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死的东西。”
严世藩脸色阴沉,独眼中全是恼怒狠戾之色,多长时间了,都没人敢和他这么说话,就是内管次辅徐阶尚且不敢如此和他说话。
可如今,有人竟然如此的不给他面子,这让严世藩恼怒至极。
严世藩根本就不管这事情的起因如何,也不管这马坤如此的原因是什么,就凭今个马坤敢在他跟前如此说话,他心里已经记住马坤了,肯定是要找机会收拾他的。
严世藩行事就是如此,嚣张霸道,根本就不讲什么道理,哪怕是他先惹出来的事情,可只要对方敢多说一个字,那就是对方的错。
严世藩的这脾气,自然是严家滔天的权势所养成的。
“户部尚书。”
严世藩嘴里念叨着,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收拾马坤了,这若是那些个四品下的官员,敢在他跟前说出这番话,今个都不可能大摇大摆的从他严府走出去,他少不得要让人打上一顿的。
可马坤是户部尚书,哪怕严世藩猖獗,可却也不敢让府里的人动他的,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但是,虽然不敢让府里的人动手,可马坤如今的处境可是十分危险的,这个时候,严世藩只要顺手那么轻轻一推,马坤怕是就该万劫不复了。
毕竟这些年来,户部那边的亏空有多少,严世藩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数字,可也能有个估算的,好歹这些银子最后是进了他们严家的口袋的。
只不过,严世藩倒是想动马坤这个户部尚书,可却也动不了的。
严世藩说到底只不过是个侍郎罢了,别看他平日里说一不二,那是他老子在那撑着呢,而且,也跟他的官职是有关系的。
可如今,户部尚书,那可是六部九卿之一,就算是严嵩这个内阁首辅想要动,也要费一番手脚的。
更何况是严世藩这个侍郎了。
若是动别的官员,严党的那些个官员肯定会配合,可是这动的是自己党派的官员,而且还是自己党派的大佬,就算是有人附和严世藩,也起不到多少作用了。
别看户部现在处于风雨飘摇的状态,甚至马坤在户部的亲信几乎全都被抓去了刑部审问,可到底是户部尚书,其根深蒂固,不是下面那些个官员起哄就能拉下来的。
所以,严世藩心里也清楚,别看马坤在他这翻脸了,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可他还真就动不了马坤,至多是用些小动作罢了。
想要动马坤,肯定是要等他老子回来才行,这估摸着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呢,这且暂不提,就算是他老子出来了,如今这种情况,是暂且安抚户部,还是真的和户部翻脸,这还不好说。
毕竟这事情若是真的较真起来,是严家这边做事不地道,原本让户部这边牺牲已经是有些不厚道了,可如今,为了除掉曾毅,竟然根本就没考虑过户部,直接把事情闹大了,这就更不厚道了。
只不过,严世藩却是根本就不考虑这些的,他其实对这些个高官心里是不待见的,毕竟这些官员并非是他的人,而是他老子的人。
这说起来平日里也会听他的,可就像今个这般,碰到这种情况,对方能直接和他翻脸,可若是他老子严嵩在这坐着,在给马坤几个胆子,估计他也是不会翻脸的。
所以,严世藩其实对严党当中这些个位居高位的官员,其实是一直都想换掉的,换成是他自己提拔上来的人。
在严世藩看来,这样才会有保证,日后这些人才会听他的话,也方便他做事情。
可严世藩却从来都没想过,这些个官员如今官职是比他低,可一旦日后上位,那官职可就又该比他高了,到时候,这些个官员会不会听他的,还是两可。
