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上下已经接过无数次圣旨了,对于接旨的准备工作,根本就不需要谢慕华还吩咐,上上下下的仆役早就对这件事练成了熟练工种。好在赵德昭还有几分人性,让刚刚生育过的两位夫人免了接旨。
过来宣旨的太监展开圣旨高声念诵。虽然圣旨的内容并不出乎意料,但是谢府上下的人还是满心欢喜。朝廷终究是离不开相公,要谢慕华赶紧复职!
宣旨太监平时就在御书房行走,名叫王昌,十三岁就净身入了宫,一晃已经三十个年头了。从当年的柴荣一直伺候到现在的赵德昭。都已经历经四代帝王了,也算得上是皇宫里的一本百科全书。但是王昌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抗旨。
谢慕华跪在地上,抬着头说道:“麻烦王公公回去转告皇上,谢某现在家中连生变故,短短几天时间,红事白事就没断过。谢某有心为国出力,可我孤身一人回到大宋。岳丈就等同是父亲一般。现在杨老将军重伤昏迷,生死未卜。做女婿的,应该去雁门关伺候着。朝廷也是要老百姓先重孝道。就算是当朝大员,家中父母离世的,也要守孝三年。一时之间,谢某是无法回到枢密院处事的。”
王昌傻了眼,这可怎么办是好?手里捧着圣旨,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递出去。谢府上下的仆人却是齐齐的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自家老爷的胆子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大。要是赵德昭怒了,办一个抗旨的罪名,不说要株连三族了,满门抄斩是肯定的。老爷就算活腻歪了,也没必要带着大家一起去死吧!一双双哀求的眼神看着谢慕华,深切盼望着他能改变主意,接下圣旨。
谢慕华却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浮尘,对王昌说道:“有劳公公回宫转告。谢某就不远送了!”
这逐客令下的还挺干脆,王昌脸色阴晴不定,终于一甩袖子带着宫中的侍卫们走了。
赵德昭正在宫中等着消息,心乱如麻。这一次,身为帝王的赵德昭也算是看到了群众的威力。从太学生开始请命,京城里的老百姓纷纷加入。老百姓总是纯朴的,认为皇帝是个好人,谢大人是个忠臣。那么忠臣现在被迫辞官不作了。一定是皇帝被人蒙蔽了,蒙蔽皇帝的必须是个奸臣,赵普就很不幸的将“奸相”两个字背上了身。每天都有大批民众自发的聚集在赵普的府邸之外,将数都数不清的臭鸡蛋烂白菜棒子砸向赵府的大门。要不是赵德昭派了一营禁军在赵府守着,只怕愤怒的人民群众已经冲进了赵府,将赵普拖出来打了。
赵德昭很不想再用谢慕华,可是现在情势所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京城里就出现了谣言。说谢大人为大宋立下许多汗马功劳,但是朝廷里有人害怕谢大人掌权,嫉贤妒能,玩命往谢慕华身上泼脏水,逼得善良的谢慕华没有办法,只得辞官不作。老百姓平时看惯了忠臣奸相的戏文,一听到这样的传言,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纷纷走上街头为谢慕华请命。
“皇上……”
赵德昭一抬头,看是王昌回来了,便随口问道:“圣旨已经宣了?”
“回皇上的话,已经宣过了!”王昌恭恭敬敬的答道。
赵德昭无力的一挥手:“那就行了,没你什么事了,下去歇着吧!”
王昌一咬牙,奏道:“皇上,可是谢相公抗旨不从!”
“什么?”赵德昭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宋开朝以来,还没有人抗旨不从过。就算是要抄家灭门,那些哭哭啼啼的官员也是含着眼泪领了旨。没想到谢慕华居然这么不给面子。说不出山就是不出山。
赵德昭第一个反应就是马上派禁军去抄了谢慕华的家,把他老婆孩子,厨师仆人,全都抓起来,拉到菜市口砍头去,要砍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那才痛快。不过,这也只是赵德昭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想想行,真要是动手的话,京城里的人还不造反呢?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赵德昭叹道:“王昌,你先下去歇着吧,吩咐其他人,都不要来烦朕。让朕清净一会!”
