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第535章 争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吏部。

文选清吏司郎中冯扬面带倦意的坐在书桉后面,低头扫了眼亲信下属刚呈送上来的公文,一时却懒得翻开来细看,将头枕在椅背上,微眯着眼问:“选中了多少举子?”

“初筛下来,共计五十九人。”

为首的属吏忙禀报道:“头等的一个没动,大多是从二等和八仙里挑的。”

夏朝开国毕竟才六七十年,进士还不似前清后期那样泛滥——当时想做偏远地方的知县都要先候补,什么时候补上还不一定,因此一些富庶州县的八九品官也有大把进士抢着去做。

通常来说本朝进士起步就是七品——当然了,一些肥缺要职,从七品、乃至八品也有人甘之如饴。

但再往下,那就不是补缺,而是羞辱人了。

所以为了尽量拿下工学里的官职,免得那些泥腿子做大,吏部特地将今秋举人大挑的分派押后处置,为的就是找人填补那些从八品、九品、乃至从九品的缺。

所谓的秋季大挑,乃是举人迈入仕途的主要途径。

按朝廷规制,但凡三次参加春闱不能考中进士的,都可以申请与秋闱同期举行的大挑,然后按照考评结果作为进士的补充,授予七品至九品不等的官职。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参与大挑的人都能当官,通常每轮考评二十人,会有三人被评为一等,继而角逐七、八品的官职。

另有九人为第二等,通常也只能充任八品以下的小吏。

剩下的八人除了惨遭淘汰,还被戏谑的冠以陪绑八仙之名。

话说赖大的儿子赖尚荣,原本是没资格参与本届大挑的,所以他家当初才准备了足足一万五千两银子,准备以远超市价的价格拿到外放知县的名额。

结果却因受焦顺牵连,愣是没能把银子送出去,所以只好改走工学的门路。

这且不论。

却说冯郎中听完下属的禀报,微微颔首道:“多挑几个也好,你们这阵子费费心,争取再把人过一遍——尽量选出身差一些的,免得受不了寄人篱下的闲气,再闹出挂印辞官的事情来。”

下面属吏刚要恭声应是,又听他道:“但也不能太差,不然一旦把持不住迷失了本性,再想调换可就难了——这一点尤为重要,最好是那等无需点拨,就肯自觉维护读书人体面的!”

几个属吏面面相觑,脸上都显出几分难色来。

真要是坚毅不拔,家世又不太差的人,怎么会跑来参与大挑?那肯定是要埋头苦读,继续备战下一场才是正途啊!

但上官提的意见,谁敢当面驳回?

正要硬着头皮应下,又听冯扬恨恨的补了句:“别的倒罢了,万不能再重蹈礼部的覆辙,愣是被那焦贼……焦顺抓了把柄!”

他私底下骂焦贼骂惯了,但这毕竟是在衙门里,到底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事到如今,下面几个属吏也大多风闻,这回礼部被一窝端掉,都是因为错看了人,以至被焦顺拿住了把柄,但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还是两眼一抹黑。

于是便有人好奇的问:“素闻礼部的王侍郎是个聪明人,偏怎么这回就失了手?”

“还不是形势所逼!”

冯扬一撇嘴,顺嘴道:“周隆一桉闹成那等局面,最后连阁老都请辞了,他若是不闹出点动静,日后还……”

说到半截,他才惊觉不该对下面人透露太多,忙生硬的改口道:“对了,你们选人的时候,最好选几个算学好的,或者对匠人手艺感兴趣的——部里已经淘换了几本工读生的‘教材’,等选好了人,少不得要先临阵磨枪。”

说到‘教材’二字时,他便忍不住直咧嘴,那玩意儿听说是花大价钱,私底下找蒙学里的匠师买的,说是教材,其实大都是事后回忆口述出来的东西。

里面的内容颠三倒四云山雾罩,甚至还有许多自相矛盾和无法自圆其说的地方,给这玩意儿冠以教材之名,冯扬都觉得牙碜!