那些个高官之所以惧怕他的老子,而在他严世藩跟前可能出现如刚才那般的翻脸,其原因并非是谁把他们提拔上去的,而是谁的权势重。
这才是最为重要的原因。
而严世藩的情况,注定了他不可能超越他老子严嵩的,现在不可能,以后更不可能。
严嵩如今是内管首辅,这种情况下,严世藩为侍郎,这已经是高官了,至多,在进一步,为六部九卿之一,就不可能在进了。
内阁当中,不可能允许有父子两个同时入阁的,就算是满朝文武全都不敢反对,可当今圣上也是不会同意的。
甚至,如今严世藩一直被卡在侍郎的位置上,不能在进一步,就有当今圣上的意思在里面。
这也就注定了,在严嵩为首辅的时候,严世藩不可能在前进多少了。
而一旦严嵩辞官,严世藩就更没有希望了。
如今虽然围在严世藩周围的官员不少,可是,却都是知道严世藩的乖戾脾气的,若非是因为他老子严嵩的原因,没有哪个官员愿意聚在他的身边。
甚至,换个人若是敢有严世藩这脾气,估摸着不知道被贬多少次,甚至被流放多少次了,就是性命不保,也是有可能的。
由此可见,哪怕是严党内部,私下里对严世藩也是厌恶至极的。
所以,一旦严嵩告老还乡,严世藩能够保住他现在的位置就算是不错了,也别在妄想更近一步了。
但是这些,严世藩却是不清楚的,他其实和京城那些个自大的纨绔子弟是没什么区别的,唯一有区别的,就是他家的权势更重,他能够猜透当今圣上的心思,也正因此,他才被人给安上一个鬼才的名声。
但是,严世藩的不自知,就注定了他日后的失败,尤其是他如今处置户部这边的手段,虽然他有他自己的想法,那想法能否实现暂且不提。
可有一点,是严世藩根本就没有考虑的,那就是人心。
严家虽然如今已经是不得人心,可好歹也有自己的党派,可若是严世藩这种处置的手段,户部这边一旦真的出事以后,那恐怕就连严党内部的官员对严家都要寒心了的。
这种事情其实是很正常的,任何一个团体,包括朝廷等等,若是失了人心,最后下场都是要被取而代之的。
但是严世藩的自大猖狂以至于他现在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些的,或者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的。
锦衣卫的办事速度是很快的,尤其是当今圣上钦点的案子,锦衣卫办起来速度就更快了。
王达虽然被在午门前杖三十被抓入狱,可是他的家却没被抄的,抓人,并不代表抄家,很多人都以为锦衣卫一旦抓人,就顺便抄家了。
其实这是看罪名和上面的意思了,如同王达这般,上面没有透漏出抄家意思的,锦衣卫这边也就没什么动静的。
毕竟虽然大概是猜出来王达肯定是要倒霉了,可这事情锦衣卫也有直觉的,感觉肯定是要闹大,所以,也就没动王达的家。
不过,虽然没有抄家,可却也有锦衣卫在王达的府邸周围来回溜达的,王达家中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的往外转些东西,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和王达待遇不同的,则是曾毅了。
曾毅虽然也被抓进锦衣卫了,可是他的府邸周围却根本就没锦衣卫暗中监视,这其中自然也有曾毅穷的原因,根本就不用担心有什么可转移的。
可更重要的,却是锦衣卫的一个态度了。
当然,旁人是肯定不知道锦衣卫的盯梢的,毕竟锦衣卫盯梢也是十分隐秘的,若是知道,怕是对曾毅的处境就会多出几分期待了。
只不过,这些曾毅可就不知道了。
曾毅如今的处境还算可以,虽然被关入了锦衣卫的诏狱当中,可却也没被用刑,不仅如此,就算是一日三餐,也还算凑合。
虽然肯定是比不上在家里的时候,可也没有所谓的馊了的饭菜。
而和曾毅相比,大不相同的则是如今仍旧只能趴在地上的王达了,锦衣卫的诏狱内可是不会给什么铺盖的。
别说是铺盖了,就是床铺什么的也是没有的。
