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说完,谢慕华就主动走了出去,迎着那群嚣张跋扈的官差笑道:“各位差大哥是来抓在下的吧?”
为首的官差一抖手中的镣铐,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在句容县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伤人,目无王法。居然还敢留在这里等官差来抓,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谢慕华拱手道:“这位差大哥说笑了,在下可是一等一的良民,从来都是严守法纪不敢妄为的。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是要到官府分说清楚的。不然的话,岂不是让我们背负了伤人的罪名。来来来,差大哥,请!”
说着,谢慕华将双手一伸,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
那些官差顿时傻了眼,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顺的人犯,为首的官差咳嗽一声,斥道:“都给我抓起来。”
那群官差立刻围了上来,将谢慕华上了枷锁,又冲进酒铺里,将五郎、平秀正等人全都拿下。不过这些官差还算不是太鲁莽,没有为难这几名女眷,只是将男子都扣了起来。谢慕华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昂首阔步朝前走去。
张咏赶上两步,低声说道:“经略……”
谢慕华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到县衙再说。”
身后的官差举起手中的刀鞘,在张咏的背上狠狠打了一记:“抓起来还那么多话,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那群官差跟着哄笑起来,杨刚正心中也暗自好笑,谢慕华是摆明了扮猪吃老虎,这回到了县衙可有好戏看了。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只怕是句容县的县太爷才对。
句容县并不算大,县衙离这儿也只不过是两条街而已,走不一会,官差们就押着众人到了县衙门口。这里的县衙看起来颇为陈旧,门上的红漆斑斑点点,已经剥落了不少。放着大鼓的架子也不太稳固,别说击鼓了,就算是用手推一下,十有八九就能倒了。衙门口站着两个衙役,正斜靠在大门边上打瞌睡。看到一众同僚押着一群人回来,顿时来了精神,看谢慕华等人的打扮也知道应该是有钱人,今天能好好敲诈一笔的话,晚上又可以去打打牙祭,喝喝花酒了。
“快点进去。”那两名衙役急忙催促道。
三班衙役都走了出来,拿着颇为腐朽的水火棍,当当当的点着地,有气无力的叫道:“升堂……威武……”
谢慕华大步走进大堂,杨刚正张咏等人紧随其后,那几名女眷虽然没有被抓,但是关心则切,都跟在后边一起走了过来。平秀正和平弘雅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宋的官府,颇为新鲜,又知道此行必然无害,便轻松的欣赏起县衙的布局来了。
堂上高挂“公正廉明”的牌匾,下方一名四十来岁的肥胖官员身穿公服端坐在大堂之上,右手边立着一人正是方才被打得像猪头似的刘大官人。那官员啪的一拍惊堂木,斥道:“呔,堂下何人,可知这里是句容县衙?”
“知道知道……”谢慕华耸了耸肩膀:“在下和朋友是从晋阳而来,今日刚到句容县就被抓来了县衙。堂上可是知县大人?”
那官员怒道:“本官问你,你倒问起本官来了?胆子还真不小,本官就是句容县马知县。尔等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街头殴打良民,触犯大宋律法,可知罪否?”
谢慕华施施然的朝前走了两步,笑道:“不知道打伤了多少人?”
刘大官人捂着腮帮子叫道:“起码打伤了我十多人。”
谢慕华不解的反问:“那在下只有一个家人出手而已,阁下就有十多人上阵。为何不是阁下殴打我们?而是我们殴打阁下呢?”
刘大官人怒道:“强词夺理,胡搅蛮缠。”转过脸来对着马知县说道:“大人,这等刁民,不到黄河心不死。大人,用刑吧。”
马知县点点头,叫道:“大刑伺候。”
“等等。”张咏叫了出来。
“怎么?你是要认罪么?”马知县冷笑两声,这些屁民,不打就不知道厉害,一听说大刑伺候,马上就脚软了。
张咏摇摇头,缓缓说道:“根据大宋律法,官员升堂之后,首先要确定人犯的身份、籍贯。跟着要说明所犯何罪,列举人证物证之后,才能考虑是否用刑。否则就成了刑讯逼供。大人是知道还不知道?再说了,大人问都没问一声我等是否有功名在身,就说要大刑伺候。须知,若是我们有功名在身的话,大人是不可以用刑的。这些都是大宋律法明文规定的,大人难道不知道吗?单听那刘大官人一面之辞,就说是我等殴打了他,却不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审案可有这么审的么?”
