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三只不过是一愣神的功夫,石保庆身影就像鬼魅一般从他身旁抹过,转眼之间将另外两名俘虏也毙在刀下。接连砍死三人,石保庆已经用尽了刚刚积攒起来的一点力气,身上服了药的创口再次崩裂,本就已经不多的鲜血顺着伤口冉冉流了出来。
梁三顾不得去看那几个死去的俘虏,急忙一把扶住石保庆,惊叫道:“将军,你没事吧?”
“死不了!”石保庆强撑着笑了笑,这次是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颓然的坐在地上。方才的灭口之举,石保庆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真的不是谢慕华想要杀他,那就是赵德昭要牺牲他了。但是俘虏是不可能知道赵德昭派他们出来的,或许他们会报出一个开封府禁军将领的名字。可是眼下这么多人,人多口就杂,一旦传了出去,只要不是蠢材就都知道那是皇帝和谢慕华之间的博弈。石保庆自忖不可能将眼前这三十多人全都灭口,还是挑个软了,拿那三个已经没有反抗的力量的人开刀好了。
梁三看着石保庆躺在地上沉沉睡去,吩咐手下编制了一张树床,用树枝排好,在上边扑上外衣,用两匹马儿拉着,将石保庆放在上边,急急忙忙就连夜冲着清远军城赶去。清远军城那边到底是谢慕华的人,石保庆到了清远军城也就安全了。梁三的眼前几乎已经看到了带刀虞侯的官帽,和唾手可得的月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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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保庆也是个聪明人啊!”谢慕华接到梁三的回报之后,笑呵呵的对着眼前的几位亲信说道。偌大的帐篷里,只不过是杨家七郎、关定邦、九妹等少数几人。此事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倒不是不信任其他人。
关定邦抱着膀子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俺看那石保庆也是命大,就剩下最后半条命了,好歹让他遇到了咱们的人,要是遇到……遇到那些人的话,早就见阎王去了。他要是不知道感恩戴德,那还是个爷们吗?”
杨延彬笑了笑:“话也不能这么说,石保庆是个好汉子,这次他也只是被人利用而已。身为将领,上峰的命令必须遵从。”
谢慕华挥了挥手,懒洋洋的说道:“你们都不用说了,石保庆这次死里逃生,心里也看明白了。我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石保庆……这个西北他是拿不去了。你们看着吧,伤一好,他就要找借口回开封府去。哪怕是说他小姨子要生了,还是说他丈母娘生病了,总之是肯定要走。这一回去,曹彬、石守信……这一大批太祖皇帝留下的将领,心中只怕就要泛起小嘀咕了。皇上要想安安稳稳的把握住禁军,只能想办法把他们撤换掉。但是如今的军中,想要找出一批有资历有本事完全替代曹彬、潘美、石守信……这些老将的人物,谈何容易?老关,你是有本事的,但是你威望够吗?曹彬可是灭了三个国家的人物,石守信是开国大将。潘美更不用提了。军中一换将,朝中就要动荡。我看,咱们也提前做好准备吧?”
关定邦傻呵呵的笑了笑,有些人就有这个好处,明明心里头明白的跟个镜子似的,可是嘴里偏偏不说,还能让这些主公们主动给说出来,往古代说,张飞算是一个。现在,关定邦也是这样的大爷。看着谢慕华的脸色,关定邦憨憨的说道:“反正俺老关就是啥也不懂,相公叫俺干啥,俺就干啥!”
九妹忍不住出口调侃道:“要是相公让你休妻再娶呢?”众所周知,关定邦是个著名的妻管严。在外威风凛凛,一回到家了,马上就是一副二十四孝老公的模样。九妹这个玩笑开的恰到好处。只见关定邦仰天长叹:“相公叫我休妻,不得不休。奈何我夫妻情深,休了之后,少不得是要再娶回来的。”
谢慕华忍不住笑道:“少来这套,老关你什么都不用管,给我舍命打灵州。至于打完了之后回开封府,还是从雁门关参加北伐,到时候我自有主意。”
谢慕华这句话一出口,杨延彬就急忙走前几步,将灵州的地形图展开,手指着中间说道:“相公你看,这几日下来,我军四面包围灵州,每一面差不多都是万余大军,另外还有一万五千兵马随同相公坐镇中军。李继迁守的十分吃力。但是现在野利求义已经疯了,他的野利氏不走,拖住其他几个部族也都没法走。咱们要不要现在就用那一招,将李继迁迫出来决战?”
