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四小姐……你真是好人。”
又哭了。我微叹,这女人真是水做的啊。
还有个严肃的问题——这丫头,怎地每次叫我都是:死、死、死小姐?该不是故意的吧。一阵恶寒!
“怜人,我腿都麻了。”我故意垮着脸做出痛苦状。果然吸引了怜人的注意力,止了哭泣,仔细瞧了我一眼。只这一眼,便吓着了她。
“啊!四小姐!你……快起来。”怜人哗得一下站起来,又唉呦一声差点摔回去,我在一旁赶忙起身扶住她,心想——这谁是谁的主子啊。唉,我这还有三岁孩子的样子么,那天被人瞧出个端倪可就有够卖单的了。
扶着怜人坐到床上,开始她不敢,结果被我冷着脸一吓,乖乖坐好了,我冲她做了个鬼脸说:“怎样?本小姐可怕吗?呵呵……腿疼吧?”
“嗯。”怜人强忍着疼,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却又摇摇头说:“不痛。奴婢伺候四小姐更衣。”
我瞅着才五岁的小家伙,却老气横秋、一本正经的说着这样的话,不由的感叹,时代造人,无奈的说:“怜人,我自各穿。你快去瞧瞧腿上的伤吧。我可不想日后有个瘸腿丫头哦。”
“四、四小姐……不要不要奴婢,奴婢日后……”
恶寒!这个丫头真是有被害妄想症。
伸出双手,轻轻啪打了下她的双颊,然后用手捧住她的脸拉到自我面前。“啪!”用力亲了口她的额头,看着她涨红了脸,不知手脚该怎么放的样子,才满意的说:“好了,我穿衣,你去自查膝盖。OK?”
“自查?奥……开?是什么?”怜人睁着丹眼,喃喃的问我。
我脸上爬过黑线,挠挠鼻子,含糊的说:“没什么,不用在意啦。你去吧!”然后轻推她一把,心道:这要是解释清楚,别说她听得懂否,得浪费我多少口水啊。
怜人对我福了福,腼腆的笑笑,才退身去了外屋。
好累。
将军府有几处我爱长时流连的地方,也许对于我这个身体只有三岁虚龄的人来说,多少有些怪异,可我心理已近廿八年华也是个现实,而且,人若是只在意了旁人的目光活着,便失了真趣。
静湖,是位于府中最西北端的府中湖,西北端本就无人居住,自父亲许下无需清扫后来的人就更少了。湖中曾撒过莲种,此时早已绿郁葱葱,蓬蓬朝气的生长着。湖上有个亭,名为静亭。大约前人是想在这纷扰人世寻一处扪心静处的地境儿吧。站在静亭中观望静湖,湖面虽不甚大,但清风拂面,碧波微漾,荷香叶浓,总有股子宁静悠远的美,让人心放宽远,不为俗事扰乱。
此刻,我并非在静亭,而是在与静亭相隔而望的一棵树上。这是一棵有了年龄的垂柳,杨柳依依的枝芽随风而荡。不知为何它的躯干是斜斜的倒向静湖后又直立起来,在湖边看去就好像曾被什么大力毁踏过,但这棵柳树不甘就那样亡去,挣扎着努力向上又抬了头,活得依旧春风得意。
我便是坐在这蜿蜒盘曲的柳树干上。
今天的风似乎很有张力,温和而活跃。鼻可以嗅到阵阵青草的香,此处远离将军府女眷们的院落,少了那些腻人的脂粉气,让我的心情慢慢平静。
前儿夜里,又梦到了天宇。
似乎上天对我下了蛊,自那日第一次梦中有他,便时常会梦到他。梦中的他表情木纳,有时候甚至看不清面目,但是我知道是他,可是相对无话。
想念吗?想念什么?
愤怒吗?愤怒什么?
难过吗?难过什么?
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面对他——哪怕是在自己的梦里。
醒来后却会让我的心情恶劣好半日,虽然说不清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在左右我的思绪。心底又有个声音鄙视的说是我不敢面对,但是面对什么,自己的懦弱吗?
问过母亲早安,支走了怜人,便自各躲了起来。不是想疏通什么思绪,只是不想见人,因为脑中发着呆,为了那个人占着的空。
长长的呼出口气,忽得忆起句禅语:什么时候放下,什么时候就没有烦恼。难道我真是自欺,终是没放下?还是放不下?我不禁有丝无名的恼怒,厌烦的摇了摇头。
将垂在空中的双腿收回到树干上。身体现在很柔小,相较下树干反而显得粗大,正好可以让我悠哉的躺在上面。
将左手垫在头下,右腿搭在左腿上,放松了身体,静静的听着一边树丛中鸟儿的欢鸣,努力让心平静,恢复一片明朗。
无论愿意否、理解否,无论当初因何而来,都对如今的生活没了意义。我暗下咬咬牙,还当自己是林扬么?她早已身毁魄散了!思来想去的,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右手拉扯起一根柳枝,采下一枚叶片,放在口中吹起叶哨。这是以前向勇叔学来的,那时只会吹一首曲儿,吹得时候也少,因为我总有太多的事充斥着生活。没想到仅仅为了赌口气学会的叶哨,如今才成了无事消遣的玩意,而且还发扬光大,又学会了很多的曲儿。
清脆婉转的曲调,忽急忽缓,今天没心思取巧,全是随意而为。
心中有摸不去的痕迹,这无论怎样也改变不了。即使嘴上说忘记,心里也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自己要忘记,但是如何忘记?二十五年的生活早已烙在魂里,爷爷的宠爱,勇叔的关怀,父亲的回忆,导师的教导,包括天宇的美好……和背叛,是的,背叛。虽然我一直不想说出口,只这两个字便会抹煞了我心中他的好。
然而正是将这一切叠加起来才是我。正是因为有了以前的所有,我才是如今的我。
一个在林扬之上又全新的我。
哨声嘎然而止。
“一个在林扬之上又全新的我。”我脑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好像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对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