马知县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憋了半天才问道:“尔等姓甚名谁,可有功名在身?”
“在下并无功名在身。”谢慕华嘿嘿一笑,指了指杨刚正和杨五郎:“他们两位也没有功名在身。”
“好,打的就是你们!来人,用刑,脊杖二十。”马知县心中暗忖,既然没有功名在身,最多也就是个公子哥而已,有道是民不跟官斗,贫不跟富斗。只不过是一群外地来的小财主而已,打就打了。难道还能为了他们几句虚言恫吓就丢了马知县的官威不成?
站在大堂之外的柴郡主、八姐、荆儿等人一听说要打脊杖,顿时变了脸色。这脊杖之形甚是难熬,受刑者要扒光上衣,袒露后背伏在地上,让衙役用水火棍在背脊上重打二十下。这二十下要是打实了,别说伤筋动骨,就算是打断了脊梁,以后瘫在床上都有可能。荆儿和八姐说不得,马上就要朝大堂里冲,柴郡主急忙拉住她们,低声说道:“经略相公自有深意,你们看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想是胸有成竹。咱们静观其变,要是真到了要动手的时候,再动手也不晚。”
柴郡主自然是有恃无恐的,她们柴家的人一贯处世都极为低调,生怕引起朝廷的怀疑,但是这并不代表柴家人就软弱怕事好欺负。再说了,柴郡主到底是郡主的身份,区区一个知县又怎么能和郡主一争高低?
两女点点头,站在柴郡主的身侧,看着大堂里的动静。
刘大官人冷冷的看着谢慕华等人,心道,叫你们这些不开眼的在句容县就跟老子作对?这儿从知县以下全是吃刘家饭的,刘家人出了事,那就是跟县太爷过不去。今儿个不给你们打出些教训来,你们还不知道天到底是什么颜色呢!
“如果我现在招了,能不能不打?”谢慕华笑嘻嘻的问马知县。
“刁民、刁民……”马知县怒道:“你这等刁民,还敢戏弄本官。”
刘大官人认得平秀正和杨五郎是动手打他的人,指着他两叫道:“先打这两个。”
马知县微微颔首,五郎和平秀正身材虽然不高,可是都显得极为结实,像是谢慕华等人的保镖,有道是杀鸡给猴看。先打了他们手下,叫谢慕华看看他们的惨状,再想想自己的小身板是不是能顶得住二十记脊杖,气势自然就下来了,人也软了。其实,对于马知县和刘大官人来说,打他们一顿出出气是一回事,但是更重要的就是要从他们身上剥些油水下来,看谢慕华等人的服饰,像是有钱人,那就好办的多了。能诈出来几百贯贴补一下也是好的。
“把那个汉子先打二十杖!”马知县一指杨五郎叫道。
五郎扭过头来看了看谢慕华,只见谢慕华微笑着飞了个眼色,五郎顿时会意,也不等那些衙役按倒他,自己就撩起衣服,露出一身盘根错节的肌肉,主动趴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摆了个非常标准的伏地挺身的姿势。
那些衙役平素里都是酒肉惯了,半年也未必操练一下,身上的赘肉只怕都不下三十斤了,看到五郎这一身精缎子,心中也暗赞道一条好汉子。
“打,重重的打。”马知县冷眼瞥着五郎。
堂下顿时走上来两名衙役,呸呸两声吐了两口唾沫在手心上,抓起水火棍朝着五郎的后心便晃悠了几下。
大堂之外的杨八姐倒马上松了口气,五郎有多少本事,她是知道的,别说二十脊杖,就算再多打十杖,也只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只要打得不是谢慕华那个废柴小身板就行。
站在五郎左侧的是个老衙役了,还算良心不错,随手递了一根小竹竿到五郎的面前:“咬着,撑不住的时候有用。”
“不用了!”五郎扭过头来淡淡一笑:“打吧!”
那衙役叹了口气,将小竹竿插回到腰上,另一名衙役已经举起水火棍,扬在半空,照着五郎的背脊重重打了下去。
马知县和刘大官人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刘大官人是觉得可以出一口恶气了,但是马知县这人就有些奇怪,他喜欢看着那些人犯被打得头破血流,跪在堂前哭喊着大人饶命……这一刻,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这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也是官威十足,手里握着一县人的生杀大权,马知县想叫他们笑,他们才能笑,叫他们哭,就得哭得痛不欲生。
“啪……”
水火棍断成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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