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听了一时有些失神，而后喘了口粗气，望着虚空，道：“世事变换如此，殿下他……”
我打断了父亲的话，继续苦笑道：“问题在于他退却的前提。”
父亲收回焦距望着我不语。
“是要娶韩如笑为妻。”一气说完，我顿时感到尴尬起来，掩盖式的喝了口茶。
父亲有些哑然，顿了顿才道：“这、这倒是……”
望着父亲，我苦笑道：“是不是觉得好像儿戏一样？”
“如笑觉得如何？”父亲问。
“……觉得难堪。”把玩着茶杯，我一字一顿的答道。这猛然的回答，却让自己那日之后迷茫的情绪明朗起来。是的，不关于愿不愿意，也不在于对东方明皓的喜欢与否，而是觉得难堪，觉得自己没由来的被夹在他们的政治利益中间而难堪，失了自己选择的权利。
父亲听了叹口气，一时间我们都有些兴趣缺缺，没了话语。片刻之后，还是我先开的口，问道：“爹爹，你可忆起是何时中的毒？”
父亲摇摇头，道：“很难说。似乎一切正常，细想却又处处有疑点。”
“军医可查出到底是什么中毒？”我又问，同时想到，看来父亲与我的思路一样，只是我们都有不想怀疑的地方。
“目前他们给出的方子说是坷毒。这种毒无色，还会溶于空气中，初始因为量少不会有什么反应，但是长时间摄入，便会这样了……”说完，父亲扬了扬手，手不可自制的颤抖着。
我仔细的观察着，父亲一直在出虚汗，呼吸短促透着艰难，手足都在无意识的颤抖，身子消瘦了但是有些浮肿，心中不由的担心加剧，以这个世界的医学，不可能做血液化验，这样的话，很可能做出不对症的所谓保守治疗。想了想，问道：“爹爹，你起夜可多？”
父亲一愣，道：“近来越发多了。”
暗道不好，难道伤了肾脏？
父亲拍拍我的肩膀，无谓的笑道：“毒已经中了，担心无用，做好眼前才是重点。再者军医已经开出了方子，这两日似乎好了些。就是不让我吃盐，口中淡的不是滋味儿，呵呵。”
不让吃盐？我心一滞，看来那医生也认为父亲的肾脏受到了侵害，这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决的，不由的心生悲伤。
“你那是什么表情？”父亲喝道，故作恼怒道：“既然跑来了，可不要只是让老爹看你那哭丧脸。来来，我们看看喀什的地形吧。看看我这儿子是不是真个人才。”
父亲转了话题，强行拉着我来到屋子的另一头的地图前。
还没站稳，突然外面的院门口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韩将军，听说你来了访客，此人功夫了得，使得一手好弓箭？下官可否也来叨扰叨扰？呵呵……”声音不甚好听，透露出刻薄的个性。
我寻声望去，父亲却伏在我耳边，急匆匆悄声说：“来人是姚军师。他是皇上钦点的人，前些时日与我从梁城同来，不可怠慢了。”说完，父亲朗声道：“姚军师来了啊，快请进！”说着迎出门去。
一阵轻巧又稳健的脚步声之后，一个人走了过来。薄地灰靴，暗色褂袍，个头不高，倒还算干净利索。再往上看，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留着不长不短的八字胡，灰白色的发丝用与褂袍同色的头巾束起。看来，这个人应该练过武功，步履之中透出稳健的气息，和武学的架子，那是浸淫若干年之后才能有的，只是此时尚看不出他到底练得是那种武艺，不过以我的判断，该不是重武器。
在我观察的片刻，父亲已经与那姚军师笑呵呵的同坐在椅上了，赶忙也迎上前去，作揖道：“不知军师驾到，小子韩铱金无礼了。”
姚军师把拂着八字胡，笑眯眯的观察着我，细小的眼射出精光，将我从上到下看了两个来回，才呵呵笑道：“英雄少年，果然虎父无犬子！此次前来能为我喀什驻军添不少光彩吧。”说完，吸着气，扭头好奇的看着父亲又问道：“不过，下官倒是有一事不明，这个韩将军何时又出了那么威武的儿子？”说完，好整以暇的望着父亲，目光中透出好像等着句错话便能治了父亲的罪一般的光彩。
我暗中嗤笑，这人倒是长的里外一致，难怪是个獐头鼠目，看来人常说面由心生，此话不假！
但是，此时此景，多出这个皇上钦点出来的人，倒是值得斟阙。还有那看似敬畏的语调，怕是怀了皇上针对父亲的密令吧。哼！东方游龙，果然是老眼昏花了，东方明玥这句话倒是没有说错！上位者，若是不能慧眼识人，连父亲这样的臣子都要埋一手，岂不寒心？军中最是忌讳一军多将，安排这样一个暗里较劲的所谓军师，如何能大船急掉头，做出战事之中精准的决定！
若我是父亲，说不定早摔袖不干了！
这念头一出，自己先是一愣，而后不由的心惊，韩如笑啊，真是枉费自称豁达，怎能如此草率的生出这样的想法！这种念想不正是那暗中使毒之人的所思？南起义军，北有玄武，流云质子逃回本国，青龙暧昧的表示，其中曲曲折折，其实一个摔袖能了断的？内忧外患，朱雀正是用人之际，父亲作为大将军，不止为的上位者，还有这喀什城外五十万公里的百姓啊。
羞愧之情油然而生。
望着父亲对姚军师含笑对答，脸上阵阵发烧，便是那络腮胡都掩盖不住。暗叹，自己白活了两世，遇事不稳，这么容易就被表面现象麻痹。若是给我这些将领，到底能不能带领他们胜出，真是个未知数啊。
“金儿。”父亲唤道。
收回思绪，谦逊的回礼道：“父亲大人。”
“军师想让你出任军中左翼分队长副职，但为父认为尚早。”父亲侧头望向一旁的姚军师，斟酌道：“以我的看法，先让小儿熟悉熟悉再做决定，可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