牢房内唯一有的可以取暖的,就是地上的干稻草了,说是干稻草,其实也是有些潮湿的,毕竟是在这阴暗的大牢内,潮气根本就散不掉的。
曾毅还好些,虽然诏狱环境不好,可是他却没病没伤的,身体还算可以,能够坚持下来。
可是王达却不同了,在进诏狱之前,可是被杖刑三十的,如今估计还是皮开肉绽的模样,期间虽然见有锦衣卫的人来给他撒了些药。
不过锦衣卫的动作可不怎么温柔,甚至可以说是粗鲁至极,直接一手就把黏在身上带血的衣服给彻底揭开了。
只是那一下,曾毅就听到原本似乎奄奄一息的王达那痛彻心扉的惨叫了。
毕竟那破碎的衣服可是粘在伤口上的,这么揭下来,原本还算是止住了血的伤口立时就又开始流血了。
随后锦衣卫的人直接就把一瓶药给撒在了王达的伤口处,然后就不在搭理他,直接扭头锁上牢门走人了。
可以想象,这是锦衣卫现在还不想王达死,估摸着还想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来,所以才会给他上药的。
“你说你这闹的,咱俩又没仇没怨的,你这折腾的,还把自己给折腾进来的。”
曾毅的牢房和王达的牢房没隔几件,而且这牢房都是栏杆,到处都是缝隙,说话声音清晰的很。
这几天,曾毅闲的无聊的时候,就是自顾自的和王达说话聊天,虽然王达几乎都是不搭理他,或者说,王达根本就没力气和他闲扯。
不过曾毅却是也不介意,总是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或者说,更多的不过是故意刺激王达的。
“若是早知今日,谁会如此?”
王达这次倒是没有沉默,而是过了半晌,方才抬起了一丝声音,道:“只是这事又并非是王某故意的,醉酒误事啊。”
“只能说是悔不当初。”
“若是在有日后,王某是在不敢贪杯误事了。”
王达声音中充满了悔悟之情,只不过,说出来的这话曾毅根本就是不信的,不过,虽然不信,可是曾毅却能够理解王达说出的这话。
毕竟不管是换成谁,碰到这种事情,只能是咬死了不承认,若是一旦承认,那下场也就定下来了。
当然了,曾毅不认为王达会一直咬死了不改口,毕竟锦衣卫的能耐是天下皆知的,进了锦衣卫的,就没不张口的。
别说是王达这种攀附严家的奸佞小人了,就是那些真正的有骨气的官员,进了锦衣卫,也是锦衣卫想要他们说什么,他们就要说什么。
所以,曾毅不认为王达能嘴硬到什么时候,他现在嘴硬,不过是面对自己罢了,这个时候的嘴硬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王大人啊,你说你这何苦呢。”
“通政司那么多的奏折,你偏偏就记住了下官的奏折内容,而且还说了出来,这话说出去,有人信么?”
“你啊,到现在了还嘴硬。”
“也不瞧瞧现在咱们这是在什么地方呆着呢,这可是锦衣卫的诏狱。”
“到了这地方,你背后就是有通天的背景,那也不成了,除非是当今圣上开口,否则啊,没人能救得了你。”
“你现在嘴硬,至多是给你自己平添几分你所谓的骨气罢了。一旦锦衣卫用刑了,王大人你还能坚持多久?”
“你的嘴硬,不过是给自己招惹罪受罢了,到时候大刑之下,你这罪也受了,该招的也招了,何苦呢?”
曾毅这话,其实也就是闲着无聊了,在吓唬王达罢了,毕竟他如今这状态,是王达造成的,若不然,以曾毅之前的预测,他至多是进刑部大牢罢了,可有了王达在这折腾,他竟然进了锦衣卫。
虽然如今这情形看来,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可其实却并非如此,锦衣卫的情况,任谁也琢磨不透的。
别看他现在状态看着似乎挺好,可指不定明天就能大刑上身,然后严刑逼供,这都是有可能的,毕竟这是锦衣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