“那一招?”谢慕华摇了摇头:“还早了一些。咱们现在需要算清楚时间。李继迁其实不难对付,如果只是想要他的性命,我早就取了。之前是一直担忧西北的形势,眼下朝廷不给我机会稳定大局。那就只有快刀斩乱麻。反而现在乱的是中间这部分。”谢慕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在另一张地图上的雁门关附近敲了敲。
“北上,可未必有好果子吃,所以我们必须要算清楚时间,在最恰当的时候解决李继迁。”谢慕华沉声说道。
战争,从来都是政治的延续。当和政治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战争就不仅仅用战术上的得失来考虑了。这就是埃及等国明知道必败也要和以色列发动十月战争(萨达特发动十月战争决不是为了实现阿拉伯民族“消灭以色列”和“解放巴勒斯坦”的伟大理想。萨达特和他的高级将领甚至对收复自己的国土——西奈半岛也没有信心,只是想“根据武装部队的能力,通过军事行动,向以色列的安全理论挑战”,让以色列明白:埃及不会屈服于它强加的条件,不会放弃自己的国家领土和主权。一句话,改变以色列的傲慢姿态,迫使它同埃及进行和平谈判。因此,十月战争是萨达特和平战略的一部分,其基本目标是“以战促和”)。现在谢慕华想的也是这样,虽然没有机会去对西北局势进行比较稳定的措施,但是用一次战争消灭掉李继迁,也可以为西北带来短暂的和平。
历史从来都是这样,很多人假设,当一位伟人没有出现的时候,总会涌现出另一个可以代替他的人。其实,很多时候,是无法代替的。尤其是像李继迁这样,具有强烈的民族意识,几乎是一己之力为党项人找到了国家的意识,奠定了三代后党项人立国的基础。这样的人,杀掉了之后,绝对难以再找到第二个。
“这一次,宋军的战术变了!”李继迁已经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一点。
细封完农对这些细节化的东西都不是很了解,愕然问道:“怎么个变法?之前是怎么样?现在有什么不同?不都是打吗?”
李继迁知道唯有说服这两位最强大的部族领袖,才有机会让党项人可以逃出灵州,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和谢慕华在灵州和原州交手过两次。那两次,谢慕华都是用自己做饵。吸引党项人来攻。而他的军队,伺机袭击伏杀。这是用兵上的。对老百姓方面,谢慕华故意做出低姿态,保证党项人和汉人享有共同的权利,所谓一视同仁,淡化一些立场不够坚定的党项人的民族心。那时候,看得出来,谢慕华是要一点点的将我们在西北的根基给抹掉。再一举歼灭我们。”
“而现在不同了!”李继迁叹息道:“谢慕华已经变了,他故意把灵州放给野利氏。就知道我们不会看着灵州这个对党项人有深重意义的大城再回到汉人的手中,无论为了什么原因,许多党项部族都会义无反顾的来到灵州。而他,趁机集中优势兵力,将我们堵在城中鏖战!”
“我不是怕死。”李继迁看着细封完农的眼睛:“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咱们现在突围,大不了退回贺兰山,也比死守在这里强。”
“我明白。”细封完农是真的明白,灵州这个地方,地理位置实在太好,控制着贺兰山、控制着河西走廊,带引黄河,地位冲要。李继迁固有必争之势,宋朝也有不能不守的苦衷。这块肥肉,两家都要吃,现在谢慕华把肥肉一丢,大咧咧的告诉党项人,你们吃去吧!已经为这块肥肉抢得快要疯了眼的党项人,还有多少能保持冷静的?
“我还是要去劝劝野利氏。”李继迁声音充满了疲惫,淡淡的嘶哑嗓音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露着他的心力交瘁。
这些天来,李继迁从谢慕华的变化中,已经感觉到一丝危险的信号,这位大宋的儒将,似乎已经失去了继续在西北玩下去的耐心,而是要速战速决。这对于准备长期作战的李继迁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我跟你一道去!”细封完农忽然站了起来,站在李继迁的身边。
这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李继迁带头朝野利求义的住所走去。细封完农迟疑了一下,跺了跺脚,还是跟了上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