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华状若疯虎,一柄大刀左劈右砍,舞得虎虎生风。辽兵也不敢靠的太近,远远的几名辽兵拉开弓箭瞄准了谢慕华……
那个小兵的死深深的刺激了谢慕华,这些天来其实他一直都在压抑自己的感情,任何一个人离开了自己熟悉的社会,离开了亲人朋友,失去了一切他所珍惜的感情,到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怎么可能平静如水?
但是,这个死去的小卒,用生命告诉了谢慕华,在这里的人也一样是中国人,也一样有不屈的心……
谢慕华压抑已久的感情这时全部释放了出来,他身上已经被契丹人砍了好几处伤口,却看也不看一眼,继续奋力厮杀!
杨延彬奋起花枪,挑开数人,冲到谢慕华的身边,他一把抱着谢慕华,死死的把谢慕华往崖边拖,呼延赤金舞动铁鞭跟了过来。
“呼延姑娘,你身手了得,我杨延彬自问无法背着监军下山崖,拜托姑娘你把监军大人护送下山!”杨延彬正色道,他一振花枪就要再度杀出,眼看是要一力断后,为呼延赤金和谢慕华争取下山的时间。
谢慕华手中的长刀已经开了多处缺口,干脆丢到一旁,他咬着牙,摸了摸腰后斜插着的那把左轮手枪,要是到了最后关头,或许这枪还能打死几个契丹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有赚!
崖口的宋军只剩二百人许,个个都是满身浴血,还在奋力接战,但是辽军越上越多,耶律斜轸看样子是把他手下全部力量都投入了这次战斗,宋军抵敌不住,渐渐往谢慕华这一侧靠拢来。
“将军,你们走吧!”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跑了过来,谢慕华认得他,那人是从代州就一路跟过来的杨家子弟兵。
那士兵见杨延彬不答话,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呼延赤金再不犹豫,一把抓住谢慕华的腰带,翻身便下了山崖,她身手得了,这一跳落下来,以身后薄甲抵住山壁,一手拉着谢慕华向山下滑去,脚在凸起的石头上一蹬,手在长出岩缝的树木上一搭,顷刻间已经滑下十丈。
谢慕华只觉得耳边风声大作,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崖下滑去,不由得失声惊叫起来,双手乱抓,返身抱住了呼延赤金,这一抱顿时让呼延赤金面红耳赤,心里一惊,差点松了手跌下山崖。
这谢慕华在后世就有惧高症,山崖陡峭,地势高耸,叫他如何不害怕?他一返身,双手抱着呼延赤金的脖子,脸就埋在呼延赤金的肩头,胸口紧紧挤着呼延赤金高耸的双峰,双腿紧紧夹着呼延赤金的纤腰,口中还惊叫连连……
“大人,别乱动!”呼延赤金一阵心烦意乱,她虽然是将门出身,但是从小到大,也没有和男子如此亲密接触过,眼下谢慕华死命的抱着她,脖颈之处感受着他粗重的呼吸,鼻子里闻见的是浓烈的男子气息,呼延赤金的心里顿时烦乱无比,想生气又发作不出来,只得命他不得乱动。
呼延赤金慢下脚步,缓缓向下攀去,这一慢,谢慕华顿时安心许多,偷偷睁开眼睛向山下望去,这一望不打紧,却是更加害怕,身不由已的把呼延赤金抱得更紧。
“七少爷,你也走吧!”那小兵挥刀格开一支羽箭:“弟兄们跟我殿后!”
杨延彬默不作声,花枪挺出又结果了一个辽兵的性命。杨家数代为将,从不抛下将士独自逃生,要是今日杨延彬如此脱难,将来第一个杀他的,只怕就是他最尊敬的无敌大将杨继业!
那小兵看杨延彬还是不言不语,心中着急,忽然拦腰抱住杨延彬,朝崖边滚去,杨延彬猝不及防,竟然被他拖倒,两人一阵翻滚,那小兵抓着杨延彬的手,却把他整个人都推下崖边,哭叫道:“七少爷,走吧!这……得胜口,守不住了!”
杨延彬虎目含泪,伸手抓住崖边的石头,把自己那杆从不离身的花枪丢了上去。此时此刻再说什么也是多余,他深深的看了那小兵一眼,手脚并用朝山下攀去,这仇,将来战场上定要为这些杨家子弟兵讨回……
那小兵抓着杨延彬留下的花枪,撑着身体,此时山风凛冽,几片乌云隐隐遮住了阳光,似乎知道得胜口这些宋军难逃一死,也不忍心再看下去……
“知事大人有命,投降不杀!”