但既是要去工学做官儿,好歹总要对这些东西有个基础的认知,也免得那焦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冯扬说完,见几个亲信下属都面露难色,不由叹道:“先多选几个备着吧,到时候再从里面尽量挑好的——宫里催得急,怕是拖不了太久,先把人集中起来尽量把这些泥腿子的东西吃透,若是有人能将其改成正经文章,就最好不过了。”

听他话里到底打出了富裕,几个下属这才略略松了口气,齐声躬身应是。

旋即,那为首的却又欲言又止。

冯扬以为他是想诉苦谈条件,不由皱眉问道:“还有何事?”

“回大人。”

那为首属吏小心翼翼的道:“咱们文选司里也有些身负功名却无官无职的,想要为大义进一份心力,您看?”

工学里的官职,除了司业和督导之外,几乎都不被进士官放在眼里,甚至在参加大挑的举人眼里,也算不上是头一等的好去处。

但对于一些只有秀才功名的微末小吏而言,这却不啻于踏入仕途的通天大道。

冯扬闻言面色稍霁,心知这必是有人托请,想着做个顺水人情也好,于是便道:“你回头统计一下,也把名字列进去——不过事先说好了,需得是在复试里名列前茅的才成,若是选出些酒囊饭袋,便我能饶过你们,尚书侍郎那里却也交代不过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为首属吏连声应了,正准备顺势告辞,好把这消息传给下面的文书们,却不想值房外忽然有人高声道:“大人,尚书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冯扬只当是为了这份名单,于是忙拿起来一面翻看,一面问道:“这其中可有你们一致看好的?快快把出身名姓报给我!”

几个属吏不敢怠慢,忙围上前,将其中两三个确实出挑之人的履历,简单的禀给了冯扬,又特意指出了他们优于别人的地方。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

冯扬好容易记下这些履历,一手托着名册,一手揉着眉心步出值房,随口问那传话的小吏:“尚书大人急着唤本官过去,不知所为何事?”

“这……”

那小吏略一迟疑,还是压着嗓子透风道:“方才好几家勋贵外戚结伴跑来,瞧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多半是想往工学里塞人——其中颇有几个粗鄙的,大人去了务必小心。”

冯扬脚步一顿,眉头也不由的皱紧了。

他原以为和吏部争抢官员名额的,必是皇帝和焦顺,谁成想勋贵外戚会横插着一杠子?

勋贵日渐衰弱是不假,可那是整体大环境使然,真要论起来,其中的翘楚怕也不是他一个五品官能硬抗的,甚至就算尚书侍郎也要忌惮几分。

以此推论,尚书大人这时找自己过去,恐怕也有找人背锅扛雷的意思。

这么一想,他脚下愈发慢了。

“冯大人,王尚书可还等着您呢。”

那小吏见状,只好开口催促。

“喔。”

冯扬答应一声,这才不得不加快了脚步,又顺势摸出张银票,用袖子拢了,不着痕迹的递给那传信小吏。

那小吏一见他袖子递到近前,便立刻心照不宣的举袖相迎,整个过程似行云流水、若走谷粘棉。

然后二人才恍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快步赶奔后衙。

后衙花厅内。

自勇毅伯牛继宗以下,七八位勋贵外戚一字排开,内中多是胡须发白的老将,且除了牛继宗之外,身上的爵位虽最低也有三品,瞧着颇能唬人。

但事实上这些白头老将都是些闲散人士,在朝中没有多少影响力可言。

没办法,看眼下的形势,谁都以为最大的蛋糕肯定是南安王的,但凡背景足够硬的,谁又乐意为了八九品的官职和吏部硬钢?

也就是牛继宗作为发起人,无奈被架到了枪口上,想不来都不成。

至于这些老将,一半是他硬拉来装门面的,另一半则是希望拼了老骨头,好歹给家中子孙换个前程的。

此时牛继宗阴沉着脸,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心里却反复把两个人骂的狗血淋头。

其一自然是焦顺,若不是焦某人进谗言,他又怎会被迫跑来吏部打擂台?

天地良心,他当初就是想搭个顺风车而已,谁见过搭车的还要负责赶车?

不对,这分明是把自己当拉车的牲口使唤了!

