矽尤的声音微小,但又那么清晰和坚定,让我一阵莫名。什么意思?我愕然扭头看向比邻的额头,从这个角度看去,有长长的睫毛隐在发丝中,矽尤的情绪似乎很紧张,或者说是他在努力的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我们之间还用得着压制什么?有什么话是不可以直接说出口的?不由的感到心中有种被伤害的感觉,酸酸的蔓延出来,正待表示,却被矽尤接下来的动作愕然在那里。
矽尤的右手食指轻轻的划过我的脸颊,那样轻触,那样小心,粗糙的指肚好似想为我带走岁月的风霜,温柔中又有着执意。目光慢慢上移,我看到了熟悉的眸子,但是此时那里流淌着令人心悸的东西,一丝丝,一波波,荡的我屏住了呼吸。
矽尤?我感到似乎有些什么正在改变,却又不敢确定,第一次,对自己的直觉产生了怀疑。
矽尤……
这时,有风拂过,乱了发,遮了眼。
矽尤的动作戛然而止,仿佛断了弦的余音。短短的半秒钟之后,他已经立正站好,恢复了往昔惯有的模样。我不觉脑中一片空白,仿似刚才是自己的白日梦,然而,脸颊的触感依旧,那粗糙的摩擦好像还在继续。
“将军,您该用餐了。”矽尤这句话说的字正腔圆,两颗洁白的虎牙缩在唇间没有显露,表情平静而认真。
可是,我却似乎看到矽尤的眸子在说,笑,对不起。
不由的皱眉,而后认真的看着他,然而我看不出变化,方才的一切有如错觉,风一吹,消散不见。
那么,我该如何回答?忽略刚才的几秒钟,还是刨根问底?
“好。另几队侦查队有消息回来吗?”终还是算了,无论缘由如何,我倒是乐得目前的状态,且不希望改变,懒人就该避免麻烦。
“柳叶回来了。吴军师在问话。”矽尤的嗓音依旧不起波澜,往常般回答了我。
我默然向营地中央走去,矽尤跟随着我的步伐,不快不慢的落后半身,那是他一贯的速度,好像我的影子,如影随形。但是,我常常觉得其实是自己处在矽尤的影中,接受着他无时无刻的保护,这种感觉令我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矽尤一直在我身后、在我左右,这个想法令人安心。是的,很安心。
很想回头去看看矽尤此时的表情,然而理智还是劝阻了自己。即使对情爱懵懂,也知道人与人之间一旦参入那种东西,很多情感就都变了味儿,哪怕我如今女扮男装,担的是将军的名。且内心中,我亦在犹豫,我们太熟悉,又是好兄弟,或许当真是我误会了。现在回忆起来,那个动作其实也很平常,便越发的觉得自己的反应可笑。不由的庆幸,还好,没有丢脸。
将军。将军好。身边不时有人向我打招呼行礼,我只得抬起头来,微笑着示意,做出一个将军真正该有的行径。悄然漫出感知,一点点的搜罗着四周熟悉的气息,矽尤是最浓烈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在身后,更因为我们之间那种无可比拟的关系,兄弟般的关系。我猛然省悟,是啊,兄弟般的情谊,多么珍贵的东西!我是否可以为了别个放弃这珍贵的情谊呢?答案是,不能。我不愿意。我害怕失去。
顺着风的角度,我还是回头了。
矽尤澄清的眸子里不再闪现方才的火焰,清清亮亮的,一望到底。对我突然间的转身止步,没有表示任何意见,仅是在几乎同时,止了自己的步子,好像真的是我的一个影子,保持着同步,等待着下一步。
矽尤,你会一直这样在我身边吧?我看着矽尤,暗暗问道。会吧?
当然,我不会等他的回答,也不可能得到,因为我根本就不会问出口。然而,哪一刻,我竟生出了些许不确定,这让我多少有些挫败感。虽然只是一霎那,强大的自信便取代了那种莫名的不确定。我默默的转身,继续前行。
会离开么?当然不会。矽尤与我本就是本体与影子般的关系,断没有分离的可能!自然而然的笑意涌上唇角。似乎只需矽尤这两个字,对我就是安心而温暖的存在,没有功利、没有算计、没有得失,亦没有对错。我们就是迥异于世的两个个体,不自觉的相互靠拢,以汲取得以继续向前的温暖。
回想往昔,我们的初见。那么小的一个身影拼尽生命之火只为了抱拳躺在地上已不知生死的弟弟。当我救下他们之后,才知哪一刻的感动给了我多少震撼!随着日后的成长,我们由陌生到感恩而后日益亲近,已如双生子般亲密。尤记得一只大恶狗在窄巷与我们四个小不点狭路相逢,矽尤虽颤抖的几无法自制,却依然从我身后站出来挡在最前。四岁的我惊愕的望着那个只比我大少许的孩童,不健壮的背影,颤抖着却倔强的不再移动时,就打算在日后的生命里,无论时间长短,都会将他收在我的羽翼之下。恶狗终被我散发出的杀气惊跑,矽尤却在哪一刻拍着小小的胸膛,笑得异常灿烂,用脆生生的童音扬声道:“日后,我也会这样保护你们哦!放心,不用害怕了。”
所以,即使现在也一样吧。
淡然一笑,重新收拾情绪我迈步走向临时的指挥部。无论发生什么事,目前我首先的身份只能是将军,这个责任不可改变。
“这次有什么收获?”我看着柳叶问道。队伍马上就要到玄武唯一的守城——第一关,尽可能的知道对方的情况,将大大缩少战场上我们的损失。
“我们伏在一里远的地方观察了许久,发现第一关中似乎武装力量不正常。”但柳叶的语气不是很肯定。
“如何不正常?”我顿时来了兴致。
“交接班间隔时间很长,人员部署稀疏,军纪不严。”柳叶要言不烦的说道,黑瘦的脸颊看上去憔悴了不少,越发显得老相,唯有原本浓黑的山羊胡子此时依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