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宴会的场所，深吸了口空气，这才晃掉了晕胀感。左右无事，便沿着站岗的哨位巡视。路过岗楼的时候，我隐约的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屏息而立，借着火盆的微光这才看清在岗楼的屋顶的确是有一个人。
柳叶。
我一愣，顿时由他想到了另一个人……不由的仰望天际，黑沉沉的却什么也看不见，记忆中那人的眼眸总是透亮的，亦如很久以前暖风中石榴树下的少年，温和的嗓音，舒展的发丝——东方明皓，你在天国的那一端也能看到我吗？
我低下头，发现附近的卫兵走近，打算行礼，伸手拦了下来，摆摆手让他们回了原位，这才再次抬头观察从那里能上得屋顶。
半晌过后，屋顶的柳叶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低沉的眼帘中有些惊异，随起身行礼，道了声，将军，算是打招呼。
我并未在意，自顾自的坐下，嗅到身边酒坛中的浓香，便抓起喝了口，赞道：“好酒，够烈！”吐出口酒气，拍拍身边的瓦，没有转头轻声道：“坐吧。这儿不是什么会议厅，没那些规矩缠人。”
柳叶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是没一会儿便无声的坐下了。我心中对他的轻功和内力不由的表示了赞叹。
雪早停了，这会儿四处宁静，当然除去不远处大伙吃年夜饭的场地，那里通明的篝火示意着热烈气氛。
“怎的没和大伙一起吃年夜饭？”我明知故问。
柳叶沉默了片刻才答道：“回将军，属下也是刚过来。”
我这才扭转身子认真的看了看他，想从他的表情中探寻出些什么，但是，那里是一片平静，或者说是一片死寂。
掩饰的很好啊，但是因为在掩饰，所以才更难过……是这样的吧，我转过头去。柳叶，前太子的门生，而且是唯一的一个，恐怕他与东方明皓之间也是有故事的，不然依照东方明皓如水的性子不会指派这么一个阴暗的人做门生。所以，对于东方明皓的逝去，他也是个伤心人啊。
几口酒下肚，我发现自己有些晕了，今日喝了不少的酒，但，骨子里有寻醉的意图，所以反而增加了豪气，举起酒坛便又是一阵狂灌。
“将军，这样伤身子。”柳叶拦了我的手，不等我回话就将坛子强了回去。
我半眯着眼，睇着他，笑道：“这么快就舍不得了？”
柳叶在皱眉，但是没有反驳。
我却笑了，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将军醉了，属下护送将军回……”
我伸手打断了柳叶的话，并将已经站起半个身子的柳叶一把又拉回屋顶坐下，正色道：“柳叶，这里就我们两个，没有将军，只有柳叶和韩铱金，我想问你一个私下的问题。”
柳叶瞧了我片刻，似乎叹息了声，而后抱膝坐正，道：“问吧。”
“那人不在了。”我看着远处的天际道：“我很伤心，你呢？”
“……是……”
柳叶的声音似有似无，但是，我确信听到了，点点头又道：“没想过回去看看？”
因为半晌没有得到回答，我扭头看向左侧的人，这次发现其实他亦在看我，对视之后柳叶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更加聚精会神。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却听了另人意外的答案。
“你是想问，我有没有想为他报仇这句话吧？”柳叶的表情有些嗤笑的成份在里面，续而又道：“为什么不直问呢？”
呵，我一愣，没想到老小子还是个直性子，一语道破了我的话下之意，还够胆将这么反叛的话反问。
柳叶举起酒坛喝了几大口酒，才道：“没有。我没有那种想法。我喜欢强者，因为他是太子，我才追随他。所以，没有什么所谓报仇。”
看着又在灌酒的柳叶，我不由的思索着他话中的真实。强者？谁才是真正的强者？现在难道就换做东方明玥了吗？若真如他所言，他现在这落寞的表情又是表演给谁看的呢？
柳叶啊，你并不是个直率的人。我抢过酒坛，喝了两口酒，道：“看来是我多情了。原来你对他不过是个门生而已，哦，不，是曾经的门生而已。”
柳叶阴影中的面容紧皱，他品出了我话中的讥讽，片刻后才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孰能无情？我复又望向他，想揣测其中真正的涵义。
“我喜欢强者！”这次柳叶直视着我，又一次一字一顿的说道。
“……强者？”我不解道：“强者是谁呢？”是东方明玥吧？柳叶，你到底是无情还是有情的一个人呢？
柳叶依旧没有移开视线，还是那么认真的、执着的盯着我，半晌过后他才吐出一个字，“你。”
“谁？”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韩铱金，或者，韩如笑。”柳叶投出了这句话后不再看我，转而看向黑压压的天空，好像其后的事情便与他无关了。
我是他所谓的强者？他知道我就是韩如笑了？！这个柳叶，果真非等闲之辈。
“不要奇怪，也不用怀疑，我说的都是真话。无论你是韩如笑，还是作为韩铱金，我都会一直的追随着你。”柳叶的声音不见一丝波澜。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简直是无法理解他的逻辑，甚至为他话后的涵义有些寒意，不由的道：“若是强者，上有东方明玥，下有……”
柳叶有些粗暴的打断了我的话，道：“不行！他们都不行。我很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自幼我就立下了誓言，追随强者，安于强者。所以，其他的……都可以放在一边，哪怕是……”说到这里，柳叶又抬头望向了天空，中断了阴冷霸气的话语。
我只能默然无语，跟着他的动作望向了远方，用无声的动作表示了对逝去人的缅怀。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但是起码暂时无需为柳叶的行动担心什么了。
但是，柳叶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这样的探索还是渗入了我的思绪里，直到日后很久，我才真正的明白，或许这么些人之中，唯有柳叶是最超脱的一个，也是最明白作为武者应该遵循的道义！（未完待续）