辽军通译用蹩脚的汉语高声呼叫起来。眼下大局已定,宋军只剩下不到一百来人,个个满身鲜血,衣甲破损,聚在一起围了个半圈。
崖口冲过来的辽兵不下千人之多,大队辽兵举起弓箭,扣紧弓弦瞄准了宋军。
那小兵爆一声喊:“杀!”
挺起花枪大步向辽军冲去,身后宋军齐齐扑上,个个奋不顾身,视死如归……
这些才是大宋开国的精锐,正是他们,赵匡胤才得以一统中原,无数次以少胜多,无数次腥风血雨才锻造出这样一支不屈之师……
那通译摇了摇头,辽军万箭齐发……
…………
呼延赤金抬头望去,得胜口的喊杀声已经渐渐平息,上方还有一个人影在缓缓往下攀援,急忙叫道:“可是杨家七郎?”
杨延彬低声应了一声,快速向呼延赤金所在攀了过去。
谢慕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只见自己还是悬在半空之中,心里一惊,忍不住哆嗦几下,他本就把呼延赤金抱得紧紧的,这一抖,却是在呼延赤金的身上蹭来蹭去。她只是个妙龄少女,哪里经过这般阵仗,心头一阵羞涩,若不是堂堂监军大人的话,只怕呼延赤金早就把他摔下山谷了!
杨延彬攀了过来,呼延赤金仔细在前边带着路,三人颇费了一番周折,这才下了山崖。
呼延赤金俏脸微寒,推开谢慕华。这时,谢慕华惊魂方定,他刚才连死也不怕,但是天生的惧高症却是没有办法,到现在还是两腿发抖,几欲坐地。
杨延彬扶着谢慕华,抬头朝崖口望去,那里只见云雾不见山,只怕崖口的兄弟们都已经殉国了。
“大人,咱们如今要怎么办?”
杨延彬这一问,倒是让谢慕华的脑子极速转了起来,要是按照路程,援军现在已经跨过青沙河向北走了三十多里,但是三人现在都没有马匹,若是一路上躲开辽军,去找援军汇合,倒是不容易。谢慕华仔细一想,从得胜口不如直接去高粱河,那儿是宋军重兵布防,料想现在兵力甚少的辽军也不会在高粱河一线集结。
“走,去高粱河,另外,我需要一人前去通报援军,这得胜口丢了,再去也没用。不如同去高粱河汇合吧!”谢慕华沉声说道。
杨延彬现在是赤手空拳,倒是呼延赤金腰上还挂着两支铁鞭,杨延彬当即说道:“那就请呼延姑娘赶回先锋军!”
“不,她去不得!”谢慕华冷冷的看了呼延赤金一眼。
呼延赤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谢慕华一副不信任她的样子,叫她如何不生气?差点就要发作。
谢慕华解下腰间佩剑,塞在杨延彬的手中,将他拉过一旁,低声说道:“七郎,此去先锋军,务必要你去,面见武功郡王。要他做主,先锋军要和耶律抹只的骑兵边战边退,就算耶律抹只遁逃,也不要着急赶赴高粱河,记住,今天是六月三十,日行十里即可。要武功郡王务必缓缓向大军靠拢……”
杨延彬略一思索:“监军意思可是要武功郡王提防辽军趁机偷袭我军高粱河兵营么?”
杨延彬想的其实也不错,若是着急走的话,被耶律抹只衔尾追击,先锋军本就有些零乱了,趁势冲了高粱河守军,那就……但是杨延彬怎么知道谢慕华心中的计较,谢慕华这一仗之后已是彻底对赵光义失去了最后一丝幻想,就连他们舍生忘死打下的得胜口,赵光义都丝毫不以为重,还能对这位大宋皇帝指望什么?谢慕华现在要的是保住赵德昭的命,只有赵德昭活着,他的计划才有施展的空间。
谢慕华也不答话,拍了拍尚方宝剑:“我和呼延赤金先去高粱河,躲开辽军大队,之后再去和武功郡王汇合。七郎,事关重大,你要多加小心啊!”
杨延彬自从谢慕华提出三队交替射击法,又用计奇袭得胜口之后,对谢慕华钦佩之极,当下拍着胸脯打了包票。
看杨延昭走远,谢慕华这才走到呼延赤金身边,低声道:“呼延姑娘,多谢你救命之恩!”
他不说也不打紧,这一说却叫呼延赤金想起刚才被谢慕华抱了个满怀的羞事,顿时俏脸飞红,转身走开。
谢慕华跟在呼延赤金的身后,两人不敢走大路,怕遇到耶律斜轸的骑兵,只敢绕着小道朝高粱河进发。
这幽州以北,草木萧疏,谢慕华知道这一去,幽燕一时间再无法回到汉人之手。但是既然老天把谢慕华送来了这个时代,那汉人的命运就要从此改写。幽燕,这片生养了无数华夏子民的土地,终有一天,还是要属于汉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