第二个骂的就是南安王了,这小表弟抢了自己风头也就罢了,事到临头却被姑母圈在家里,自己去了两次连面都没见上,更别说拿言语激他来打头阵了。

正自腹诽,就见文选清吏司郎中冯扬,昂首挺胸走进花厅里,旁若无人的冲着吏部尚书拱手见礼,连看都不曾看勋贵们一眼。

牛继宗见状,就知道打头擂的来了,忙也抖擞精神暗暗提起。

只是他却不知,对面的冯扬也是赶鸭子上架,若真要剖白了心迹,两人反倒是志同道合惺惺相惜。

“咳!”

不等牛继宗头一个发言,下面倒先有位三等将军按捺不住,起身道:“既然文选清吏司的人已经到了,那这事儿咱就掰扯掰扯!这工学是教匠人学手艺的地方,偏弄这许多大头巾作甚?随便从工厂里找几个老师傅,不比你们懂行多了?!”

话音刚落,旁边几个老伙计便一同鼓噪起来,别看都是白头翁,嗓门却不逊色与年轻人分毫。

冯扬见状,先抬眼看了看尚书王哲,见这位顶头上司老神在在的捋着胡须,就知道对方肯定是等着自己出面反驳,于是暗叹一声,梗着脖子冷笑道:“若照这位老将军所言,那工学也不是武学,又何须列位多事?”

那三等将军一时语塞,毕竟熬到这岁数还要为后人发愁的,肯定不会是什么聪明人。

要说匹夫之勇那倒是不缺,可与人论战耍嘴皮子就不成了。

“不然!”

好在还有个牛继宗在,他心下也暗叹一声,摆出胸有成竹的样子,坐在椅子上反驳道:“这工学与行伍其实多有牵连——恐怕冯郎中还不知道吧?早在左安门蒙学的时候,那些工读生们便每日里都要接受行伍操练,这毕了业,又有一半人去了纠察队,每日里干的事儿和巡防营也差不了多少。”

这话一出,那些白头翁立刻有了主心骨,连忙附和道:“对啊,这行伍上的事儿,谁有咱们家学渊源?”

“不叫我们掺和,难道学大宋让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领兵打仗?”

“那特娘还不如从宫里选个童贯呢!”

最后这句明显过于离谱,连白头翁们都忍不住侧目。

好在冯扬也顾不上抓这些话柄,他对工学的前身左安门蒙学并不熟悉,但也听说过第一批工读生,大多被分派去纠察队长的事儿。

当时他还曾嘲笑这些泥腿子,最多也就是做个丘八的料,但现如今被牛继宗将了一军,才发现这工学里竟然早就给武人留了入口。

他迟疑着道:“蒙学如此,工学也未必就要如此吧?”

“哈哈哈~”

牛继宗哈哈一笑,摇头鄙弃道:“我原以为冯郎中有什么高论,却原来竟是一点都不曾了解工学的事情,只会夸夸其谈!别的且不论,自从京城里几家大厂试行了焦祭酒提倡的军事化管理,产出和品质皆有提升,连损耗都降了两成!”

“这般利国利民的好事,凭你几句空口白话,竟就要否了不成?!”

不得不说,牛继宗虽也是赶鸭子上架,但到底还是在牛思源那里做足了功课的。

这一番话说的冯扬哑口无言,他一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连工部的事儿都隔了一层,又怎么可能知道下面工厂的情况?

“咳~”

这时端坐在上首的天官王哲,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其实历来国之大匠也多是读书人,连记叙百工经验的典籍——如《天工开物》等,也皆是出自我辈文人之手。”

冯扬如蒙大赦,忙连声附和道:“对对对,还有《齐民要术》、《梦溪笔谈》……”

“本爵也没说文人不该入工学吧?”

牛继宗打断了他,两手一摊道:“但你们有理由去工学为官,咱们这些世代将门,也同样有资格有理由去工学做教官。”

顿了顿,又不情愿的补充道:“那些匠官就更不用说了,若少了人家,还叫什么工学?”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信息全知者奸夫是皇帝五胡之血时代我只有两千五百岁终末忍界反叛的大魔王你老婆掉了绝对一番玄尘道途盖世双谐
相邻小说
恃宠而骄:大明星,别追我!南阀保卫萝卜1644一品大官人地球来的修真者羽皇传明海风云皇宋锦绣饲龙师饲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