊之助的身影终于慢了下来,世鬼时政恼怒中抬手激射出一枚苦无,正中菊之助的后心。菊之助大叫一声跌落山巅,追上去看的时候,却果不其然只是一块穿着衣服的木头。
世鬼时政的忍尊甲胄喷出一道蒸汽,扫过身边所有的树木,岩石,地面。菊之助不可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使用了瞬身术之后,他的真身必然就在附近几丈方圆之内。
一般来说,会在对手稀奇那块穿着衣服的木头的时候,忽然从背后攻过来吧。但是菊之助并没有这样的胆量,他是胆小鬼菊之助,对手是身为外闻忍尊的自己。
世鬼时政一声怒吼:“菊之助!你不要以为能从我的面前溜走!”
面前的树皮忽然脱落,菊之助脸色苍白,跳下树来,颤声道:“我没想溜走!”
世鬼时政冷笑,难不成,你还想杀我?
菊之助拔出刀,大声道:“不杀了你,我就会永远被追杀!”
世鬼时政拔出插在木头替身上的苦无,对准菊之助,冷冷道:“从你背叛外闻众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死定了。”
甲胄轻响,手臂没有任何挥动的动作,苦无已向着菊之助激射而出,快得就连世鬼时政自己的眼睛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