王昌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赵德昭,随即低下头退了出去。他自幼进宫,对政治一窍不通。一直就以为皇帝就是天,就是地,哪里会有皇帝奈何不了的人?抗旨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抄家都算是轻办了。没想到赵德昭生气归生气,居然没有出口说要砍人。实在是让这位老太监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啊!”赵普愁眉苦脸的坐在书房里,手里捧着一本《论语》,怎么都看不进去。书房里还坐着一位贵客,御史中丞李昌龄。
李昌龄就是那位在江南巡考的前任广州知府。一晃几年过去了,李昌龄也已经四十六岁了,赵德昭一向很欣赏李昌龄的本事,调他回开封府,先是在吏部任职,之后调到御史台担任御史中丞。
“相公不是想不通,相公是想不通怎么解决吧!”李昌龄不属于任何派系之间。他一直本着做好自己的本分,做一个监察百官的御史。但是这一次京城里的动静闹的实在太大。李昌龄也坐不住了,他在江南和谢慕华毕竟曾经共过事,又和赵普交好,便自己跑出来,希望能跟这两位朝中大员沟通一番。
“天锡,”赵普悠悠的叹道:“本来谢慕华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现在一闹。更加没办法了。你也看到了,太学生在礼部门前绝食,坐着不走。有的人已经饿的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了,还口口声声说要除奸相,奸相是谁?是说我啊!可怜我赵普为大宋操劳了一辈子,到头来,我成奸相了。他谢慕华反倒是成了英雄,成了忠臣!”
李昌龄不敢乱说话,斟酌着说道:“谢相公其实也是为朝廷办事。要说他有什么不臣之心,也没有凭据。何况西北的事,咱们不说经过,从结果上来看,毕竟是消灭了李继迁。也平复了党项人。一时半会,西北安稳了,大宋也可以把精力投入到对契丹的防御上!”
“就是这样才有问题!”赵普阴测测的说道:“天锡,你年纪也不小了。我问你,像谢慕华这样,功劳累累,如果这一次朝廷不是要弹劾谢慕华,而是要给他表功的话,当如何表功?你要知道,他就算是在高句丽打败了耶律休哥都没有给他升迁。是因为他年纪太轻,官位太高。如果按功劳,上次击败耶律休哥,平定高句丽。他就已经坐稳了枢密院第一把交椅。那如今再平乱西北,就要入主中书,我这把老骨头也要给他让位!”
赵普看到李昌龄嘴唇一动,想要说话,便笑笑挥手阻止了他,接着说道:“天锡,不是我舍不得自己的官位。只要他能为朝廷出力,就算是让他任同平章事,我也没有一句话说。可是谢慕华立下的都是军功。他是从军队里走出来的。禁军,只能是皇上的。他一次次战役,一次次击败强敌,树立的不是皇上的君威,而是自己的军威。长此以往,军中只知有谢慕华,而不知有朝廷了!”
李昌龄心头一凉,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当年赵匡胤不就是这样吗?再说了,就算谢慕华没有反心,天知道他手下的人是不是有从龙之意?到时候给谢慕华来了个黄袍加身。就算他不想反也不行了。尤其是禁军现在有战斗力的军队,几乎都是谢慕华和他的几个亲信将领东征西讨锤炼出来的。这些军队,眼中到底认的是谁?
“相公,下官以为,朝廷就算是要剥夺谢相公的军权,也没有必要准他辞官,调入龙图阁或者中书就行了。”李昌龄忐忑的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龙图阁?谢慕华不是傻子,你以为他会去吗?中书?现在参知政事和同平章事就这么几个人。我是无所谓,别人是不是愿意分权让位给他?再说了,入主中书,也要将他在禁军中的羽翼束之高阁。到时候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赵普淡淡的说道。
李昌龄忽然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杨家、呼延家和谢慕华的关系这么密切,而潘美身经百战,不会不知道杨继业五千军马孤悬在外的危险。但是潘美和监军一意孤行,就是不派援军,导致杨继业重伤昏迷,死了四个儿子。难道,这是朝廷的意思?
这个想法,李昌龄只敢在脑子里转转,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
赵普察言观色,微笑道:“天锡,你这位老好人,跟我说,没有什么大用。我只不过是个传声筒而已。倒是谢慕华那边,你要多留心几分。去和他说说,也许会有收获。要是他自己愿意放下一切,去龙图阁的话,大学士的位置,我可以担保他!”
李昌龄知道今天是不会再有收获了,不过从赵普这一句“我只不过是个传声筒而已”,李昌龄也听出不少弦外之音。那还是不是需要去找谢慕华。李昌龄,自然有了自己的打算。
御史中丞离开了赵府,走到门口,赵府的仆人急忙打开了正门,跟着,左右两边抢上两个矫健的护院,两人手中各有一把大伞,闪电般的撑开挡在李昌龄的身前,只听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于耳,不知道多少东西砸在伞面上。仆人们高声叫道:“不要丢鸡蛋了,这位是御史中丞大人,不是我家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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